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李文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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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薨逝,舉國大哀。仿佛在一日之內,整座長安城像被白雪覆蓋了門頭,家家戶戶都自覺的扯上了白幡,百姓出門都自覺的穿著素色的衣裳,不敢有吹吹打打的喜慶活動,更不敢有婚娶。
    遺愛的婚事也不了了之,正處在悲痛之中的聖上也沒再提過。
    晉陽郡公府,天香小築,一座架在荷塘之上的涼亭裏。
    “無憂這一死啊,至少一年之內都會有安穩日子過了。吃了!”老王爺前一句話還是透著悲涼的,後邊就激動的要跳起來。
    “老王爺,您可想好了?落子無悔?”房公食指壓著老王爺的棋子,淡含笑看著老王爺道。
    “落子無悔!”老王爺又仔仔細細想了想自己的棋路,並不見有什麽破綻,便斬釘截鐵道。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房公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枚黑子慢慢落到白子後麵。
    正抱著雪球陪坐在一旁的奉珠瞧出老王爺的破綻,想著老王爺如今的小孩心性,若是輸了棋給阿爹,又要鬧騰,忙裝作無意的把雪球往棋盤上一放,頓時,嘩啦啦的棋子四濺飛落。
    “哎呀,雪球你怎麽跑到棋盤上去了,真不聽話。”奉珠很是歉然的看看自己的阿爹又看看老王爺,道:“誰輸誰贏啊?”
    “鬼丫頭,胳膊肘子淨往外拐。”房公捋著自己又黑又短的胡須笑罵道。
    “哈哈,好好,房狐狸,咱們再來一盤。”老王爺卻是很高興,興致衝衝的歸攏了自己的白子,又拉著房公和他下棋。
    “不玩了,和您下棋沒意思。”房公把手裏的黑子扔到棋盤上,挺直身體,伸伸懶腰,道:“珠娘,抱著你的獅子犬去看看那位魏王府的長史走了沒有。”
    “那位杜大人可是一個沒眼色的人,算上這一次,已經來了第四次了,便是劉備當年三顧茅廬也沒有他勤快。可惜的是,我們府上沒有他要找的臥龍諸葛亮。”奉珠從低矮的榻上走下來,在綠琴的服侍下穿了鞋道。
    “他也算是對魏王盡忠了。”房公道。
    “總想著從龍之功可不好,沒準就和那龍一起被屠了。”老王爺自己擺弄著黑白棋子咕噥道。
    “年輕就是好啊。”房公感慨了一句。
    奉珠才不管那兩個老家夥心裏在想些什麽,她隻知道,那個討厭的家夥占據了她的九郎已經長達一個時辰之久了,這已經到了她忍耐的極限,所以現在她要去把那不識趣的人趕走!
    “老王爺,您……”房公似是有話說。
    “什麽?你說什麽?”老王爺提高聲調問道。“哦,找王爺啊,找阿陽去吧,我早不是王爺嘍,我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了。”
    房公心如明鏡,想說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感慨道:“老了也好啊。”
    “哎,年輕了好,老了也好,就你不好。”老王爺這句話倒是聽進去了。
    房公搖搖頭,無奈一笑道:“是啊,年輕了好,有朝氣,老了也好,想裝糊塗的時候就裝糊塗。就是我這個年紀不好,鎮日裏死氣沉沉的,上朝,處理政務,下朝,回家睡一覺,然後第二日又上朝,日日如此毫無變化。”
    “那你想有什麽變化啊?”老王爺本是耷拉著的眼皮半撩起,睨著房公。
    “不想有什麽變化,我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房公呷一口茶,笑道。
    “嗯。下棋。”老王爺又把眼皮耷拉下去,又拉著房公和他下棋。
    奉珠走出天香小築,迎麵便碰上身著蟒袍金冠的李姬陽。
    “那人走了?我還說要去攆他呢。”奉珠道。
