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千刀萬剮不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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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滿如盤,高掛中天,星如螢火,飛在夜幕。
    十裏長街,千百盞燈,亮如白晝。
    畫船上,奉珠穿著白貂裘,佩戴者粉珍珠的耳鐺,笑顏如花,指著沿岸掛著的燈籠,正興高采烈的和李姬陽說著什麽。
    李姬陽含笑點頭,隻是他看的卻不是燈,而是他懷裏的嬌娃。
    毛茸茸的領口襯托著她清豔的一張小臉,隨著那粉色珍珠的晃動,光影打在她粉嫩的臉頰上,那是別樣的美貌動人。
    “冷不冷?”他給奉珠戴上皮裘上的帽子。
    如此一來,奉珠倒像是被包裹在白貂皮裏的小嬰兒那樣嬌小可人了。
    “不冷,你摸摸,我的手是溫熱的。”奉珠調皮的把手捂到他的臉上。
    感覺著她手掌的滑膩柔軟,他略略放心,隻怕她在船頭玩的興起,凍著了自己。
    “主子,雙子橋到了。”寶慶低垂著頭,提醒道。
    “靠岸吧。”李姬陽臉色不變,淡淡道。
    奉珠攬上他健碩的腰肢,看著他的眼睛道:“九郎,快去快回,我等著你。”
    “好。”他輕撫奉珠的青絲道。
    “主子,你看。”寶慶指著突然出現在橋上的人微微驚訝。
    安慶本是靠在船尾百無聊賴的正聆聽著嘩啦啦的江水,這會兒不得不立正了身子,正眼看向那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
    他是怎麽上去的,眨眼之前那橋上還沒有他,可眨眼之後,那橋上,他就突然出現了,而他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從岸邊走上去。
    “九郎。”奉珠猛然握緊李姬陽的手,一絲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頭。
    “無礙。安慶,阿奴,護好你們的主母。”
    “是。”阿奴把最後一塊甜糕塞到嘴巴裏,舔了舔嘴邊的糕屑,忙舉手應道。
    安慶也自船尾走了上來,無聲的立在奉珠身後。他相信主子,主子不會有事的。
    此時,那雙子橋正在他們的麵前,他們距離那橋不過五丈遠,距離岸邊隻有兩丈遠。
    雙子橋上,有那心思巧妙的人擺了兩張桌子,置了炭爐,賣茶給往來的行人,在李文到來之前,橋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在李文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橋上之後,橋上行人紛紛走散,好似也察覺到了不對似的,就連那賣茶的老阿婆也蹣跚的走下了橋。
    李文在凳子上坐定,轉身,居高臨下的望著站立在船頭的李姬陽,嘴巴張合無聲的說著什麽。
    “他說什麽?”奉珠有些焦急的問李姬陽。
    “二哥請我上去喝茶。”他握了握奉珠的手,看著她道:“我一會兒就回來。”
    “嗯。”奉珠點點頭,放開他的手。
    燈火之間,鬆開手的刹那,奉珠忍著再去抓握他的手的衝動,看著他飛身上了橋,望著他的背影,矯健而優美,可是那心間上一絲的不安,又是為了什麽?
