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沒個小叔子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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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九、
    此處離營地不遠,順妃即使冒著殺頭的風險私會情郎,也不敢在小樹林裏真刀實槍,隻摟在一起互訴衷腸以慰相思罷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蕭鎮真如傳言那般,不行了。
    夏雲澤擰著眉毛,陷入沉思。
    就算他不行了也不能證明太子不是他的種,看兩個人此刻卿卿我我耳鬢廝磨的黏乎勁兒,他以前跟順妃偷情的時候肯定是行過的。
    如果倆人始終柏拉圖,不可能人到中年還情深如初戀,必然有著更深的羈絆才能暗通款曲二十多年。
    臥槽,越想越覺得太子凶多吉少。
    不是他心理陰暗,他畢竟曾經是個直男,腦袋裏幹貨不多,黃色廢料應有盡有,且對直男的劣根性了若指掌。
    乍一看野鴛鴦難舍難分,細細觀察卻能瞧出端倪。
    蕭鎮雖然摟著順妃,臉卻微微偏向側邊,避開了她的呼吸,一手輕拍她的後背,卻隻是手指輕觸,手掌都沒有貼住,放到後世有個專門的稱呼叫紳士手。
    夏雲澤可以確定他婆婆沒有口臭,她吃得素淡,平時又注重保養,牙齒潔白,吐氣如蘭。
    那蕭鎮躲什麽?
    不經意的小動作可以暴露很多問題。
    也許無關避忌,隻是厭煩而已,就像他不緊不慢、例行公事般輕拍她肩背的動作一般,看似溫柔體貼,實則敷衍塞責。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算蕭鎮不行了,麵對難得聚首的情人,也不該這樣彬彬有禮,生疏客氣。
    順妃被情愛衝昏了頭腦,辨不出虛情假意,他冷眼旁觀,卻看得一清二楚。
    蕭鎮此人,很不對勁。
    順妃久居深宮,平時除了丈夫兒子,連隻公蒼蠅都見不著,皇帝對她又不親近,在富貴牢籠裏守著活寡,對青梅竹馬念念不忘就再正常不過了,於是年少輕狂的一段露水情緣,在無數個漫漫長夜的懷念與美化中愈煨愈濃,終至不能自拔。
    蕭明暄之前說她煩躁易怒,怕是情之所至,患得患失罷了。
    蕭鎮卻截然不同,他在封地做個土皇帝,有錢的勢,自由自在,人又長得俊雅風流,什麽樣的美人弄不到手?
    就憑這張臉,就不知道是多少小姑娘的春閨夢裏人。
    甭管他行不行,反正他不會委屈自己過六根清淨的和尚生活。
    既然情疏欲淺,那他甘願冒險相會,背後必然有更大的利益驅駛。
    夏雲澤嘬著牙花子,手指比成槍狀,對蕭鎮無聲地開火。
    最討厭這種利用別人感情的人渣了,跟他比起來,呼延凜那種蠻不講理的禽獸都被襯得身高五米八,耿直又可靠。
    民間叔嫂偷情被捉到,頂多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可皇家不一樣啊,一旦東窗事發,不僅順妃的臉麵性命不保,整個宗族受牽連,太子更是要從雲端跌落泥潭,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太子要是完犢子,他這個太子妃也得跟著倒黴,何況他才舍不得他的小學員受這種無妄之災。
    夏雲澤一陣後怕,又慶幸自己當機立斷跟了過來,不然兩眼一抹黑,事到臨頭再懵逼那才是哭都找不著調門。
    皓月西沉,林中夜風漸冷,就在夏雲澤快被凍成一條帶魚的時候,倆人終於依依不舍地分開,然後他看到順妃從袖袋中掏出一樣東西送給蕭鎮。
    夏雲澤2.0的大眼睛不僅看真人秀纖毫畢現,偷窺也一樣發揮出色,何況那玩意在月色下光華流轉,分明是太子先前經常佩戴的白玉帶鉤!
    做母親的把兒子的私人物品偷出來送情郎,是不是可以躋身迷惑行為大賞?
    靈光一閃,夏雲澤打掃幹淨腦中的桃色廢料,智商歸位,突然想起太子遇刺那年從刺客身上搜到蕭明暄的劍穗,暗叫一聲糟糕。
    真他媽一招鮮吃遍天,還來?
    他心裏髒話翻湧,又想到現在除了他與少數幾名心腹,誰也不知道蕭家兄弟已經化幹戈為玉帛,都以為他們還像從前那樣貌合神離呢。
    有時候太入戲,當著他這個知情人還要唇刀舌槍,互戳肺管子,堪稱一門雙影帝。
    夏雲澤懸著的心稍稍回落了些,至少己方占得一點先機,對手還沒來得及調整戰略。
    可萬一那帶鉤不是用來挑撥兄弟關係,而要用在更要命的計劃裏呢?
