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頭顱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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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神不入未應門!
    丁睦和關毅極其自然地走在一起,好像在一起了八輩子,一點都沒有剛剛談戀愛那種忸怩和羞怯。
    這種感覺很奇妙,你知道他愛你,你也知道你愛他,但你們之間的相處就像早就成為了家人一樣,輕鬆恬適,把所有本我都暴露出來也沒有關係,即使不說話,也很自然,並無尷尬。
    本來就應該這樣一樣。
    “現在小孩兒們應該已經去上課了。”關毅說道。
    丁睦下意識接了一句“就怕誰請了假。”
    話沒說完就覺得不對,卻不知怎麽收回來,嘴就像成精了一樣自動把那句話禿嚕完了。
    “哥我……我沒忍住。”丁睦有點委屈,甚至還想抽自己兩嘴巴子,什麽破嘴,這地兒就這樣的靈。
    “沒事兒,”關毅把他一摟,寬實溫暖的肩膀貼上這人的臉,顯得青年尤其的小,特招他喜歡,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東西都雙手奉上,“有哥在呢。”
    “哥護著你。”關毅說完這一句,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有點紅了,卻還是堅定地把接下來的話講完了“哥護你一輩子。”
    說完就捂緊了懷裏人的臉頰,不讓他抬頭看,生怕丟了這把老臉。
    丁睦覺得好笑,他不知道這句話,他能記一輩子,甚至比一輩子還長,刻在了他的骨頭裏,燙在了他的靈魂上。
    “哥護你一輩子。”
    所有的情話,都比不上這句話的萬分之一。
    “那可說好了。”丁睦笑著,順著關毅那羞恥心,說不看就不看,給人留足了麵兒。
    食堂在大門旁邊,離主樓最近,大門另一邊就是後勤家屬院,是那個楊老師一家居住的地方。
    丁睦想問問關毅是不是要去這兒探一探,關毅卻拉著他說“這兒我看過了,大橙子也看過了。”
    青年也就壓下了心頭的一點不對勁,卻還是暗地裏留意了下這裏。
    “真想看?”關毅見他這副戀戀不舍的樣子,心裏有點好笑,說道“探完了那邊我跟你一塊。”
    丁睦點頭“好。”
    這副樣子激得男人拿手胡嚕他頭嘴裏還歎著“你這小孩兒怎麽這麽乖啊。”
    丁睦收回了放在後勤家屬院的眼神,被那雙大手摸得癢癢,想笑,又覺得現在笑出來不太合適,隻好轉移話題說“我從小就挺乖的,小時候還因為哭聲太細太小,被我奶奶取了個賤名兒,叫‘小貓’,她總怕養不活我。”
    他說著,臉上也露出了回憶的神色。
    關毅是知道青年的經曆的,也知道他奶奶在很久之前就過世了,也知道這人和家人的關係都很好,又不會說什麽安慰的話,隻好來了句“奶奶她看你這麽好也肯定挺欣慰的。”
    這種直男式稱讚把丁睦逗樂了,他問“除了‘好’你還有什麽形容詞?”
    關毅這人從小專注於身體素質鍛煉,連他的家人都不怎麽在乎他的學習成績,課業也不好好學,隻混了個中等,因此他上完高中就專心進山撈金了。據現在已經過去十來年了,早些年學過的詞匯語法都忘了個七七八八,突然被提問,他還有點慌。
    唔噥吧唧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還越來越厲害了。”
    丁睦笑得倆眼一彎,跟鉤子似的,勾得關毅一愣一愣的。
    “厲害,最厲害的還是你。”丁睦踮腳親了男人一口。
    關毅發現在一塊也挺好,發現了這青年更多不為人知的麵,還專門隻給他自己一個人看。
    可要了老命了。
    興許是上下午的給人的感覺不同,在上午的時候靠近學生宿舍明顯沒有感覺到那種令人壓抑的氣氛。
    可焦臭之味依舊濃鬱撲鼻,讓人恨不得少長個鼻子,免得聞這種讓人不快的氣味。
    丁睦甚至覺得在這種味道進入他的鼻腔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能聯想到在火海裏掙紮哭號的孩子。
    他難以想象,小波是如何做到讓整個向日葵孤兒院這麽大的地方著起來的。
    或許她用了一些助燃物。
    實際上,在不用助燃物的情況下,如果這裏過於幹燥,沒有水分,也很容易燃燒。但是這裏的樓與樓之間相隔很遠,即使每棟樓都被一層灌木包裹著,其間的平整無物的幹燥土地也容易把火阻隔。
    用什麽作為兩棟樓之間的連接物呢?
