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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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棠欲醉!
    太醫署的人被人匆匆忙忙扯來棠府時,手裏的藥箱子都險些摔飛了出去。
    蕭督主的人去了太醫署時就一副急切仿佛死了人的模樣,鬧的整個太醫署的人都知道,宋國公府先前鬧的天翻地覆的那個險些摔死的小女娘,被國公府的人找上門去給打的吐了血。
    那個差點被扯爛了衣衫的太醫氣惱於心,原隻以為蕭督主的人誇大其詞,可真當到了地方,瞧見躺在床上的小女娘時,哪怕見多識廣的太醫也是一驚,連忙放下藥箱就匆匆上前。
    “這是誰下的手,也忒狠了些,這是想要毀了小娘子的臉。”
    “是,是老夫人……”花蕪哭哭啼啼“求求太醫,我家女郎什麽都沒有了,求您一定要保住我家女郎的臉。”
    太醫聞言倒吸口冷氣。
    棠寧臉上的傷瞧著是實在厲害,這小半個時辰功夫,宋老夫人那一巴掌落下的痕跡發揮到了極致,她半張臉腫的不成樣子,原本就受傷的地方因為腫起來有些撐裂,加之蕭厭讓人特意做了些手腳,殷紅血跡流了一臉,太醫瞧著都有些心顫。
    “這……”他回頭看著蕭厭,“督主,宋小娘子傷的實在是厲害,我這……”
    他也不敢保證不落疤啊。
    蕭厭目光冷凝“盡力醫治,需要什麽藥物盡管開口。”
    太醫連忙點頭應是。
    宋棠寧臉上的傷勢清理之後隻能用些外傷用的藥,再好生調養,而太醫替她把脈後就察覺她氣血虧虛,又因受寒體內弱症,加之花蕪在旁哭著說她先前被人打得吐血暈厥,太醫絲毫沒察覺出異常,隻越發覺得宋家人心狠。
    等留下方子傷藥,頂著蕭督主滿是寒霜的臉離開棠府回了太醫署後,他還心有戚戚。
    周圍人上前好奇詢問,太醫就忍不住搖搖頭。
    “那宋國公府的人實在是心狠,那宋小娘子才多大年紀,一張臉就被宋家那老夫人給打的傷痕累累幾乎毀了,而且她氣血兩虧,寒疾體弱,我去時她那婢女都險些哭暈了過去…”
    “真是宋老夫人動的手?”
    “不是她能是誰,聽聞她和宋侍郎的夫人今日去了積雲巷,為著昨日宋家父子被人彈劾的事情,想要逼著宋小娘子回府澄清那外室女的事情,宋小娘子懼怕那宋家大郎不肯回去,她便直接動了手。”
    周圍幾位太醫聞言都是嘩然。
    “不能吧,那宋小娘子可是她的親孫女。”
    “對啊,那可是嫡嫡親的血脈,她怎能這麽心狠?”
    “嘁,親孫女又怎樣,哪能比得過承嗣嫡出的親孫子?那宋家大郎為著宋小娘子的事被陛下訓斥,宋家二房夫妻也死了多少年了,再多的情誼哪能比得過活著的人,若不然他們也不會拿著外室女充人庶女,堂而皇之縱其欺辱嫡出女娘了。”
    一群人說起宋家幹得這事,就都是鄙夷。
    就算宋姝蘭是宋家二房血脈,可外室女放在哪裏都是上不得台麵的,誰家遇著了不是藏著掖著,偏宋家跟魔障了似的,居然能幹得出來這種事情,簡直丟盡了清流世家的臉麵。
    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次蕭督主是動了大怒,先前他認了那宋小娘子當義妹,宋家還跑去積雲巷欺人,蕭督主不隻打斷那宋老夫人一條胳膊,還留了話不準太醫署的人去宋家看診。”
    旁邊一人嗤了聲“何止是太醫署,我聽說京裏頭其他醫館也都給了話,誰敢上宋家的門,黑甲衛明兒個就上誰家的門。”
    那蕭督主是誰,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煞神。
    宋家明擺著得罪了他,誰敢去摸老虎尾巴,找死呢?
