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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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不錯。我兒用心讀書,父皇甚是欣慰!”聽到朱厚照流暢響亮的背書聲,朱佑樘龍顏大悅,撫弄著胡子笑道:“你的事跡,閣老們已經知道了,方才還說你天資高絕,是社稷之福呢!”
朱厚照半信半疑看著朱佑樘:“那個,他們不是來告狀的吧?”
“是張升找他們訴一訴苦而已,人之常情麽。不過內閣倒沒說什麽。正好,父皇想跟你說說,後日朝會,你隨朝如何?”
“父皇要孩兒隨朝?”朱厚照奇道。這可是少有的事。通常隻有重大慶典的時候,太子才在大朝會上露個臉,率領群臣向皇帝賀喜。其他時候,就沒這個機會了。以前成祖朱棣的時候,太子朱高熾偶爾也有機會隨朝觀政,但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這樣的情形就很少出現了。
“你不願意?”朱佑樘看著兒子。
“沒有沒有,孩兒願意。能給父皇伴駕,是孩兒之福!”小朱連忙答應下來。加強學習當然是好事,他怎麽會推辭?
大明的朝會分好幾種,有登極、大朝、常朝、燕朝等等。登極不用說了,大朝就是指逢年過節比如元旦、端午、冬至還有皇帝壽誕等特定時間才有。平時一般都是常朝和燕朝兩種。
常朝製度因時而異,現在的朱佑樘,身體不好,偏偏勤勉得很。每月常朝不下六七次,基本上就是每隔三、五天來一次。因為常朝不像燕朝,隻是幾個大佬專門商量事,範圍很大,幾乎涵蓋了在京百官,所以也叫朝會。
大半夜的,大概三點剛過,文武百官就要在謹身殿外依次站好,等鳴鞭聲響起,才緩步走進紫禁城。四品以上可以進殿,五品以下就站在外麵丹墀上。
能進殿的有站東邊的六部都察院堂上官、十三道禦史、監察禦史、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應天府、翰林院、春坊、光祿寺、欽天監、尚寶司、······西則五軍都督、錦衣衛指揮、各衛掌印指揮、給事中、中書舍人。又令禮部置百官朝牌,大書品級,列丹墀左右木柵上,依序立。
百官從謹身殿正門進入,朱厚照則在劉瑾和高鳳的陪同下,從東側門進入。先上丹墀,率領百官朝朱佑樘行一跪三叩禮,禮畢,依朱佑樘左側站立。(以上據《明史·嘉禮一》所載,根據小說需要,略有增減。)
他一露麵,劉健等數人不由得一怔,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嘿嘿,這倒是意外之喜啊。本來不指望朱佑樘會讓太子伴駕隨朝的,昨天謝遷李東陽的話,也不過是一招閑棋而已。卻不料萬歲爺聽風是雨,居然還真把這位小爺給拉來了。嗯,待會兒效果一定會更好!
進入正題,百官有事就匯報,沒事也聽聽最近處理的國家大事進度。要是有秘事,可以赴禦前近奏,或者朝後單獨奏對。
小朱平時就起得早,今天也不覺得什麽。行了禮,站在高高的丹墀上,看著下麵紫袍烏紗的官員們,大都鬢角已經白發斑斑,心裏暗歎這時代也太不人道,大半夜的就起來折騰,繁文縟節太多。而且這大起又沒什麽實際作用,就是把所有人召集起來走走過場。真的要處理大事,還是那幾個閣老部堂們在燕朝時候商議決定,現在搞這麽大排場真沒意思。
他這裏感慨著,身旁都知監太監黃榮站出來喊道:“百官有事早奏!”