    “七弟,坐。”李文緩緩為李姬陽倒上了一杯茶,這茶呈現一種古銅色,因為裏頭放了薑和胡椒。
    “二哥。”李姬陽在李文對麵坐定,端起那杯茶飲了一口。
    “阿婆在的時候,我還記得明堂裏的熱鬧,每到元宵節的時候,我們,三郎、四郎、五郎、六郎都聚在一起,陪著阿婆說說笑笑,那個時候,嫡母妃還在,我的生母也在,那個時候,父親還很和藹,他常常摸著我的頭說,阿文,你放心,阿元有的你都會有,阿元沒有的你也會有,阿爹不會讓你吃虧的。”
    此時,他們兩個不像是仇敵,反而像是兩個老朋友在回憶從前。
    “雲庶母是個很厲害的女子,父親從來就隻聽她的話,她說是母妃害了她的孩子,父親相信,她說要做郡王妃,父親也答應。在我的記憶力,父親卻從來沒有摸著我的頭和我溫聲細語的說話,更不曾承諾過給我任何東西。”李姬陽淡淡道。
    “阿娘說,父親隻是她一個人的。在那個打雷的夜晚,當她看到那個蜷縮在床腳的小男孩時,她就心疼他,他們一起長大,本該永遠的在一起,嫡母妃本就是多餘的。”李文把身上背負的一柄古劍放到粗糙的桌子上,道。
    李姬陽的眼神驀地變得冷寒,看向李文道:“雲庶母不過是一個伺候人的奴婢。而我母妃才是名門正娶進來的郡王妃。可她卻讓我母妃一次又一次的獨守空閨,垂淚到天明,我永遠都忘不了,我趴在那扇窗戶上往裏麵看,你、六娘、她和父親,你們幸福美滿的在一起吃一隻烤羊,我被發現了,被父親請了進去,父親片下一塊羊肉扔在地上讓我吃,我氣不過掀翻了你們的食案,父親用鞭子打了我,要不是阿翁去的及時,隻怕他是真的要打死我。我有父親,可還不如沒有。”
    “七弟,你是一個記仇的人啊。”李文笑起來,很開心,仿佛陷進李姬陽所說的那個畫麵裏,他幸福的偎依在母親的懷抱裏。
    而那美好的畫麵被一個胖嘟嘟卻滿臉煞氣的小男孩打破了,他進來,看了地上被施舍的一塊羊肉,抬起頭時就用自己小小的身軀撞翻了食案。
    母親大怒,鼓動著父親拿下牆上掛的馬鞭,對著那小男孩就是一通抽打。
    李文回想著曾經的畫麵,道:“那個時候我記得你才五歲多一些,是不是?”
    “可是你的力氣卻不小,凶神惡煞一樣,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善茬。你不是大哥,大哥是一個溫和有禮的君子,盡管知道自己母親的困境,也隻能暗自心傷,父親不疼他,不管他,他就隻是默默的苦讀,隻想著讓自己更優秀,優秀到讓父親注意到他,而你不是,那個時候的你,嫉惡如仇,什麽情緒都放在臉上,你對我娘不滿就處處找她的麻煩,你想讓父親抱你,你就在阿翁的麵前提出這樣的要求,讓父親不得不抱你。”
    “是。那是唯一一次,我被自己的‘父親’抱著,雖然隻是一下,可我還是達成了我的目的。因為,我看到他抱著你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真誠與慈愛,我很羨慕,可我知道他不會抱我,可我想讓他抱我,我知道他怕阿翁,阿翁的話,至少當麵他是不會拒絕的。”輕輕摩挲著粗陶杯子的杯沿,李姬陽悵然道。
    “很遙遠的記憶了。”李文歎息一聲。“我所有美好的記憶都是在那個時候,那個時候,阿婆還活著,阿娘也活著,我很幸福。是你打碎了我所有的美好。”
    “怎能不幸福,庶出的你牢牢壓在嫡出的大哥和我之上,而你的母親更是獨享父親的寵愛,而我的母妃呢,卻隻能在無人處落淚心傷。我厭惡雲庶母,一直到現在,我厭惡所有的妾侍,在我的記憶裏,妾侍是囂張的是跋扈的,她們已經成了精妖精,能誘惑著家主殺死主母,所以我就告訴自己,隻要一個妻子,一個妻子就夠了。”李姬陽輕嘲道。
    “是她嗎?”李文轉頭看向船上焦急等待的奉珠。“她很美,豔如牡丹,卻又超塵脫俗,牡丹仙子之名,她當之無愧,若是我,有了這樣一個妻子,也不會再想其他的女人,其他女人在她麵前,黯然失色。”
    李姬陽也轉頭看向奉珠,見奉珠正翹首企盼的看著他們,他微揚唇角,緩緩笑開,道:“是她。百花叢中,尋找許久,隻是看了一眼,便認定是她,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喜歡的並不是我,可是我看上的人,哪裏能讓她跑了。”
    李文一口飲盡杯中粗糙的茶水,他並不喜歡茶水中薑的辣味,這讓他舌尖都開始發麻,眉頭皺在了一起。
    “我感覺的出來,你現在很幸福。”李文看著李姬陽道:“和當初的他們一樣。”
    “你呢,為什麽不離開長安,你現在殺不了我,更像是以卵擊石。對了,我現在才知道,二哥你竟是深藏不露。”李姬陽看著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李文道。
    “長安就是我的家,我的根,我為什麽要離開,死都不會離開。你看你離家出走十年,不是也回來了嗎?”