    外間有人匆匆進來,手裏拿著張帖子“咦,諸位大人都在呢,外頭宋國公府遞了帖子,說他家老太太有恙,想請位太醫過府看診……”
    人群裏瞬覺烏雲罩頂,連忙七嘴八舌地開口。
    “我沒時間,我要進宮替欣嬪看診。”
    “我家中老娘病了,要回去侍疾。”
    “別看我,我還要去給洛老王爺請平安脈,早就約好的。”
    “我家兒子摔斷了腿,耽擱不得……”
    一群人亂七八糟的借口出來,隻片刻功夫,原本還熙熙攘攘的太醫署鳥獸群散,隻留下一位稍年輕的太醫。
    眼瞅著傳信的人拿著宋家帖子上前想要遞給他,他臉皮一緊,隨即捂著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咳咳咳……我,我好像染了風寒,頭暈目眩實在無法出診……”
    門侍“……”
    大人,您麵色紅潤有光澤,病的太假了。
    宋家下人站在外麵等了許久,先前拿著帖子進去的人才走了出來,隻是身後卻沒太醫跟著。
    那人神色抱歉地說道“你們來的實在太不湊巧,今兒個太醫署裏無人當值,諸位大人都有事不在衙中。”
    “一位太醫都沒有?”宋家下人滿臉驚愕。
    太醫署的人搖搖頭“今日宮中請醫的人多,太醫署裏原是有一位當值的,可是突發急症人剛暈過去了,實在是沒辦法出診,不如你們去尋尋京中別的大夫,若非急症那些大夫也能看的。”
    帖子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宋家下人無奈隻好離開,等轉身想要去城中藥堂請人,卻哪想到跑遍了整個京城,卻沒找到一個可以出診的大夫。
    宋家,宋鴻一把掀翻了桌上的東西。
    “這偌大的京城,你跟我說請不到大夫?那太醫署沒人,滿京城的藥堂也沒人嗎?!”
    那些大夫都死絕了?!
    那下人被砸的連忙跪下求饒,國公府的管家在旁低聲說道“郎主息怒,這事實怪不得他們,他們的確跑遍了整個京城,不管是藥鋪、藥堂都問過了,可那些人不是大夫已經出診了,就是今日有事坐堂的大夫沒來。”
    “我好不容易尋著了一個往日相熟的,塞了些銀子才從他口中探問出來,原來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不準他們來給宋家看診。”
    宋覃嘴唇抖了抖“是蕭厭?”
    陳管家點點頭“督主府的人放了話,說老夫人的胳膊是蕭督主打的,今日誰敢進宋家替她看診,明日黑甲衛就登誰家的門。”
    這滿京城誰不知道蕭厭手中的黑甲衛就是一群瘋犬,別說是那些平頭老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出身極好有品階在身的那些太醫也沒人敢逆了蕭厭的意,要不然怎麽會那麽大的太醫署居然沒有個當值的人。
    明明有人瞧見那些太醫未曾出來,可是以宋國公府的地位卻請不回一位太醫來?
    “蕭厭那閹狗簡直欺人太甚,他這是想要逼死祖母!”
    宋瑾修氣紅了眼睛,怒氣勃然間轉身就欲朝外走,卻被宋覃一把拉住,
    “瑾修,你幹什麽?”
    “我去太醫署找人,我就不信這世間沒有天理王法了。”
    宋瑾修年輕的臉上全是怒色,“祖母是朝廷誥命,是國公府老太君,太醫署若不肯出人醫治,我就進宮去告禦狀,我就不相信他姓蕭一個閹人當真能夠隻手遮天,這滿京城的人都怕了他一個心狠歹毒的太監!”
    宋覃死死抓住宋瑾修的胳膊“你別糊塗,那太醫署的人若是想來早就來了,你這般強行逼迫也沒用,而且太醫署醫者牽扯頗多,身後大多有宮妃朝臣依仗,你若是一狀將人給告了,蕭厭如何先不說,那太醫署的人就能被你得罪個幹淨…”
    那些人自家背景先不說,光是與朝中牽扯就夠宋家喝上一壺,得罪太醫署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那就這麽看著那姓蕭的欺我宋家,讓祖母活活疼死?”宋瑾修怒道,“三叔怕那姓蕭的,我不怕,大不了我去敲登聞鼓……”
    啪!
    宋覃被宋瑾修喝問的臉色難看,用力拽著將人甩了回來。
    見宋瑾修撞在桌邊疼得低叫了聲,他滿是怒氣地罵道“你厲害,你聰明,這宋家就你最知事?”
    “你以為我願意看著你祖母受過,你以為我肯跟姓蕭的服軟,可你不想想今天的事情是因什麽而起,你祖母先去了積雲巷跟棠寧動了手,多少人看著她將棠寧打傷吐血被蕭厭扔了出來?”
    “你信不信這會兒外頭的人罵的都是我們宋家刻薄歹毒,罵的都是你祖母不慈宋家不要臉麵,逼迫一個父母雙亡沒了依仗的孤女!”
    “你這會兒喝問我倒是厲害,你怎麽不想想要不是你在?山上惹出的麻煩,你祖母何至於如此?!”
    宋瑾修怒氣猛地一滯,臉也蒼白。
    宋覃也是惱怒的很。
    先前宋姝蘭回來的時候,大哥要將人塞進二房他就已經覺得不好,可他說不過宋老夫人和宋鴻,也為著那將要襲爵的國公位隻能隨了他們,還迫著宋姝蘭手裏頭的東西將人充作了庶女。
    這事本來都已經消停了,棠寧也答應了下來將人留在府裏,他們隻要好好將人養著,回頭找個人嫁出去了就行了,可他們偏偏要將人捧的跟心肝兒似的,屢次縱她跟棠寧爭執,宋瑾修還沒腦子的為她扔了棠寧險些害死了她。
    如今倒是有臉來質問他怕事?