    李姬陽一笑,道:“也不過是這次被他從外頭追到府裏來,給魏王幾分麵子,若是往常,讓寶慶打發了就是,何須我親自出麵應付。好了,我還有事要和嶽丈大人商量,眼瞅著就到午時了,你去準備些飯食送過來。”他握了握奉珠的手叮囑道。
    “我有分寸,不打擾你們說話,一會兒我讓錦畫送了飯菜過來,我就不過來了,我去阿娘那裏看看去。”奉珠搖搖團扇笑看了他一眼道。
    在她身後,兩隻獅子犬搖著尾巴,一副討巧賣乖的模樣。
    “去吧。”
    奉珠望著他轉身進了天香小築這才慢慢往梁國公府去。
    盧氏的院子裏,蒲桃架下,盧氏正教著大肚子的元娘晚上睡覺時,如何躺會好受一些。
    “你側著身子躺著,肚子下麵墊上一塊細軟,這樣你稍稍能睡得安穩些。”
    “阿娘,你們這是幹什麽呢?”奉珠問了春花才知道,盧氏和元娘在此處悠閑著。
    盧氏看見奉珠身後跟著的兩隻毛茸茸的獅子犬便忙道:“你過來,你那兩隻小狗就別弄過來了,元娘可接近不得那兩隻小東西。”
    “為什麽,雪球和小獅子都很乖啊,不會抓傷元娘的。”奉珠道。
    “你哪兒那麽多為什麽,聽我的就對了。”盧氏道。
    奉珠吐吐舌,隻好讓綠琴把那兩隻弄走。
    “元娘,你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啊。”奉珠在元娘身邊跽坐下,輕輕的摸著她的肚子道。
    “哈哈,你這一張臉也越來越圓了啊。”奉珠又捏捏元娘肥肥的臉蛋,笑嘻嘻道。
    “那有什麽,等我把肚子裏這小冤家生出來,我自然就變回以前的模樣了。”元娘不以為然道。
    奉珠瞧著她,隻覺得她輕輕撫著自己肚子的模樣,真是一臉的滿足啊,滿足的讓人嫉妒呢。
    “你現在真像個母親了。”奉珠笑盈盈的看著她道。
    元娘歎息一聲,瞧著自己的肚子,悠悠道:“是一種感覺吧。”
    “什麽樣的感覺?”奉珠有些好奇。
    “做一個母親的感覺。”盧氏一便繡花一邊和她們道。
    “嗯,是的,那是做一個母親的感覺。”元娘讚同的點點頭。
    “到底是什麽感覺,快和我說說。”奉珠催著元娘道。
    盧氏正在一塊軟軟的絹上繡著一個白嫩嫩的胖娃娃抱著花球的圖案,聽著她們說話也不插嘴。
    “血脈相連。”元娘輕輕道。“有了他你就不會覺得孤獨,他像你身體裏的一部分,不可或缺。我期待著他的出生,迫切的期望和他見麵。每天晚上我都會想,他是什麽模樣的,是像我多一些還是像遺直多一些,他長大了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他會不會惹我生氣,會不會不聽話,若是他誤入歧途了怎麽辦,我有各種各樣的擔心,有時候還會擔心的食不下咽。
    但是所有的擔心都是希望他能平安,平安的出生,平安的長大,平安的娶妻生子。”
    奉珠咯咯笑起來,指著元娘道:“你會不會想的太遠了啊,你的孩子還沒出生呢。”
    “等你有了孩子,你也會和元娘一樣的。”盧氏咬下線頭道。
    “阿娘,真的嗎?我隻是覺得,元娘說的話好老道啊,她好像忽然一下子就長大了,成為了一個和您一樣的人。”奉珠抱著盧氏的一條手臂道。
    “做了母親就都長大了,要承擔一個做母親的責任了。”盧氏摸著奉珠的頭笑道。
    “那我還是不要生孩子了,總覺得,我若是生了孩子就不好意思賴在您的懷裏撒嬌了。”奉珠拱在盧氏懷裏道。
    “女人總要生孩子的。一個女人隻有生了孩子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女人。”盧氏道。
    “那要是不能生孩子呢?難不成就是男人了?”奉珠促狹道。
    “那就是一個有殘缺的女人了。”盧氏道。
    說道這個,盧氏便可惜道:“你說你這是什麽命,三年之內你們別想生孩子了。”
    “不生就不生唄。反正九郎是不急的,我急也沒有用。那我們就守一年孝之後再要孩子,又不是不能生。”奉珠無所謂道。
    “一年?老王爺特許的?”盧氏道。
    “嗯。阿翁說了,開枝散葉比給一個死人守孝重要多了,讓我們隻守一年就可,他等著抱重孫子呢。”奉珠豪不臉紅道。
    盧氏瞧了便打趣她道:“你這臉皮是越來越厚了啊。”
