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瑜厲擎東！
    三個人幾乎同一時間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你說什麽？”
    厲擎東還以為自己睡著了，是在夢裏。
    竹瑜也趕緊拍了拍臉頰，用疼痛趕走瞌睡蟲。
    “你們快過去看看吧，厲夫人好像醒了，我們已經通知了她的主治醫生，現在值班醫生先過去了！”
    護士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走了。
    “太、太好了！這是天大的好消息，我這就去通知厲先生，他一定很高興！”
    魏紹鈞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但他並不在意，而是一把抓起手機，去打電話。
    竹瑜一臉欣喜地去看厲擎東，卻發現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似喜似悲，令她看不懂。
    “擎東，你怎麽了？你媽媽已經醒了，難道你不感到高興嗎？”
    她走過去，主動握住厲擎東的手，輕輕地問道。
    他的神情恍惚，好像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要是早一點為她安排手術就好了……是我們太膽小了，一直擔心手術失敗，所以才不停地嚐試著各種保守療法……”
    厲擎東十分後悔地說道。
    如果不是他前一段時間跑到國外，發現那些所謂的頂尖醫生不敢輕易治療葉夢雲，擔心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或許，厲擎東還是不敢下定決心。
    “是我錯了，覺得國內的醫學水平比不上國外，不肯給這些醫生一個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後悔莫及。
    “你也有你的顧慮，這很正常。不過，通過這件事，我們才會明白一個道理，現在不像以前了，外國的月亮未必比較圓。”
    竹瑜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一些，傳遞著無聲的力量。
    等他們到了葉夢雲的病房門口，卻又被攔住了。
    “稍等，醫生在做檢查，你們等一下才能進去。”
    一個年輕的實習醫生客氣地說道。
    厲擎東點點頭，沒有硬闖。
    對於這些給了葉夢雲第二次生命的醫護人員，他表現得十分客氣，發自由衷的感激。
    透過玻璃，他們看見，幾個醫生忙碌不已，時不時地輕聲交流著。
    葉夢雲雖然已經清醒了，但十年的臥床生涯，依舊令她顯得格外憔悴。
    竹瑜看見，厲擎東的眼眶泛紅，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幸好，葉夢雲還是醒了，她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會好起來的。”
    竹瑜靠近厲擎東，心中又不自覺地增加了一絲緊張。
    床上的女人是他的母親，出身名門，美麗優雅得如同一個神話。
    她會不會覺得兒子跟自己攪和在一起，丟臉不說，還影響他的前途？
    大概是走廊的冷氣開得太足了，竹瑜頓時打了一個冷顫。
    “你冷？”
    厲擎東回神，他二話不說，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按著竹瑜，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怎麽不多穿一點，等我回去給你拿衣服。”
    他有些埋怨地說道。
    竹瑜急忙拉住厲擎東，搖搖頭“我披著你的衣服就行了，你先別走，說不定我們馬上就可以進去了！”
    他腳步一頓。
    好像要印證竹瑜的話一樣，她話音剛落，病房的房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厲擎東二話不說，邁步就走了進去。
    “我們給厲夫人做過初步檢查了，她除了有些虛弱之外，其他數據一切正常。
    你可以試著跟她交流，但不要讓她太累。”
    醫生一邊記錄著，一邊說道。
    “謝謝你。”
    厲擎東點點頭，直接走到了病床旁。
    躺在病床上的葉夢雲略顯消瘦，做了開顱手術的腦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
    或許是因為一直插著氧氣管的緣故，她的臉色還不算太蒼白，加上渾身清爽幹淨，乍一看上去，此刻的葉夢雲並不像是一個昏迷多年的病人。
    “媽，”厲擎東半跪在床邊，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問完，他就屏息凝神地注視著葉夢雲。
    過了兩秒鍾，葉夢雲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眾人看得清清楚楚，從她的眼角流出了一大顆眼淚，落在了枕頭上。
    竹瑜鼻子一酸，也差一點就要哭了。
    “媽，媽！”
    厲擎東再也控製不住，撲到床邊，拉著葉夢雲的手，嚎啕大哭。
    這是竹瑜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失態的樣子，尤其旁邊還有外人。
    不過，她並不會嘲笑他。
    她比誰都清楚，過去的十年，對厲擎東來說，無比壓抑。
    他的世界是灰色的，是晦暗的，是陰冷的。
    失去母親庇佑的孩子，無一不可憐，就算是厲擎東也不能例外。
    “擎東，我已經跟厲先生說了，他馬上就過來！”
    魏紹鈞打完了電話，興衝衝地從外麵回來，口中大聲喊道。
    “魏叔叔。”
    站在門口的竹瑜趕緊一把拉住他，比了一個手勢，讓他小聲一點。
    “我們先別過去了，讓他單獨跟厲夫人待一會兒吧。”
    她眨著眼睛，誠懇地建議著。
    魏紹鈞不停點頭“是是是，我們就在這裏等一會兒吧。”
    其他醫生也離開了病房，留下一個值班護士，站得遠遠的，隻有厲擎東還守在葉夢雲的身邊。
    她似乎想抬起手，摸一摸兒子的臉。
    但努力了半天，葉夢雲暫時還是沒有力氣，甚至連胳膊都很難抬起來。
    “媽。”
    厲擎東看出了葉夢雲的意圖，輕輕地托起她的手臂，讓她的手心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我是擎東，我在這裏。”
    他哽咽地說道。
    葉夢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唯一的兒子，一顆又一顆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不停地滑落。
    直到手心傳來真實的溫度，她這才確定，自己是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裏。
    而不是在漫無邊際的混沌中，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地遊蕩著。
    葉夢雲激動得不停顫抖，旁邊的心電圖明顯出現了大幅度的波動。
    “厲先生，請你們先離開！病人需要休息，她現在的情緒過於激動，對身體沒好處！”
    值班護士一看數據，連忙製止道。
    “媽，你先休息，我們稍後再來看你。別哭了，你一定能好起來！”
    厲擎東迅速收拾好了情緒，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儀器，臉色一沉，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其實很危險。
    葉夢雲才剛醒，情緒上絕對不能大起大落，是他太莽撞了。
    護士已經上前，輕聲安撫著葉夢雲，幫她平複心情。
    “我們出去再說。”
    厲擎東收回視線，咬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