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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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之後!
    隔天,黎洛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燦金色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格擋在視線之外,隻有縫隙間漏出一道金線,割裂了昏暗的房間。
    空氣中的腥膻潮濕不知用什麽方法清散了,鼻息間隻剩下新被子暖烘烘的舒適氣味,令人想再睡一個綿長的回籠覺。
    但已經沒理由再睡下去了。
    黎洛費勁地坐起身,骨骼筋肉傳來一陣酸痛,更不用說那飽經折磨的地方,動一下就摩擦過床單,隱隱作痛。
    段明煬那個變態,床單都換了,卻不給他穿衣服。
    他吃力地掀被子下地,腿剛一站直,又跌了回去。
    操,還好沒被看見這副丟臉的樣子。
    好在身體幹幹爽爽,沒有感受到殘留物,想必是有人給他清理過了。
    黎洛磨了磨後槽牙,心裏罵了三百遍那隻禽獸,忍著不適走到房間的沙發椅邊上,那兒擺放著一套看起來似乎是為他準備的居家服。
    他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才穿好,身心俱疲,扶著腰慢慢悠悠地往臥室門口走,想去廚房找點吃的,填飽餓了一晚上的肚子。
    手剛握上門把手,門突然從外邊被推進來了,黎洛措手不及,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腳步虛浮,身形搖搖晃晃,要倒不倒之際,突然被隻橫生出來的手臂摟住了腰,輕輕一帶,就貼上了一片硬實的胸膛。
    “黎先生想走?”
    昨晚都亂來成那副樣子了,段明煬今天還能這麽淡定冷靜地跟他對話,畫麵一對比,實在是滑稽得有些令人發笑。
    “段總,我穿著這身衣服,能走去哪裏?”黎洛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露出點綴著紅痕的鎖骨處,“您玩我玩得這麽狠,我三天之內都別想離開您家了。”
    “那正好,黎先生上次從我家離開就出了這樣的事,以後還是不要從我身邊離開了吧。”
    若非這句話的語氣沒有半點溫柔纏綿,黎洛幾乎要以為這是句情話。
    “段總這是怎麽了?我可不記得有給你下蠱。”
    黎洛笑著摟上眼前人的脖頸,貼得更緊,彼此的體溫還帶著昨晚未徹底消退的熱度,可他聲音卻隱隱發冷“我們的合作關係應該已經破裂了吧?我對你發了那樣的脾氣,段總竟然能忍?還冒著被你哥反殺的風險來救我,你應該知道這段時期,你不宜出麵打草驚蛇吧?”
    他伸出手,食指戳上段明煬的心口,笑意愈發輕佻。
    “難道說……段總的這裏,被我迷住了?”
    段明煬站如石鬆,對他的戲笑挑逗不為所動,淡淡的眼神落在他臉上。
    “黎先生昨晚說了什麽,還記得嗎?”
    低沉磁性的音色宛如渾厚的大提琴,拉動了心弦,黎洛不由地心神一蕩。
    昨晚說了什麽,他自然記得些許片段。正因為記得自己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所以他才先發製人,質問段明煬為什麽要那麽做,試圖把自己摘出去。
    然而段明煬卻不接他甩過來的鍋,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聽黎先生昨晚的意思,似乎對我用情頗深,和我分開後就沒有過別人。這些年的緋聞原來都是空穴來風?這倒是出乎我意料。可我依稀記得,您之前好像不是這麽說的,那些‘更享受的夜晚’,到底存在過嗎?”
    嘲諷,絕對的嘲諷。
    黎洛冷笑“我才是沒想到,段總把我的話記得這麽牢,潔癖還這麽嚴重。早知道我昨晚就說‘有過’,讓段總嫌我髒,就能逃過一劫了。”
    “黎先生誤會了,我並非嫌惡。”段明煬毫無起伏地說,“隻不過是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對別人投懷送抱,感到憤怒罷了。”
    黎洛愣住。
    屬於……自己的東西?感到……憤怒?
    他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悄悄咽了口唾沫,麵上依舊從容微笑“段總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段明煬毫無猶豫“不然呢?”
    “……”
    黎洛又咽了口唾沫,心跳得有點快。
    要命了,段明煬簡直脫胎換骨,這種直球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遇見對方的第一天就淪陷了。
    “段總真被我迷住了啊,以前不是很討厭我嗎?未免太善變了點。”
    “我從來沒有說過討厭你,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段明煬抬起手,五指穿過他的長發,輕柔地挽起了一縷“黎先生才叫善變,以前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在床上任我為所欲為,我當時還真信了。結果隔天下了床就翻臉不認賬,嘲笑我自作多情。”
    手指收緊,那縷頭發被攥得有些疼。
    “戲弄我很有趣嗎,黎先生?”
