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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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連和嚴正開麵對麵坐在連公館客廳的沙發上,就前幾日的西藥風波做了和解。沈秋儒和連人俊一人一側陪坐在二者身旁,家主連仁君倒是沒有露麵。
雲連後退一步,以一點三倍的價格把貨原封不動地出售給天壽堂。嚴正開為失信違約一事深表歉意,而後又以連人俊為保人從雲連那裏新定了一批藥品,隔日交付定金。
雲連傷寒還未好透,中氣不足,惜字如金,和前幾日張揚跋扈的模樣大相徑庭。嚴正開見他沒再為難自己,暗暗鬆了口氣,還道是連人俊麵子大。
嚴正開走後連人俊從廚房端了碗湯羹模樣的東西擺到雲連麵前。
“聽秋儒說你得了風寒,給你做了點補身體的,喝了吧。”
“不勞費心,我已經好了。”
“聲音都啞著,怎麽算好了?這東西看著簡單,其實很養嗓子,喝了它能舒服點。”
雲連往碗裏瞅了一眼,見是拌了雞蛋的麵糊,零零星星還飄著些蔥花。
“喲,人俊兄,你這是從哪學的手藝?”一旁的沈秋儒覺得新奇。
“這哪算什麽手藝,麵粉和雞蛋和成的羹罷了。小時候父親常做這個給我們吃,看多了也就學會了。”
“這看上去可比薑湯好喝多了,正好給小雲暖暖身子。”沈秋儒扭頭見雲連對著麵糊兀自發愣,拍了一下他的大腿道,“怎麽了?不愛喝我可要喝了!”
“啊,哦……”雲連回過神來,端起碗湊到嘴邊。
“過來點,挨著茶幾喝,小心別蹭到領子上……對對,就這樣……”
連人俊若有所思地正對著二人,眼看沈秋儒把著雲連的手腕將他從沙發裏拉起來,而雲連很順從地隨著他的力道湊到茶幾前。
沉默了半晌,他輕咳一聲道:“那日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氣急了才口不擇言。”
“你說什麽了?”雲連頭也不抬地一口口喝著麵糊。
“忘了就再好不過了。”
“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事到如今我除了忘了還能怎樣?”
“什麽?你打了小雲?”沈秋儒聞言大驚,“怎麽回事?人俊兄,這事你怎麽沒跟我提起過?”
“誰打你了?這話可不能亂說!”
“你敢說你沒動手?”
“我……可那是因為你先……”連人俊看著雲連那張佯裝受傷的臉,突然間身心俱疲,抓起沙發上的報紙狠狠往茶幾上一摔,“那你想怎麽樣?我也跳進魚缸去喝幾口水行不行?”
“連少爺說笑了。”雲連喝完最後一口麵糊,把碗底翻過來對著連人俊,“我不是個記仇的人,你也沒做什麽很對不住我的事,充其量不過是礙事,礙事又惹人厭罷了。你誠心道個歉,我心裏也就舒坦了。”
“你……!”
“謝謝你做的補品,味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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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中飯,雲連趕著去碼頭做事。沈秋儒有些工作上的事要找連仁君商量,得留在連公館,於是便拜托連人俊送雲連回去。
雲連本打算自己走,但又懶得推辭,就這麽上了連人俊的車。
車裏隱約彌漫著一股草藥的澀味,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藥材。不過這味道並不難聞,反而很有些安神的功效。雲連剛坐下沒多久就開始昏昏欲睡。
就在幾乎要進入夢鄉的當兒,連人俊突然開口。
“你倒是很聽沈秋儒的話。”
雲連花了許久才又重新轉動起腦子,聽出對方是在說自己被沈秋儒拉來連公館和解的事。
“算你狠,知道我受不了他。”
“受不了?我看你是喜歡他吧。”
雲連扭頭神色古怪地看了連人俊一眼。算不上惱怒,更類似於驚訝或者疑惑。
他知道自己對沈秋儒是有好感的,正因如此所以受不了。可喜歡又是什麽呢?
如果陸承璋包養戲子算喜歡,那這樣的喜歡他是不需要的。
連人俊見他不承認也不反駁,輕笑一聲又接著道:“如果你真的對秋儒有意思,我勸你還是趁早收心。”
雲連發現自己真是不能跟連人俊獨處太久。不管一開始氣氛多麽和諧,隻要對方開口,三句話以內準能令他感到不適。
“你想說什麽?”
“你們兩個就算真的發生點什麽,也不會有結果的。”
“我喜歡誰,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關你什麽事?”雲連強壓著怒火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連人俊瞥了他一眼,“你跟沈秋儒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根本不了解你。”
“那誰了解我?你嗎?”
“我見得多了,自然知道你們是怎麽回事。”
“你少他媽在這多管閑事,醫生當久了看誰都有毛病是不是?”雲連聞言怒意更甚,“停車!”
“發這麽大火幹什麽,我是為你們好。”
車一停下雲連就傾身去拉車門,連人俊見狀一把揪住他的胳膊:“你幹什麽?”
“不要你送了,我自己回去!”
“我不說話,不說話總行了吧……別鬧,快回來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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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又緩緩啟動了。
連人俊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說些什麽。
“我跟你道歉的話都是真心的……以後我們好好相處,我把你當自家人,你也別再惹事生非。”
“這算是道歉的話麽?”
“你要是還不滿意,那我也沒辦法。”連人俊皺著眉頭道。
他做了半天的思想鬥爭才說出那麽幾句話,自以為已經做出了巨大的讓步,沒想到對方居然不領情。
“看你這不情不願的樣子,是連仁君逼你來給我賠不是的吧。”
“是。但就算他不說,我也是要來跟你賠不是的。”
雲連見他服軟,心中很覺痛快,但依舊是不夠解氣。
“那也是連仁君叫你來管我跟沈秋儒的閑事的?”
“大哥怎麽會管這種事,也就我會跟你說這些。”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放著千金小姐和煙館的溫柔鄉不搭理,偏要來關心我這個糙男人。”
“怎麽又提鬆村旅館?我都說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連人俊拉下臉來,“別胡說八道壞我的名聲!”
雲連見他狡辯地一本正經,臉上嘲諷更甚:“連醫生,那難不成你是去那兒抽大煙的?”
“懶得跟你解釋!有本事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知道就閉嘴少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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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連到碼頭之後先去見了趟陳朝生。
前段時間碼頭擴建,事先談妥等建成之後單獨辟一塊地給輪船公司使用。陳朝生人手不夠,又怕安排晚了被別人搶占先機,於是來找雲連幫忙。
途徑北門車站,他突然想起沈秋儒說的話。
——自己沒進去過,倒是陪人俊兄去過幾回,不是這家,是北市區的分館。
說不好奇是假的。雲連四處打聽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沈秋儒口中的那家煙館。同樣是日式連棟庭院,門麵樸素,隱藏在一條不起眼的巷子盡頭。
“你找個人給我在這兒盯著,看到連人俊進去就來匯報。”
“老板,沒幾個弟兄見過連人俊。”阿申提醒他道。
“剛剛送我回來的那個戴眼鏡的高個子就是。”
“我知道,可是……”
“那你給我在這看著吧!”
阿申冷不丁被趕下了車,想不通老板為何要讓自己幹這莫名其妙的差事。
煙館門口沒什麽遮蔽物,他在十二月的寒風中險些被刮成了一座光滑凍手的石雕,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第三天晚上見著了連人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