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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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山的天有些暗沉了,晚風輕拂,招搖著野草,樹林裏的靜謐透露出不尋常的氣息。
    傍晚時刻,鳥兒歸巢,天空盤旋,樹林棲息,該是嘰喳鴉雀,熱鬧無比。此時卻是林中無聲。
    “主,全軍已準備,隻待主吩咐,便可攻上巫山,直取夢家,到時主便是頭功一件,王自會感懷與主,還怕他公子辰不成。”
    茂密林間,一黑衣勁裝男子雙手抱拳,單膝跪地,恭敬的對麵前的少年道。
    那少年書生打扮,綸巾衣袖,風姿特秀,爽朗清舉,真是個偏偏佳世郎。
    “不用心急,靜待時機。”隻見他薄唇微動,淡然卻有幾分威嚴的話穿到了林護衛的心中。
    不行,此次是主打壓辰王一流的大好時機,萬不能讓主被兒女情長所左右。
    正想著林護衛跪姿不變,腰更挺拔了些,再次開了口。
    “主,你萬不能被女子迷惑,錯失良機,夢家女子沾染不得,年少戲言豈能當真……”
    林生心中焦急,唯恐自家主子心軟苦言相勸,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林生,記住你的身份,孤的事何時需要你插手,又何時要你來管教孤。”少年斷眉淩厲,神色緊繃,嗬斥著身前跪著的人。
    “下去,孤自有分寸,你且聽聽命便是。”容說完便轉身而去。
    “是。屬下領命。”林生隻得恭敬聽命,起身去榮軍布置事宜。
    他知道主子處事向來分得清輕重,希望即使是此次也一樣。
    容走到無人之處,靠在林間一顆大樹旁,摸索著頸間的衣物,掏出一條紅繩,那紅繩上分明穿著一顆靛藍色寒玉流紋珠,珠子上印刻的花紋都磨滅了,可見是被人時時把玩。
    但珠子有泛著光澤,足可見得其主人的愛護,貼身戴著,多年用體溫滋養著,才可養成這般光澤。
    他看著靜靜地看著這寒玉流紋珠,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笑容,在雙頰顯現出一對隻有兩人見過淺淺的酒窩。
    “媚兒,我終於可以再見到你了,你……隻能是我的。”他緊緊地握著寒玉流紋珠,深情呢喃,被風吹散在夜色中。
    夢家,此時正是祭祀時節。
    條條旌旗,自雕柱八角樓的上頂向八方瓦楞圍牆連接。夢家四處的路皆是由青石板鋪成,四處閬苑皆是由梧桐木為板而通。
    夢家家訓第一,夢家女子生而滿年歲,即感天地之氣。青石接地,桐木有靈,能感萬物,通萬靈。
    一個身著麻布衣的少女,赤著一雙玉足,踩在這青石板上,步步向前,腳下生蓮,動作間帶動著頸上和頭上佩戴的銀飾,發出細碎的響聲。
    身材嬌小,一張帶著稚嫩的孩子氣的可愛圓臉,細長的雙目,小巧玲瓏的鼻子下的粉唇,有些不搭的五官組合在她的臉上就格外適宜。
    此時她頭發並未束起,隻是用一隻簡單的銀簪挽著,青絲隨風搖飄,盡顯溫婉。
    隻是她的一雙眉眼並無光澤流轉,神情淡漠,黑色的雙眸透露出的隻有不該出現在少年身上的暮氣和沉寂。
    夢媚明天就十八歲了,夢家女子成年之期與塵世不同。
    塵世,女子十五便可嫁娶,而夢家一族,女子十八除夢主外才可,而夢主之後在這一天會成為下一任夢主。
    她抬起頭看著夢家壁欄中的一方天空,墨色侵襲,星星點點,可一團烏雲卻遮住了啟明星,讓人甚是不喜。
    夢媚皺起了秀眉,賭氣般的轉過身子,不再仰望星辰大地,看向梧桐木搭築的祭祀之台,高於地麵八尺,並無塵世的高台那般威嚴。
    夢生自塵世地,夢家亦如此。這就是夢家家訓。
    “媚媚,到娘這兒來,雖然現在是夏季,但在夜裏,外麵總還是有些清冷。”一位與夢媚穿著相似,但身著的是華服,用奇特花樣的木飾點綴起長發的婦人溫柔的道。
    夢媚看著站在廊腰上站立的娘親,提起長長的擺落在地上的袍裙,慢慢走了過去。
    夢禾目光溫柔得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女兒,伸出手握住女兒的纖纖細指。
    夢媚隨與母親同行。二人身影落在桐木廊台上。不同的是母親穿著繡花嫁鞋,女兒則赤著玉足。
    夢禾看著已經與自己同高的女兒感慨萬千。
    “媚媚,明日你便十八了,時間真快,我的女兒轉眼都長大了。”
    夢禾一手輕撫著掌中的小手,另一手摸了摸女兒的臉頰。疼愛萬分。
    夢媚不同於其它女子會在母親懷裏撒嬌,她安靜的站著,任由母親撫著。深情淡然。
    她這副模樣更讓夢禾心疼,要不是當年塵世的帝王野心不足,勾結魘人一族妄想用魘術困住敵國軍隊,引發塵世大亂。
    夢家不得以下山鎮壓魘族,破除魘術。卻讓自己夫君魂消於夢族
    墓,女兒四歲便受了重創,不複當初的可愛伶俐,變成冷心冷情的模樣。
    “你爹爹要是還在的話,不知道他該有多歡喜。”夢禾思及夫君,心生傷感,收回手側過身子拿出手絹抹了抹眼角的一滴熱淚。
    “好了,明天是個好日子,娘該高興……該高興,回去休息吧,一切的準備好了,明天媚媚就要跳第一次的祭祀舞,正式成為下一任的夢主,以後你要盡心守護夢家,研習夢術。”夢禾牽著女兒的手,送她到小夢築,在門前囑咐她幾句。
    夢媚淡淡的看著她,靜靜的聽著,不做答複。
    夢禾看著女兒,在心裏長歎一聲。拍了拍挽著自己手臂的女兒的雙手,溫柔道。
    “媚媚,娘親回去了,無夢。”
    夢媚站在房間外看著母親的身影走遠然後消失在回廊轉角處,提起衣裙,回到房間,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