第85章 昬途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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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無絕對。
    偶爾也有極少數驚才絕豔之輩,不看任何人的注解,直麵原文,反而能與詩作者同悲喜、共心頻,甚至能夠超越之,達到了原詩作者未曾窺探過的境界。
    當然,這樣的人,後來往往也成了為該詩作注之人,幫助了一大批隻能靠他人的注解,來學習詩中武學的武者。
    “這和尚,莫非就是這極少數的驚才絕豔之輩?!”
    夜無眠心頭震動。
    他看著那和尚的背影,急劇縮小,幾乎就要微不可見。
    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不太真實了起來,和尚最後大吼的那句詩,開始在他耳邊回響。
    “前村深雪裏,昨夜一枝開。”
    他也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詩。
    心尖兒,有蓮花綻放,香遠益清。
    他的心蓮,光華爍爍,品悟著這句詩。
    【前村。可謂路遠人不識,孤芳自賞。
    深雪裏。雪大,時艱。
    昨夜。黑暗冷寂之中,萌發傲寒之骨。
    一枝開。百花凋零,我自獨美。】
    巨大的畫卷,在他麵前展開,眼前是天地蕭瑟,白茫茫一片。
    一朵寒梅,傲立深雪之中,淩寒獨自盛開。
    它的存在,為無色的世界,點亮了一抹顏色。
    風呼呼吹打,它的細枝身板是如此微不足道,但沒有力量能夠消滅它。
    “這是,無窮的生命力。在隆冬時節如此,尤為珍貴。”
    “珍貴?”
    生命好像很珍貴。
    對於生命體本身來說,作為生命的體驗,隻有一次。
    生命好像又很廉價。
    作為其他生命的旁觀者,每天都會看到無數生命凋零,也會為了維持自身生命的延續,而以消耗其他生命為代價。
    家畜販子、菜販子為每個生命都標好了價格,隻要有錢就可以買到,有些甚至還是打包附贈。
    所以生命,到底是珍貴,還是不珍貴呢?
    “若珍貴,是誰在貴之?若賤,又是誰在賤之?”
    夜無眠吟誦起了第一句:“前村深雪裏”。
    看吧,生命無所謂珍貴不珍貴,因為四季更替,冬天遲早都要來,雪都會覆蓋消滅活力。被標榜為珍貴的,被詆為低賤的,都難逃此劫。
    但即便如此,也還有生命:“昨夜一枝開”。
    這是體現生命的珍貴嗎?不,這恰恰不是生命的珍貴,反而是道的“常”。
    冬是要消滅生命嗎?好像是的,否則為何令百花凋零?
    冬不消滅生命嗎?好像也是,否則為何又要留存梅花,還給春的生機勃勃,埋下伏筆。
    所以你看,冬既不消滅生命,也不不消滅生命,冬隻是冬,隻是遵守道的“常”。
    道,不養萬物,不滅萬物,但萬物因之而養,又因之而滅。
    養時,人類指著生命說,貴哉生命!滅時,人類指著生命說,賤哉生命!
    如是觀之,生命哪有什麽珍貴不珍貴,都隻是處在“道常”之下的人,在不同的階段,所獲有和傳遞的不同感知而已。
    就算於人的主觀來說,“昨夜一枝開”。百草零落,這一枝,顯得好珍貴;但藏在人跡罕處,不為人所知,不投春的懷抱,欲貴之而不顯,似貴而實賤。
    所以詩人齊己,才會結合自身屢試不中的經曆,遺憾地寄希望說:“明年如應律,先發映春台。”是啊,梅花隻有發在映春台,才會被人看到,被人“貴”之啊。
    但如果與各種春花一同開放,人還會再以它淩寒開放而“貴”之嗎?
    夜無眠的眼睛猛然睜開,眼前畫麵倏然破碎,天色已經擦黑了。
    他喃喃道:“生命,無貴無賤,念他貴時,或至‘至賤’,念他賤時,或至‘至貴’。”
    “放下貴賤之分,隨‘道常’,破執念,得自在,大自在!”
    和尚和道人在酒肆中論道的經文、佛語,一一重新回蕩在耳邊。
    每個字,每一句,都金光燦燦,照耀著心頭的那朵蓮。
    一種突破瓶頸的感覺油然而生。
    雖然不知道破的是什麽瓶頸,至少不可能是晉為第三境“沁髓境”,然此心之明澈,已不可同日而語。
    天地陰昧,此心獨明。
    因心明,故眼明、耳明,腳下原本由於內力集聚導致的酸痛,也全消了,一時也明了起來。
    夜無眠感覺如同和尚那般,身下一陣狂風刮起,托著自己的身軀,往前方帶去,一時驚異了起來。
    等稍稍平複心境,往足尖看去,哪是什麽狂風,明明是內力充沛湧溢,在足底生出來的小型氣旋。
    之前輕功使力,鬱鬱結結,不得暢快;今朝頓悟,如魚得水。是突破了瓶頸,氣定神閑,自由自在,方能如此。
    力量用完需要借力時,夜無眠已侵過約摸三十丈的距離。
    他心下大悅:“往常作輕功時,以我逆通境界修為,調息一次,不過飛出十丈爾爾;如今居然一升而至三十丈,速度和距離,都是之前的三倍!”
    達到這個水平之後,他的輕功,不說在同境界高手中無敵,至少,若再遇到劉風,不會像上次那般狼狽,被他追得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了。
    一次頓悟,解決輕功問題。能有如此收獲,夜無眠興奮至極。
    未經過什麽注解,他以直接感悟,破開無形枷鎖,臻至上乘心知高度,驅動新學輕功詩句,“前村深雪裏,昨夜一枝開”,朝和尚與道人,全力追趕而去。
    腳下土地,快速閃逝,眼睛的瀏覽速度,漸漸都快跟不上這輕功的速度了。
    夜無眠連忙抬起緊低著的頭,生怕因天色昏暗,自己視線不及,而撞到草垛之上。
    因之前頓悟時耽擱得久,僧、道二人已經跑出相當遠的距離,等夜無眠循著空氣流動的痕跡追上時,已經到半夜時分。
    途中過了多少田地、丘陵、土坡,夜無眠已不記得了,但少說也跑出了一百五六十裏地。
    幸得逆通境界內力充沛,恢複速度又快,如此長途追蹤消耗,內力也還剩兩三成,至少能撐到追趕上這兩人之時。
    累是累,但更多的是興奮:聞道之興奮,武功有新進境之興奮!
    隔著六七丈的距離,星月光芒從層雲中探出,照射得前方袈裟蓬飛、道袍翻舞,聲音刮刮響動。
    夜無眠一邊調息,一邊鼓動中氣,大聲叫道:“兩位大師,留步,暫且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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