    “是啊,雖然王府裏有太多我不想回憶起的東西,可那裏終究是我長大的地方,在那裏依然有母妃生活過的痕跡,在那裏,至少,還有阿翁以及一個恨我想我死的‘父親’,這天下很大,我去過很多地方,結交過很多人,可是與我流著相同血的人,卻隻有在長安才有。不管我在外麵多麽威風多麽讓人望而生畏,可我卻感覺不到一點自豪,因為在我的身旁沒有一個親人看到我的成就。”
    “七弟啊,你會讓我離開長安嗎?”李文又是一口飲盡那辛辣的茶水,他要讓自己頭腦清醒,不要被過往的記憶擾亂心神。而這辛辣的茶水就剛剛好,辣著他的舌尖,辣著他的心,更辣著他的手。
    李姬陽沒有回答他,淡淡的笑了,手中的粗陶杯子落地,碎裂在青磚鋪成的橋麵上,四處迸濺。
    隨著咣當一聲響,李文的古劍出鞘直逼李姬陽的麵門,李姬陽飛身後退。
    站立在船頭上的奉珠緊張的雙手交握,黛眉擰起,朱唇咬合。
    “七弟,拔劍吧。讓我看看你在外頭都學了些什麽回來。”李文道。
    “不會留情的。”李姬陽一個鷂子翻身,避開他的劍鋒,站立橋欄之上。
    一柄銀劍出鞘,那是李姬陽的。隨著他出生入死多少次。
    六娘奔跑在黑暗的街道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她隻知道,今日二哥和七哥要決戰了,二哥沒有告訴她地點在哪裏,她原本也沒有打算來。
    隻是,敲著木魚的時候,她卻無法安心。
    手指撚動著佛珠,佛珠斷了,她心裏咯噔一下,恐慌莫名。
    她從庵堂裏跑了出來,朝著王府的方向奔跑,奔跑,不停的跑,風灌進了嘴裏,吹進了肺裏,讓她的嗓子疼,肺也疼,整個身子都疼痛難忍。
    可是不能停,晚了就見不到了。見不到誰呢?七哥還是二哥?
    兒時的記憶恍然撞入心頭,她記得了,記得二哥笑嗬嗬的給她推秋千。
    “高一點,再高一點,二哥。”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咯咯笑著催促。
    “好,高一點,再高一點。”女孩身後的大男孩又用上了一些力氣,把女孩推向更高處。
    “二哥,我看到牆外麵去了。”女孩笑著道。
    “二哥,再推高一點。”在牆的另一邊,瞧她看到了誰,是七哥,七哥正在幹什麽?
    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又飛高了,飛過牆頭,她看見七哥在哭鼻子,一邊哭鼻子一邊在磨刀,好像一個俠客磨了刀要去找仇家報仇。
    “仔細摔著你,不推了,下來吧。”大男孩拉住秋千索,如是道。
    女孩看不見牆外的男孩,拉著大男孩的手臂撒嬌道:“二哥,推我嘛,我看到七哥了,他就在牆的另一邊。”
    “哦,那是嫡母妃的院子,阿娘不讓咱們去。”大男孩一聽更不推她了,拉著她的手走到回廊上道:“走,二哥帶你到池塘裏摸魚去,是阿爹剛買來的大錦鯉。”
    “二哥,我們叫上七哥一起玩吧。”小女孩道。
    “阿娘不讓我們和他玩。”
    “可是我看到七哥哭了,我們去安慰安慰他吧。七哥好可憐哦。”
    大男孩嗤笑一聲,道:“他哭什麽,他有阿翁疼著,什麽都有了,他還哭,哼。”
    “可是我真的看到七哥哭了啊。”
    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
    “六娘,看我給你帶來什麽好玩的了。”李文拿著一個蝴蝶風箏跑來。
    “哇,是漂亮的蝴蝶,二哥你真好。”
    “你隻有我一個哥哥,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二哥你說錯了,我還有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和七哥。”
    “小笨蛋,隻有我才是你哥哥,真心對你好,他們,哼。”
    “二哥。”黑暗中奔跑著的六娘早已經是淚流滿麵。“二哥,你別死,求求你別死。”
    梁國公府,產房中,元娘痛的叫喊出聲。
    她不但叫,還罵,把遺直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元娘、元娘。”遺直手握成拳恨不得立刻就飛進產房,守在元娘的身邊。
    “生個孩子罷了,你看你急的,當初九娘生寧淑的時候,也不見你這般。”盧氏擋在產房前,拍了遺直背脊一下,讓他安穩的坐著去。
    “娘,元娘不一樣。”遺直在產房前焦躁的走來走去。
    盧氏挑眉睨著自己這個大兒子,道:“怎麽?你開竅了?心裏有元娘了?”