    日子過的如流水似的,隻覺得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過了年,到了元宵佳節。
    自長孫皇後死後,在內廷之中,太子沒了規勸的人,玩性大起,越發放肆。
    從宮中得到的消息,說是太子鍾情於一個太常寺男音人,被聖上知道,立即將那男音人處死,卻沒想到太子是真心喜歡那個叫做冷月的奏樂男子,自他死後,太子一蹶不振。
    被聖上狠是訓斥了一頓,本以為太子就此會好起來,卻不想越發胡鬧。
    可太子畢竟是被聖上寄予了厚望的,也曾經被聖上喜愛過,聖上並不想過早的放棄他,於是下令讓李百藥、孔穎達等人侍講於弘教殿,並囑咐杜正倫要時時規勸太子注意言行,且讓於誌寧、張玄素、張士衡等人在一旁勸諫。
    愛子心切,急於將太子導入正途的聖上卻忘記了,並非所有人都如魏征,也並非太子就是他,他所指定要勸諫太子的人卻是用一種強硬的態度在執行所謂的勸諫,好似太子不聽他的就是錯的一般,太子隻要犯一點小錯就要被參奏,然後被聖上訓斥,反而讓太子在儲君的路上越行越遠。
    聖上逐漸的偏愛魏王,讓太子感到了危機,更讓這對一母同胞的兄弟反目成仇,又或者,在皇位隻有一個的情況下,兄弟早已成仇。
    清風庵,這是一座偏僻的尼姑庵,坐落在慈恩寺後山的半山腰上。
    這庵堂的香火一般,往來行人寥寥,香客們添的香油錢也隻是堪堪足夠尼姑們的買米錢罷了,因而在此中清修的尼姑們甚是辛苦,挑水、砍柴、種菜等等事情都是自己動手。
    這一日六娘正在溪水邊挑了兩擔水搖搖晃晃往庵裏走,她本是一位王府的貴千金,自小也是活在富貴鄉中,身嬌體弱,哪裏做過這些活計,一開始便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被這庵中的老尼姑們諷刺著,漸漸的也就都能幹了。
    她是趁著王府中辦喪事時偷偷跑出來的,並不想讓李姬陽找到,可長安城就這麽大,李姬陽想找她還不容易,隻是見她已然剃度,又態度堅決,便讓她留在此處清修,什麽時候堅持不住了就回家去。
    山中無歲月,六娘望著眼前的青山綠水,隻覺得心靜、心安。
    在她的一生中,也許隻有這件事情做對了。
    她纖弱的肩膀挑著兩擔水桶爬山路,走的歪歪扭扭,桶裏的水都灑出來一半,正巧她抬腳踩在一塊濕滑的苔蘚上,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一雙大掌伸過來扶了她一下,便聽他道:“六娘。”
    六娘身子一怔,聽出他的聲音,便道:“阿彌陀佛,這裏並沒有六娘,貧尼法號悟道。”
    帶著鬥笠,身穿黑色袍子的李文嗤笑一聲,冷冷道:“還挺像那麽回事。”
    六娘不想聽他說話,挑起擔子要往庵裏去。
    “六娘。我要去殺李穆了,要殺你的七哥,為我們的母親報仇,聽到這個消息,你一定很激動對不對?”李文癡癡笑道。
    六娘腳步頓了頓,念了一聲佛,並不理會李文,又挑著擔子繼續往山上爬。
    “六娘,如果連我也死了,就真的隻剩下你一個人了。”李文用低沉的聲音道。
    “二哥,你離開長安,放過七哥也放過你自己,不好嗎?”六娘的雙臂慢慢垂了下去,她肩膀上的擔子從她身上滑落,隨著咣當一聲,水桶倒地,水流了出來,水桶和擔子沿著長著青苔的石階骨碌骨碌滾了下去。
    六娘坐在石階上,身子蜷縮著,雙臂抱著膝蓋,雙目無神的盯著某處,道:“你動不了七哥的,以前動不了他,現在更沒有機會。二哥,你離開長安吧,就算是我求求你,好嗎?”
    李文嗤笑一聲,“你還是這樣天真啊六娘。看來,這些日子在尼姑庵裏你什麽也沒有學會啊,還是回王府吧,別在這地方受罪了。”
    “二哥,其實我知道,我知道的,隻是我希望,我總希望,我總天真的以為是可以的,可實際上真的不可以。”六娘看著李文離去的背影,淚如雨下。
    她什麽都做不了,還是那樣的軟弱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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