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月久治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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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押進這間密不透風的地下室已經三天有餘,雲連雙手被縛,側身蜷縮在牆角的草褥上,不辨晝夜,隻能靠送飯的次數來勉強計算時日。
這裏大約是個審訊室,但並沒有人來向他問話或是動刑——像他這樣罪無可恕必死無疑的重犯,也的確是沒什麽好問的,該匯報的都已經匯報完畢,等到了時候送上刑場一顆子彈了事。
肩膀和小腿上的傷因為長時間沒有換藥已有些發炎化膿的趨勢,痛得他無法入睡,卻又因為低燒而打不起精神,終日處在一種混沌不清的狀態下。守門的士兵樂得見他輾轉呻吟的痛苦模樣,時不時地過來逗弄兩下。起先雲連還會怒罵兩句,在發現對方根本聽不懂自己在罵什麽之後便放棄了抵抗,裝聾作啞不做任何反應,權把自己當個死人。然而大兵們非但沒見好就收還變本加厲,到了飯點把食盆擱在低處逼他俯趴著舔食。
雲連被掐著後頸強按在地上,胃裏翻江倒海的幾欲作嘔,耳邊又盡是哄笑聲和聽不懂的日本話,忍無可忍地掙紮起來扭身撞翻了食盆。惱羞成怒的日本兵索性將他翻過身來,卡著腮幫,一整壺茶水當頭澆下,直嗆得他涕淚橫流,恨不得把魂兒都咳了出去。這一番下來男人被折磨地精疲力竭,傷口也跟著一抽一抽地害疼,慘哼聲又是引來一陣哄笑。
恍惚間有人進了屋子,腳步聲由遠及近在他耳邊停下。三言兩語的交談過後兩名士兵退到一邊,一隻冰涼的手掌貼上了他的麵頰。
雲連勉強抬起眼皮,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雙長筒皮靴和半截茶褐色的軍裝袖口,再要往上看卻是怎麽也扭不動脖子了。
來人攙住他那尚且完好的一側胳膊,緩緩將他扶起靠坐到牆邊。四目相對,那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輕男子的臉孔,修眉鳳目,麵若桃花。
“是你?”雲連木然地翕動嘴唇,仿佛自己身在夢中。
男子俯身跪蹲在雲連跟前,用一隻手輕輕拭去他麵上的水漬,又捋了捋那被汗液打濕粘成幾簇的劉海,抿嘴而笑。
“重新介紹一下吧,雲先生……我叫香月久治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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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連終於回過神來,麵上掠過疑惑,驚愕,和懊惱等各種神情,最後都轉化為了憤怒。
“原來是你……是你一直潛伏在連人俊身邊……”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抑製不住地顫抖,“你窺探我們的行蹤,給早川信義報信!”
“雲先生,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男人略帶愁容地歎了口氣。
“你這狗娘養的東西……我當初就不該救你,看你被那姓馮的玩死!”
一切疑團都解開了,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段突然湊在一起連成了整片,包括那日出現在印刷店門口的黑色福特汽車,以及茶樓裏來了又走的黑衣男子。
“那天在長順茶樓喊話的人是不是你!?難怪單憑一句話你就能聽出那是連人俊不是連仁君!”雲連目眥欲裂,幹啞的嗓子在怒吼下幾乎發不出聲音,“你最後還是得手了!你殺了連仁君,還想殺了沈秋儒!”
“對不起,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向你坦白身份……我本想在早川先生家中見你,大家心平氣和地談一談的……”
“呸!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要麽一槍打死我,要麽滾!”
遠處的士兵見狀,罵罵咧咧地走上前來,拿槍托照著雲連臉上就是一耳光。香月起身製止了他,用日文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那士兵突然聳了聳眉毛,伸手往他腰上掐了一把,又扭頭看了眼雲神情曖昧地退開了。
雲連冷眼看著這一幕,譏諷道:“你倒是在哪兒都吃得開……難怪為了接近連人俊甘願進娼館被男人上,表子就是表子!”
“別說這麽難聽的話,雲先生……你不是這樣的人。” 香月又俯身湊到他跟前,舉臂環住他的脖頸。
“滾遠點!別碰我!”
“雲先生,別亂動,傷口會裂開的……”
雲連厭惡男人的觸碰,紅著眼睛扭過頭來,張嘴就要往他喉嚨上咬。後者地捏住他的腮幫,兩根手指遊蛇一般探入口中,剛被槍托打出的血漬和唾液混在一起沾濕了他的指關節。
“別亂動……”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香月挺身抬腿跨坐到他的膝上,“留著力氣,從這裏出去。”
雲連聞言停止了掙紮,待對方抽出手指,側頭幹嘔兩聲問道:“怎麽?你們還要跟我談合作?”
“沒有人敢和殺了主任參謀的人合作,你必死無疑。”
“那你是什麽意思?”
香月將指尖的汙跡輕輕蹭在雲連胸前,手勢一轉又從上衣下擺裏伸進去一寸寸往上摸,從遠處看活脫脫就是一副在調情的光景。
“南滿醫科大學的解剖學教室需要一具健康的二十歲上下的男性身體做活體實驗,我已替小澤井教授聯係了司令官,說服他兩天之後把你送過去。”
“怎麽?刀槍不解恨,要活剮了我?”
“你怕麽?”
“嗬……早死晚死都是一個死,我有什麽好怕的?”雲連冷笑著仰起脖子,濕漉漉的頭顱抵在冰冷的牆上,“我命中有劫,本來也活不了很久。”
香月停下手上的動作,輕輕扳過他的臉:“雲先生,你總是喜歡開玩笑。”
“……是麽?”
“我倒希望……有些玩笑,是真的。”
門邊的士兵又走到兩人近前不知說了句什麽,香月應了一聲,傾身替雲連整了整頭發和衣領,將扯亂的衣擺一點點塞回到褲腰裏。
雲連略覺疲憊地閉上眼睛由他擺弄,過了片刻感到男人柔軟的氣息又貼回了自己頸邊。
“聽話點,別激怒他們傷了自己……兩天後會有人來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