    遺直耳朵尖尖都紅了,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行,你對著產房喊吧。”盧氏讓青葉搬了一個胡床給她坐著,擋在產房門口,這般道。
    “喊什麽?”遺直抓抓自己的頭。
    “喊了讓元娘聽到,喊你喜歡她,她一聽到啊,一高興就有力氣生孩子了。你喊吧,要這不是心裏也急嗎,你喊出來就好受多了。”
    “娘,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遺直漲紅了臉。
    “誰和你開玩笑了。”盧氏瞪了他一眼。
    這時,產房裏又傳來元娘一聲痛叫,便隨著的便是一聲罵。
    “這、這成何體統。”遺直緊張的搓著手。
    產房的門被打開,一個滿手是血的接生婆跑了出來,見到盧氏便在盧氏耳邊說了幾句什麽,盧氏臉色一變,道:“那怎麽辦,你有什麽辦法沒有?”
    接生婆為難的搖搖頭道:“夫人,您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吧,保大的還是保小的。”
    “什麽保大的保小的。”遺直隻覺被恐懼蔓延全身,整個身軀都在發顫。
    “阿直,先出來的是腿,是難產。”盧氏的雙手也在顫抖,她猛然坐到胡床上,雙手交握在一起,鎮靜道:“阿直,保元娘吧。”
    “保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元娘在裏頭大叫一聲。
    “你進去吧,保大的。”盧氏堅決道。
    “是,夫人。”這接生婆給許多功勳人家接生過,遇上難產的也不少,可無一例外都是保小的,要子孫,她沒想到這房府竟是這般的做派,心中略略敬佩。
    “大家,要孩子,要孩子吧,房遺直,我要孩子!房遺直,你給我進來!”元娘又叫道。
    接生婆又跑出來,越發為難道:“夫人,少夫人不讓我們碰她,她一定讓大郎君和您親口答應她,要孩子。”
    “這個元娘!”盧氏捂著嘴,紅了眼眶。
    “元娘,我喜歡你!”遺直也不知那根腸子不對,隔著房門竟是喊出了這樣一句話。
    “笨蛋!”裏頭傳來元娘虛弱下去的聲音。
    遺直推開產房的門闖了進去。
    盧氏也沒有阻止,而是催著接生婆道:“再想想辦法,再想想辦法。”
    “我生,孩子也要生!”隔著房門,盧氏便聽到元娘這般道。
    有人打架了,真刀實槍,不是鬧著玩的,一時之間在街市上逛的庶民都停下了腳步,聚集到岸邊看熱鬧。
    看著橋上的那兩人,劍來劍往,光影交疊,奉珠隻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沿岸的街燈都變得蒼白,在她的眼睛裏隻看得見橋上那兩個交戰在一起的人。
    背景都變成了灰白色,隻有他們是彩色的。一切的聲音都在她耳邊靜止,隻有劍與劍的相撞,發出的鏘鏘聲。
    她不懂武功,隻是看現在這般的情形,是她的九郎占據優勢沒錯。
    “安慶,九郎會打贏的是吧。”奉珠聲音發顫的問。隻覺得在那刀光劍影了,一個不小心便會被刺中,身亡。
    “是。”安慶聚精會神的看著橋上,堅定道。
    “主子不會輸的。”阿奴猛點頭,因為知道主子不會輸,所以她臉上還帶著笑。
    這雙子橋上有打架的,原本散落如星子的畫船都慢慢聚集到此橋的兩邊,紛紛站在船頭來望,甚至奉珠她們的這艘畫船還被後麵趕上來的畫船撞擊了一下,奉珠晃了晃身,差些掉下河裏去。
    阿奴那時正往橋上看,沒有注意,安慶就算注意了也不好捧著主母的身子,還虧得立於奉珠左側的錦畫,伸手攙扶了一下。
    “七弟,武功很高啊。”李文的胳膊上、大腿上都被李姬陽刺了一劍,汩汩流著血,可反觀李姬陽,除了一片衣角別劃開,身上沒有一點傷。
    “二哥也不遑多讓。”李姬陽冷冷道。
    說著話的時候,兩人也不曾停止交手。
    李文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來的,招招狠辣,李姬陽也毫不留情,似是都知道一個道理,不死不休。
