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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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破鏡-幫我個忙
俞冬是被手機給叫囂醒的,早晨十點多,他睜開眼,發現天還是暗沉沉的,密布了烏雲,隨時準備傾瀉一番。
廣東的冬天如果下雨的話,是比北方的雪天還要寒冷。冷得烤火爐都不管用,冷氣混著雨水滲進骨子裏,積聚成冰河。
“……喂?”俞冬腦袋不太清醒,畢竟隻睡了五個多小時。
隨即他就被從電話那邊傳來的人聲驚醒了,說話的人是陳航:“醒了?”
俞冬怔了怔,緩緩舒口氣,好克製住在內心的浮躁,陳航又說:“珍姨過幾天準備出院了,今天薑雪伊會來看她,還有一些她的牌友。”
“我知道了。你不用操心的。”俞冬起身,腿屈著坐在床邊,腳板貼著冰涼的木地板,似乎寒冷的感覺才能把他從鬱鬱不安裏拉出來。
陳航還想再說點什麽,被俞冬搪塞幾句掛了電話。
他現在不太願意和陳航接觸,他怕自己隨時會把陳航做的事說出來,和他攤牌。
說到底,俞冬是沒做好和陳航對峙,就這麽和他鬧翻的心理準備。
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他要去找莫丞一。
穿著單薄睡衣的俞冬定定地坐了一會,便扯過大羽絨給自己裹上,而後拿起手機,試探性地給莫丞一打電話。
他也不相信莫丞一會接電話,隻是心裏多少有點緊張,有點期待,然後一如既往地失望。
他依舊沒聯係上莫丞一,向葉香手機號也換了,打過去的就是空號。
俞冬攥著半個手掌大的手機,硬殼硌得他手生疼。
未到午時,俞冬收拾收拾便出了門,依舊去了花紅網吧,沒進。
花紅老板娘是個五十出頭的女人,單身婦,她本人並不愛玩電腦,也不會玩。
這網吧是她女兒開的,後來女兒嫁人了,她才接手。
所以老板娘很清閑,喜歡左右看看那些個客人,俞冬一進來,她就認出來了,一邊給他開電腦一邊熱情地說:“你不是早上才走嗎?怎麽又來了。”
“閑的。”俞冬說,看著她麻利地開了電腦,又說聲“謝謝”。
俞冬又進入了那個論壇,如果娛樂圈沒有再出什麽幺蛾子,他和莫丞一的事就會一直有人在討論,翻不過篇。
但至少,俞冬稍微習慣了一些,他擅長將外界的幹擾化作內在的習以為常。
刷新一下,刷出了一條h6的演出視頻。
他心髒一跳,電腦屏幕上那一個白色的小箭頭緩緩滑至播放鍵,俞冬給它點開了。
對視屏內容,俞冬不太在意,隨意瞄了幾眼有莫丞一的畫麵,再瞄一眼,他就挪不開眼睛了。
這和在台下看莫丞一表演不一樣,在台下看,就算是vip座位,也隔了百八十米遠,燈光再胡亂地照射幾下,其實看不太清莫丞一的樣子。
隻能感受到一種呼之欲出的偶像氣質。
俞冬第一次看官方發布的演唱會現場視頻,經過精心剪輯,還有多個機位的換著角度拍。
先前聽向葉香跟他做培訓的時候說過,一般他們這種星工廠出來的偶像,在出道之前都是接受過嚴格到變態的鏡頭檢查。
必須保證藝人從每個角度拍出來的照片都能稱得上好看才可以通過檢查。
俞冬好奇地問她如果通不過呢。
向葉香沉思半晌,舉了一個例子。
她說,莫丞一下顎有條疤,按理來說是要做手術去掉的,可是被崔星武阻止了,崔星武說沒有大礙,留著倒有特色。
向葉香總結了一句:公司有時候就是一個人說了算,通不過檢查要麽整容要麽搞定社長。或者說,搞定一大幫前輩,讓他們覺著通過就行。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態有些控製不住的深沉,眼睛裏好像有一把燒完了的灰燼,她努力讓灰燼重新燃起來,結果隻是讓俞冬認為這事就像走後門似的。
不過他尋思著,到底都是一家公司裏的藝人,也沒什麽後門可言了。
崔星武照顧莫丞一,這挺好的。總好過不被待見。
俞冬又多問了一句崔星武為什麽對莫丞一這麽友好,他對偶像的要求是什麽。
向葉香默幾秒,笑了笑,隻說了句都是命。
這話從向葉香這樣雷厲風行的人口中說出來,倒顯得更加刻意。俞冬知道她不想說罷了,所以也就沒多問。
俞冬始終覺得向葉香是他認知範圍之外的女人,偶爾覺得莫丞一也是。
她似乎什麽都知道,卻都不願意告訴俞冬。
這個公司的人擅長克製,好像每個人都心事重重。
偶爾俞冬想從她那裏了解一點莫丞一當練習生時候的事,向葉香都閉口不提,或者就說“不了解”。
俞冬走了一會神,視頻就播完了,停在最後一個畫麵。
“誒誒,這是那個六神組合吧?”
俞冬回頭,發現老板娘原來一直沒走,站在俞冬身後看完了那個視頻,咋吧咋吧嘴,聲音聽起來挺高興:“我女兒可喜歡他們了,喜歡到啥境界你知道不?”