    黎洛聽得腦子有點發昏,心裏認定的某些東西突然被推翻打破,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盤旋,暈頭轉向。
    他一直以為,段明煬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裏過。
    曾經或許隻當他是一個煩人的追求者,雖然他們之間有過幾次親昵觸碰,但現在想來,恐怕也隻是純粹的欲望宣泄,他卻傻傻地以為自己釣到了心。
    後來,打算依附段家後,就把他當成了一塊可利用的踏板,踩著他的脊梁骨上位,將他壓入泥沼裏,無視他的憤怒與掙紮。
    不管是被他追求,還是被他惡罵,段明煬應該都是不痛不癢的。
    可眼下,段明煬卻顯露出了在乎。
    哪怕這在乎隻是出於被他欺騙的惱火,而非愛憐,也已經足夠令他震撼了。
    就好比渴到極點的人會慢慢麻木,感覺不到渴,以為自己不需要水了,但當一滴水沾到唇上時,才會陡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渴望水。
    段明煬的在乎,大概就是他渴望已久的水,有了第一滴,就無法抑製迅速膨脹的貪心。
    這樣的貪心令他不安,他甚至在心裏給自己洗腦,段明煬的話根本不能信,別再上當受騙了。
    可段明煬吻了他那縷頭發。
    然後順著頭發,吻上了他的耳廓,再是他的臉頰、他的鼻尖、他的唇角。
    “可以不要再戲弄我了嗎?”
    段明煬離得太近,近到黎洛對不上焦,看不清他目光裏的情緒,隻能聽見他用很輕的聲音說
    “昨天的那句愛我,我可以當真嗎?”
    黎洛徹底呆怔住,腦子裏一片空白。
    段明煬在他開口之前,先吻住了他。
    溫熱的唇緩緩地施加力道壓上來,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卻不深入,隻在表麵變換著角度輕輕地磨,氣息互換,噴灑在臉上,細細密密的熱癢。
    皮膚熱,心裏也熱。
    這是再度相遇後,段明煬第一次主動吻他。
    心跳已經不受自己控製,分明隻是個淺吻,黎洛的指尖卻顫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顯。
    他不想看到自己這麽被動,想別過臉去,可剛一動作,就被段明煬扣住了下巴。
    “看著我,不要逃。”
    段明煬貼著他的唇,平日冷淡的聲音似乎被熱氣蒸化了,輕柔得不可思議。手伸下去,握住了他的手,五指插入他的指縫,十指相扣。
    “再說一次愛我。”
    像是請求,又像是命令。
    恍惚中,黎洛覺得自己才是被下蠱的那個,被段明煬的話迷了神誌,脫口而出就想說“好”。
    可交握的手指突然被什麽東西硌了下。
    是那枚戒指。
    堅硬冰冷的觸感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劈頭蓋臉地砸過來,瞬間澆滅了他心頭跳動的火苗。
    “……愛啊。”
    他微微後仰,恰好看清了段明煬眼裏浮現的滿意。
    “拋開其他不論,我挺愛跟你上床的。”
    那滿意迅速凝結成了冰。
    黎洛“但我沒辦法拋開其他的,昨晚你也知道,我被下了藥,意識都不清醒,才和你上了床。”
    段明煬沉默地看著他,臉色已經冷得有些駭人了。
    “黎先生是不是又想說,你是不情願的?”
    “可以這麽說。”在段明煬發怒之前,他迅速補上,“但我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既然段總救了我一次,還這麽中意我,那等我爸的事情解決後……或許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下彼此。”
    這是他最大限度的讓步了。等段明煬幫他爸翻了案,就當是贖完罪了,那些曾經令他耿耿於懷的背叛和傷痛,就通通留在過去吧。
    畢竟恨意是真,愛意也是真。
    到時候,若是段明煬真心想和他在一起,他不會抗拒,也沒法抗拒。
    忘了五年也沒能忘掉,刻在心裏了。
    與其不甘心地看著段明煬對別人念念不忘,不如使勁渾身解數,一步步攻占對方心裏的位置,把那位未曾謀麵的未婚妻擠下去。
    段明煬也應該是屬於他的東西。
    等哪天段明煬摘下了那枚戒指,他就要在同樣的位置,為段明煬戴上自己買的戒指。
    “重新認識?”段明煬的臉色似乎好轉了些,“黎先生這回可要說話算話。”
    “我一向說話算話啊。”黎洛微笑著,“除非你背叛我在先。”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了幾秒,彼此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不信任,但誰也沒有挑明。
    段明煬一彎腰,又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黎洛都快被他抱習慣了,勾著他的脖頸,懶洋洋地問“還來?”
    段明煬的腳步卻是朝向樓下的“去吃早飯,要涼了。”
    “我自己能走。”
    “我要負責。”
    語氣鄭重嚴肅,和當年第一次跟他互慰完之後的話語如出一轍。
    原來負責,指的就隻是抱他下樓而已。
    黎洛笑了,腦袋一歪,靠在了段明煬的肩上,摟緊了他,側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
    還以為獻了身,也能騙到一枚戒指呢。
    我先替你們罵段明煬你好好說話!黎洛你也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