    “我知道你還留了情。”李文冷劍直逼李姬陽的麵門,臉帶笑容道。
    “為什麽下不去手?來啊,就像你當年殺死我的生母,一劍刺下去,血噴如注,連同我那可憐的沒有機會出世的弟弟一起,串在你的劍上,都死了。”他說著涼薄的話,麵容漸趨猙獰。
    “你殺啊!”李文吼道。“你現在是可憐我嗎?像貓逗弄老鼠,在吃掉它之前,盡情的羞辱它!殺了我,我知道你還沒有盡全力!殺了我!李穆,你會遭到報應的。”李文惡怒道。
    “你殺了庶母,殺了庶出的弟弟,害死了自己的父親,現在,揮舞著你鋒利的劍,殺了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為你的母妃報仇,來啊!”李文麵容扭曲,招招狠辣,卻毫無章法,招招都漏出自己的死穴,暴露在李姬陽的麵前,隻要李姬陽肯下的去手,片刻之間便能殺死他。
    奉珠輕輕舒出一口氣,縱然她不懂武功,這會兒也知道,那李文早就輸掉了。
    “我幫幫你吧。”李文徒手抓住李姬陽的劍尖,猛然刺進自己的心口位置一寸。
    奉珠驚呼,安慶仰頭望向橋上,阿奴歡呼高興。
    “怎麽,還下不去手,那麽,我幫幫你如何?”
    便在此時,奉珠忽覺肚腹一通,呆呆的低下頭去,便見一根漆黑的細棍正插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的,血以那細棍為中心慢慢擴散開,將那雪白的貂裘都染汙了。
    “啊——娘子!”錦畫失聲驚叫!
    “哈,哈哈,……”李文仰天長嘯,聲如魔鬼。
    他是魔鬼,能鼓動著所有心中有怨毒的人為他所用!
    “七弟,看,你回頭看,你心愛的女人。”李文指著橋下,畫船上,奉珠緩緩的倒地。
    李姬陽聽到了,在聽到的那一瞬間,他手中的冷劍便將李文刺穿。
    他看著他的笑,彷如地獄鎖魂的使者,猙獰可怖。
    透過他的眼睛,他更看到自己的麵無血色。
    岸邊的人群之中,一個渾身罩在黑紗之中的人,將弩弓舉過頭頂,緩緩揭開麵紗,露出麵紗之下,那一張潰爛發臭的臉。
    當安慶發現那箭射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他試圖去抓那箭,更試圖一身去擋,可是來不及,一切都來不及,在他微微抬手動作的時候,那箭便沒入了奉珠的肚腹之中。
    血染白裘。
    阿奴瞪大了自己一雙貓眼,驚慌失措,她甚至不敢去碰奉珠。
    錦畫抱著奉珠,一直哭喊著。
    刹那之間,李姬陽彷如一頭孤狼,狠狠的抓著李文的手臂,在他破敗的身軀上,補了一劍又一劍。
    “不——”六娘撥開人群,看到雙子橋上發生的一切,沙啞嘶喊。
    李文的瞳孔渙散,笑如死神,張合著嘴道:“我殺不得你,卻要讓你痛苦一輩子,就、就像父親,親眼看著自己的摯愛死去,瘋癲一生。”
    李文死了,死在李姬陽的劍下,六娘趕來,卻隻能為他收屍。
    李姬陽扔了劍,雙手捂著自己的臉,轉身,從橋上一躍而下,跳到船上。
    他看到奉珠的肚腹之上黑箭射入,白裘染血,一瞬間,他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迅速結冰,寒涼入骨。
    “珠娘……珠娘……”他抱起奉珠,摸著她的臉,輕聲的喚著她,那樣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奉珠隻是睡著了,而他,隻是不忍心吵醒她一般。
    “主子,阿奴錯了,嗚嗚,阿奴錯了。”她跪在地上,嘭嘭嘭的給李姬陽磕頭。
    “主子。”安慶把那射箭的人提來,扔在船板上,緩緩的跪了下去。
    “救她,若救不活她,我要你們給她陪葬。”李姬陽聲冷如極冰,看著安慶道。
    “對、對,安慶你快看看。”寶慶從沒見過這樣的主子,隻是一瞬間的功夫,主子仿佛便從一個人成為了一個魔。
    他心難安,他知道,若是主母活不了,這一船的人都要為主母陪葬。
    是他們不好,是他們辜負了主子的信任。
    梁國公府中,隨著一聲嬰孩的啼哭。