    宋覃氣怒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你現在知道要替你祖母出頭,怎不想想那一日在?山時但凡你能長個腦子,不說將棠寧帶回京城,哪怕留個仆人將她送回靈雲寺,今日宋家也不會如此受困。”
    “你惹來的麻煩,倒好意思這般喝問我?!”
    宋瑾修臉上血色消退,張嘴低聲道“我不是有意的……”
    “是不是有意你去跟棠寧解釋,看她願不願意信你!”
    宋瑾修神色慘白。
    宋鴻也是氣惱宋瑾修糊塗,可是事情已經出了,就算再氣也沒有任何用處,他朝著宋覃就道
    “行了,眼下是翻舊賬的時候嗎?外頭已經夠亂了,母親也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再追究先前事情又能有什麽用?”
    見宋覃擰著眉毛,宋鴻竭力壓著怒氣說道“三弟,我知道你對瑾修不滿,可就算再不滿也得先顧著眼前,母親絕不能出事,她若有個好歹,你我都得丁憂,這宋國公府的前程也就全完了。”
    宋覃臉色微變“可是大夫……”
    “大夫總會有的。”宋鴻沉聲道,“你拿著我的帖子去一趟陸家,他們府中養著替後宅看診的府醫,你去將人請回來暫且應付著,保住母親不出事。”
    “可陸家願意摻和嗎……”
    “他們不願意也得願意,?山的事情陸執年也有份,棠寧能對宋家心狠,他們以為陸執年就能逃得過去?況且今日動手的是蕭厭,他毆打朝廷誥命,傷及國公府女眷,陸崇遠聽了隻會高興。”
    蕭厭與世家那邊結怨已久,陸家巴不得能抓住他把柄,甭管是什麽緣由,蕭厭毆打朝廷命婦那就是錯,陸家怎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宋覃也是反應過來,連忙說道“還是大哥聰明,我這就去陸家。”
    宋鴻才扭頭對著宋瑾修說道“你留在這裏照顧你祖母,切莫出去鬧事。”
    “那父親……”
    “我還有事要辦。”
    宋棠寧這次是真的跟府裏撕破了臉,鄒氏回來雖然哭哭啼啼,卻也將事情說了個半大。
    她和宋老夫人打傷了宋棠寧,被蕭厭從積雲巷扔了出來,不用想也知道外界怕是已經謠言漫天。
    蕭厭不好招惹,棠寧也不如以前乖順,他得去處理幹淨一些事情,免得陰溝裏翻船。
    眼見著宋鴻匆匆走了,宋覃也拿著帖子去了陸家,宋瑾修隔著屏扇瞧著裏頭昏迷著的宋老夫人緊咬著嘴唇,不明白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明明不久前棠寧還拉著他撒嬌喚他阿兄,可是為什麽?山回來後她就像是變了個人。
    他不是故意要將她遺棄在那林中,他隻是沒想到陸執年和謝寅也沒留人保護棠寧。
    他隻是一時大意……
    可是棠寧為什麽一定要緊抓著不放,為什麽非得鬧成這個樣子?
    “棠寧…”
    宋瑾修低聲喃喃時,心中也是染了怨意。
    明明是至親兄妹,她為什麽這般絕情?
    宋姝蘭站在屋外廊柱後麵,瞧著裏頭神色蒼白的宋瑾修,嘴唇跟著發白。
    她原以為宋老夫人親自出馬能將宋棠寧帶回來,再不濟也能讓她落得個不孝的名聲,挽回一些局麵,可是沒想到連那般精明的宋老夫人都栽在了宋棠寧手裏。
    她用力咬著貝齒,無聲怒罵了句“老廢物”,那雙眼裏也是盈滿了怨恨。
    為什麽宋棠寧這麽好命,生來富貴,享盡榮華,明明沒了宋瑾修他們,還能冒出來個義兄庇護?為什麽她總能這麽輕易就得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依仗,壞了她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大好局麵。
    宋姝蘭指甲都摳進了梁柱裏,既是怨恨棠寧怎麽能攀上了蕭厭,又是惱恨自己為何身世淒涼。
    若是宋家真的敗了,她該怎麽辦?
    她心中有些惶惶,目光落在屋中的宋瑾修身上,原本惶恐不安的眼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無論如何,宋瑾修必須站在她這邊!
    宋姝蘭整了整衣裙,將發間弄的淩亂了一些,然後拿著帕子用力揉紅了眼睛,露出平日裏宋瑾修最是疼惜的模樣,低低泣泣地進了房門。
    “阿兄…”
    “姝蘭?”
    “阿兄,我該怎麽辦,棠寧這般心狠,我好害怕…”
    她哭得淚水漣漣,宋瑾修疼惜扶著她,“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