一聲喊畢,朝會開始按照既定流程開始。內閣首輔劉健出列,奏報了明年鄉試有關事宜。每科鄉試都安排在秋八月進行,按說時間還早。但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大明科舉規定,鄉試之前還有縣試、府試、院試三場。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全國的讀書人們都要開始備戰備荒,有功名考中秀才的要專心準備鄉試。沒功名的要努力過了縣府院三場考試,取得秀才功名才能參加鄉試。
想想看吧,那是全國讀書人呐,好幾十萬,那年月有沒有什麽先進科學設備,全憑人工一筆一劃登記造冊,再安排試卷考題考場等等事宜,而且這頭三場又不是全國統考,必須派出大量學政官員全國巡視。疆土又大,近的個把月,遠的少說三幾個月都是常事。因此國家才沒辦法,三年一科考。這時候不準備,怕到時候忙得褲帶鬆了都沒時間提。
不過這是題中應有之意,朝會上拿來宣布宣布,大家好有個準備。朱佑樘當場表示同意,並委派內閣擬出明年的科考章程和巡視成員名單,隻等內宮用印就頒發全國。
接下來就是刑部奏報上個月雲南災變善後情況。上個月雲南多個地方發生旱災,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曆來脾氣大,動不動就造反。趁這回災害就鬧了十幾起民變,幸好都鎮壓下去。當時朱佑樘特派刑部侍郎樊瑩巡視雲貴,查官吏,問疾苦,搞幾個發國難財的貪官汙吏,給百姓一個交代,理順一下民風。樊瑩這趟差事辦完,特來複旨。
看看過場走得差不多了,黃榮又站出來,正要喊“無事退朝。”站在門邊的監察禦史貢安甫肩膀一動,忽然站出來:“臣有本奏。”
這倒是個小小意外,朱佑樘愣了一下,百官也紛紛側目。因為貢安甫是監察禦史。監察禦史,正七品,職責是·····正風俗,振綱紀。凡朝會糾儀,祭祀監禮。凡政事得失,軍民利病,皆得直言無避······,太祖朱元璋定的規矩,禦史可風聞奏事,說錯了也沒事。
所以在朝廷上,品級低而能進殿的,也就是監察禦史他們了。而一般他們說的話,必然都是些難聽的。所以文武百官紛紛豎起耳朵,看這廝今天要跟誰過不去。
“貢愛卿有話就說。”朱佑樘淡淡笑道,心裏也嘀咕今天不知哪個背時的要倒黴,被他參倒。
“遵旨。聖人雲‘巍巍乎,堯舜之有天下也!’又老子雲‘致虛極、守靜篤’,此皆聖人之貌德也。近來臣等有聞陛下停了太醫院的調養,已經詫異。更聽內宮都知監有小黃門口口相傳,陛下常夜遊於禦園,必至大汗淋漓而止,臣等聞之訝然不信。今臣鬥膽,伏乞陛下為臣正之,若無此事,臣當參奸人謠言謗君之罪!”
朱佑樘父子愕然,黃榮卻嚇得兩腿顫抖不已。他就是都知監太監啊,下麵幾百號人都歸他管。這是哪個殺千刀的背底下嚼皇家的舌頭根子,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下麵文武百官誰會在意黃榮嚇成啥樣,所有的眼睛都齊刷刷看向龍座,朱佑樘的臉騰地通紅。
“咳咳,這個麽,貢愛卿聽到的,也不算錯·····”
“嗡”地一陣,全體幹部們也忍不住互相嘀咕起來。隻聽朱佑樘接著說道:“朕近來也頗看一些子集、小說,也有雲動靜相如,健體強身的道理,朕一直不豫,就尋思嚐試一二無妨。確實走了幾天,這效果麽,也還有些。”總算他沒出賣兒子,自己扛著。接著又道:“不過麽這有何不妥麽?”
“陛下,天子豈是尋常人可比?陛下一身係四海之望,托兆民之福,行也當有威;動也當有儀!豈可學尋常粗鄙百姓隨意為之?”貢安甫居然咄咄逼人。
朱厚照剛才呆了一下之後,立刻偷眼觀察,他覺得事情好像沒這麽簡單。因為走走路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就算是知道這個時代很苛刻,很古板,也不至於要怎麽樣吧?何況是堂堂皇帝一枚,這幾分麵子都不給嗎?
他注意力一集中,馬上就發現了問題。西邊的武將們一個個莫名其妙錯愕不已,想來是沒什麽思想準備。可東邊的一小撮交頭接耳之後,立刻恢複神色淡然,眼睛裏卻透著精明。尤其是昨天跟自己過不去的那個禮部尚書張升,簡直是鎮定得太厲害了,跟麵癱差不多。
小朱心頭一陣雪亮,他媽的這是早有預謀,衝我家爺倆來的!
想到這裏,朱厚照忽然站前一步:“貢侍禦,天子重威儀固然不錯,可是難道天子就不許強身健骨了麽?”
貢安甫可正要他接話,眉毛一揚,正色說道:“太子,陛下固然需要強身健體,然身份貴重,豈能隨意施為,損了天家的體麵。”說到這裏,戴珊頓了一頓,眼神晃了朱佑樘一下,繼續說道:“而且,而且臣聽說陛下此舉,也不是看書看來的,似乎是太子勸說的。”
朱佑樘老臉一紅:“這個麽······”
“是,臣也聽說,太子自己在東宮打熬筋骨,行徑也頗為過分,竟雙腿倒吊床梁,上下牽引全身,彼時情景,何其險也?臣等思之,真是不寒而栗!想太子何等身份,居然行此乖離之事,傳將出去,天下百姓作何想法?”忽然之間,竟然又有人躥出來說道,此人也是監察禦史,弘之十二年進士史良佐。
“倒吊床梁?”身為寬袍大袖禮儀教化下的大明文官們聽了這個奇妙的詞語,表情豐富極了,有瞪眼的,有喔形嘴的,有憂心忡忡的,還有怒不可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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