    “生了,生了,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接生婆興奮的報喜。
    “生了……”元娘花費了最後的一點力氣把這孩子擠出來,力氣告罄,她緩緩倒了下去。
    遺直接住她,抱著她,不停的親吻她的濕發。
    “元娘,謝謝你,謝謝你。”他用著劫後餘生的語氣感謝道。
    “笨蛋。”元娘緩緩鬆開遺直的手,他的手已然被她掐破了。
    “我很高興。”元娘輕輕道,臉上有幸福的笑容,“在生出他的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波光粼粼的湖麵,湖麵上,金光閃閃,美麗極了。”
    “好、好。”盧氏抱著清洗完的小家夥進來,感動的看著元娘道:“辛苦了。”
    “大家,讓我看看他。”元娘輕輕道。
    “給。”盧氏知道她此時的心情,她當初生遺直的時候也是這樣,盡管已經筋疲力盡了,可是還是希望能親眼看見自己的孩子才能安然的睡去。
    “他真醜。”元娘嘟囔了一句,眼睛卻已經慢慢的合上。
    “元娘、元娘。”遺直驚嚇的拍打著元娘的臉。
    “別吵著她,她這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你快出去吧,讓咱們家的大功臣好好的睡一覺。”盧氏笑嗬嗬的輕聲道。
    新得了孫子,盧氏滿心的高興,可她卻不知道,她的心頭肉中了暗箭,此時正生死未卜。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大娘子出事了。”在焦急之中,青葉王妃也不叫了,就隻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大娘子罷了。
    盧氏將信將疑,還笑著道:“可別又是誤傳,我可記得上次,滿府裏都喊‘大娘子殤了,大娘子殤了’,可我嚇壞了,這次準又是那孽障鬧出來的,最多就是和郎子鬧別扭了。”
    “不是,不是,夫人,血,大娘子身上都是血。”青葉慌張道。
    盧氏猛然站起身,麵色慘然,一把抓住青葉的手道:“可是真的?珠娘在哪兒,不是去遊船嗎,怎麽會、怎麽會……”
    “在那,在那……”青葉指著浣花野墅的方向。
    遺直愣在當場,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才獲得一個兒子,正是高興的時候,可、可現在珠娘出事了,珠娘受上了!
    眼見著盧氏拔腿狂奔,遺直也追了出去。
    主院之中,燈火通明,安慶、錦畫、綠琴在屋內給奉珠拔箭。
    偌大的院子中,跪滿了仆婢。
    阿奴不敢去看李姬陽,更不敢哇哇的大哭,隻是不停的啜泣,小小的身子顫抖如風中的葉兒。
    “主子,好久不見了。”穿著一身黑紗的碧落賴坐中庭,冷冷的看著李姬陽。
    “你是碧落?”李姬陽看著麵前這一張流著膿,散著臭氣的臉,竟是一點也沒有碧落的影子了。
    “是啊,主子不敢認了吧。”碧落摸著自己潰爛的臉,陰冷的笑道:“這都要拜主子所賜啊,將奴婢扔到那等下三濫的地方,主子您看,奴婢得了病了,下身流黃水,臉上起黑斑,潰爛,發臭,奴婢像不像一個將死的乞丐。”
    “是我心慈手軟了,早該將你杖斃,是我害了珠娘。寶慶,拉下去,五馬分屍。”李姬陽冷淡道。
    碧落笑了,道:“我早就活不長了,死,我所願。”
    “慢著,她,千刀萬剮。”李姬陽用著極冷的聲音道。
    碧落,猛然瞪大了眼,片刻之後,被家將抬走,又哈哈大笑起來,大叫著道:“我不怕,我不怕!”
    盧氏見到中庭之中跪滿了仆婢,她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奉珠是真的出了事。
    她的心揪痛起來,狂怒之中,看見李姬陽,便一巴掌甩了過去,喝道:“你就是這麽保護我女兒的!”
    ------題外話------
    淡定哇,姑涼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