    陰山裏始終陰沉的天上永遠薄霧朦朧,讓人不虞。
    在一陣風吹過時,他聽到了孩子尖尖細細的笑聲,似乎極其滿足將所有人玩弄在手心裏的感覺。
    這聲音,有些熟悉。
    丁睦搖了搖頭,似乎要把腦海裏紮根的東西甩出去,防止它影響自己的精神。
    “給。”關毅把月牙斬從刀匣裏拿出來,雙手遞給丁睦,“你的刀。”
    丁睦接過,緊攥在手裏,似乎隨時準備抽刀而上。
    “別緊張,那孩子還沒你大呢。”關毅指指天上。
    “但是,他要是活到了現在,或許隻比我小一點。”丁睦搖搖頭。
    他在腦海裏想象出來一個坐在顯示屏前癲狂地笑著的青年,這人或許正在緊緊盯著他們所在的區域,也或許他正在尋找下一個目標,誘使他做出錯誤行為而被瘋狂殘忍地殺死。
    這種無差別攻擊實在是令人難以苟同。
    丁睦搖搖頭,盡量憋著氣,減少呼吸頻率,對關毅說“進去吧。”
    關毅點點頭,說道“你在我身後。”
    兩人進了孩子們的宿舍。
    在進入宿舍樓的瞬間,那種壓抑的感覺就又上來了,也許人在身處開闊的地方的時候會心情好些,一旦進入了房間內,丁睦就會極其敏銳地感覺到壓抑。
    好像是因為室內更容易安攝像頭。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笑,減輕了些煩躁感。
    在逐一複查過一遍昨天他們有所標記的房間後,他們又一次站在了最後一間房子門口。
    這次,門是鎖著的。
    兩人看見了這把鎖,心情都不怎麽美麗。
    這不僅意味著進入將變得更加艱難,也意味著其他事情他們的侵入很有可能被孔嘉樹發現了。
    可能是昨天走得匆忙,沒有做好準備,把什麽給忘記了。
    總之,這不是件好事。
    孔嘉樹很難搞,因為他不是個孩子,他的經曆造就了他的性格,他在日記裏所表現出來的驚人的冷靜和殘忍已經脫離了孩子的範疇,盡管那字裏行間充斥著孩子的稚氣。
    他或許比一個大人還難搞。
    因為他可能是不死之身,和李保恩他們一樣。
    丁睦想起來什麽,問道“哥,大橙子他那回不是把馬陸的頭拿回來了嗎?後來它是怎麽沒有的?”
    “什麽?”關毅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他仔細思索了一下,“那個頭……好像被我踢床底下去了?”
    語氣中帶著疑問,似乎對這個答案極為不確定。
    李保恩和小波在複活時,全身的器官會像是成了精似的一點一點湊過去,慢慢拚成一個人形。
    那麽,馬陸呢?
    他的頭在床底下,他是怎麽出去的?
    還有張老師,她已經被埋起來了,她又是怎麽複活的?
    難不成是場景複製,又長出來一個人?
    丁睦一想到馬陸的頭很可能從床底下滾出去,向他自己的身體靠近,以求達成複活,他就感覺渾身發麻。
    一個被啃噬得七零八碎的人,一點點拚湊,一厘厘生長,先是骨頭,後是血肉,最後是他的皮囊。
    他仿佛能看見那一整個生長過程。
    好像是醫學生要熟記的血管經絡圖,隻不過是動態的,正在生長過程中的。
    他或許曾經睡在咕嚕咕嚕滾過去的頭上的床板,酣甜而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