老板娘故作神秘並沒有吊起俞冬的胃口,他隻是象征性問了問:“什麽境界?”
“她都跑到六神的隊裏當化妝師了,牛逼不?前段時間剛結婚就跳槽去……”
老板娘說起來手舞足蹈,在她看來女兒去給台麵上風風光光的人化妝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再怎麽說,那些風光的人之所以風光是因為有她女兒一份功勞。
可她話沒說完,就被俞冬打斷了。
俞冬唰的一下站起來:“你說你女兒是幹什麽的?”
“化,化妝師啊。”老板娘愣了愣,“怎麽了?”
“在h6裏嗎?”
“不然咧?”老板娘得意一笑,看來這小夥子是羨慕了,他那神態又驚又喜的。
“我想請你幫我個忙。”俞冬拽住老板娘的衣袖,驚訝的神情收斂起來,“拜托了。”
老板娘熱心腸,磨了她女兒好半天,給弄到了h6這兩天訂的酒店地址。
“她說過幾天就走了,所以你有什麽事就趁早。千萬別讓人知道是她告訴你的,不然她飯碗就丟了。”老板娘千叮嚀萬囑咐,俞冬匆忙道謝,撒腿就跑了。
搭了一輛公交車,公交車上人很少,俞冬心裏竄著火苗,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驚喜過後,隨著公交車一停一開,俞冬陷入了一陣有一陣無的迷茫。好像卡了幀的電影。
他找到莫丞一後,又能如何呢。
公司肯定不會再讓他留在莫丞一身邊當助理,而且莫丞一和崔莉莉的關係,如果是真的呢。
躁動的心平靜下來,血液也沒有再。
俞冬低頭看著老板娘寫在紙條上的那一串中文,地址寫得清清楚楚,四天後他們就要走了,下一站她女兒也不清楚,但不是北京,她也不打算再冒險泄露一次行跡。
俞冬把紙條揉成團,塞進羽絨大衣的口袋裏,手也不伸出來,幹脆放在口袋裏取暖。
不一會手心就布滿了汗,為了不沾濕那一團紙,俞冬才把手探出來,暴露在冷空氣裏,因為出了汗,所以手心感到格外冰。
“候機大樓站,到了”。
公交車停下來,門打開,俞冬猶豫一會,在司機準備關門之際,他才飛似的衝下車,奔向候機大樓,咬著牙買了今晚的票。
票打印出來送到俞冬手裏的時候,俞冬才發現,今天是2009年最後一天。
這麽說,他得在飛機上跨年了。也許也不會,如果飛機晚點的話。
但總之到了北京就應該是十二點以後的事了。
俞冬心中便升起一股沒來由的惆悵,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瘋了一樣。他要去北京了,為了找一個明明還存在卻好像消失了的人。
對沒把握的事,一向隻能靠一種沒來由的執念支撐俞冬走下去。
三年前的俞冬就是靠著內心柔軟之處那一個近乎信仰的東西。
而俞冬知道這種說買票就買票說要見就要見的行為,都隻是因為莫丞一。
莫丞一,莫丞一。
俞冬快瘋了,他這些天困在腦海裏憋在心房裏無法嘶吼宣泄的情緒一股腦地湧上來,堵在他每一個與空氣連通的器官。
喉嚨,呼吸道,甚至是布了血絲的雙眼。他都覺著那裏的神經被壓迫了,澀得不得了。
他準備給陳航打電話通知他自己今晚就去北京了,卻在聯係人列表裏看到“陳航”兩個字的時候,猛然醒悟過來。
俞冬讓手機關機,坐在空曠的候機大樓裏一把鐵椅子上,坐了好久,才去買了機場大巴的票,回家收拾了一兩天的行李,又去看了一眼母親。
母親和薑雪伊在聊著天,看上去氣色好多了。
他拿了一個蘋果,沒有加入她們的話題,無非就是關於薑雪伊她哥的。
俞冬沒有告訴母親自己要出趟遠門。不告訴她,並非是怕她知道自己又要走而難過傷心,而是俞冬心裏暗湧著一個念頭和預感,他或許過幾天就會回來,也就沒有了說的必要。
可能回來之後留在廣東再也不走了,好像這一生沒遇到過莫丞一,莫丞一是電視裏那個偶像,俞冬是南方一座二線城市的一個普通人。
可他沒有辦法不去冒一次險。
就算見莫丞一,可能最終還是會回來,幾百塊的機票全當打水漂,但是不去見他,可能就真的再也聯係不上了,那上次在飯堂就是他和莫丞一吃過的最後一頓飯。
俞冬想再努力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悶著聲杵在病床旁邊,看起來比病人更憔悴。
俞冬眼眶紅了一圈,磕磕絆絆地削著蘋果,蘋果皮斷裂了好幾次。
母親感覺到了他的異樣,剛想開口,俞冬就把削幹淨了的蘋果塞到母親手裏,一言不發的就離開了病房。
病房裏的空氣渾濁,讓他壓抑的情緒更難以排解。
以前還有陳航可以說說話,現在呢,鬧了這麽些事,莫名其妙且來勢洶洶的,俞冬無所適從。
他拖著行李早早的就去了機場,好像離飛機近一點,就可以離莫丞一近一點,就可以把未卜的一趟遠門看清楚一點。
登上飛機前,俞冬又撥了一次電話,莫丞一還是沒有接。
想見他,想要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