    他打開隨身攜帶的鹿皮小口袋,翻出那瓶“長醉”塞給采薇,指指蕭鎮手裏的東西,采薇會意,略一頷首。
    蕭鎮收起玉帶鉤,又溫言安撫了順妃幾句,急匆匆道別離去,順妃癡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林間,幽幽低歎一聲,轉身往回走。
    采薇輕飄飄地在樹梢間掠過,追著蕭鎮而去,夏雲澤抱著樹幹滑溜下來,時機卡得精準,正好落在順妃麵前。
    順妃本來就膽戰心驚,突然一個黑影呼啦啦地跳下來,鬼魅一般,嚇得她花容失色,正要尖叫,卻被對方捂住嘴巴,兜帽一掀,露出她兒媳婦陰沉冷冽的小臉蛋。
    見是熟人,順妃先是鬆了口氣,又提心吊膽,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情郎離去的方向,然後挺直了脊背,虛張聲勢地輕喝道:“半夜不睡覺,出來鬧什麽鬼?”
    夏雲澤向前一步,緊迫盯人,道:“有人鬧鬼,我隻好出來捉鬼。”
    順妃被他噎了一下,猶自嘴硬:“放肆!你就這麽跟長輩說話?”
    夏雲澤冷笑,你都往火坑裏跳了,我還不能潑點涼水?
    “那敢問長輩——”他瞪著眼睛,身體前傾,展現渾不吝的本色,“為什麽把太子的玉帶鉤賞人?”
    他用了一個“賞”字,一是給順妃留幾分麵子沒直接揭破叔嫂偷情的事實,二則是提醒她別忘了地位尊卑。
    康王的兒子,就算是太後所出,在皇家正溯麵前依舊君臣有別,不可僭越。
    不是他勢利眼,現實就是這麽操蛋。
    而且那枚玉帶鉤他記得是呼延凜送的,太子愛得跟眼珠子一樣,平時佩戴拆解都是親自動手,不讓宮女觸碰,如今在君前侍疾,穿戴力求樸素低調,才把一幹佩飾都收斂起來。
    沒想到後院起火,讓順妃給他挖了個坑。
    偏偏挖坑的人還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即使聽出他言外之意,仍是不以為然,狡辯道:“瑢王仰慕太子風采,想求個貼身物件供在佛前,為太子焚香祈福。”
    這話騙誰?夏雲澤嗤之以鼻,諷道:“他是不是還說對太子感念至深,奈何雲泥殊途,隻求一物讓他睹之思人?”
    左右都逃不出這些套路話,偏偏最是套路得人心,看順妃雙目圓眼驚詫不已的樣子,他就知道他猜對了。
    不明真相的還以為這老不羞暗戀太子,誰又知道比暗戀更可怕,他是要親手毀了太子呢?
    “你……糊塗!”夏雲澤捶了一下樹幹,強忍住想打人的衝動,“太子私物,怎可轉贈他人?瑢王要真像他說的那樣欽慕太子,為何不直接去求太子賞賜?太子仁善,豈會不允?光明正大地賞下去,誰也不會說什麽,更添一段佳話,何必私相授受,落人口實?”
    “瑢王也是有苦衷……”順妃被他訓得氣短,似乎也意識到這事不太對頭,訥訥地說:“又沒人看見……”
    我不是人啊?!夏雲澤氣得跳腳,如果順妃是個男的,腦袋早讓他戳成蜂窩了。
    苦衷個屁!他說當爹的想念兒子,你就信了?就算真是他兒子,也得咬死不承認啊!再說現在沒有dna檢驗,誰也沒法證明太子就是瑢王的種,何必先給他扣個私生子的鍋?你是要坑死你兒子啊!
    “萬一他心存歹意,那玉帶鉤就是個把柄!”夏雲澤長一口短一口地出氣,心想就順妃這心智,在宮鬥劇裏活不過兩集,真是沾了家族勢力龐大以及岐國後宮佳麗稀少的光,才能這麽不思進取地當一條鹹魚。
    你兒子都浪夠回頭一心向道了,你還這麽戀愛腦。
    順妃雙眼起了霧,柔光似水,語氣卻斬釘截鐵:“他絕不會對玥兒不利的。”
    夏雲澤無力地垮下肩膀,舉手投降:“求你了,祖宗!千萬別在人前說這種話,你這是生怕別人不起疑心吧!”
    “我是傻的嗎?”順妃柳眉倒豎,“你是玥兒的房裏人,同玥兒榮辱與共,又看到……咳,不然我怎會跟你多費口舌?”
    她也是被這個秘密壓得太久,憋出一身鬱結之氣,看誰都不順眼,恰巧被兒媳婦撞破奸情,更妙的是兒媳婦與兒子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絕不敢出賣她兒子。
    可不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被看到了,何必再遮遮掩掩?
    夏雲澤心想我都快成捉奸專業戶了,又被她心安理得的態度氣笑了,諷道:“誰說我和玥兒榮辱與共,你有小叔子,我沒有嗎?”
    出乎意料的是,順妃不怒反笑,挑眉道:“圍獵之後,就沒有了。”
    她敢這麽囂張,就是篤信蕭明暄必死無疑。
    除去這個心腹大患,她這個不省心的兒媳婦也隻能死心塌地效忠太子,休想再憑這張狐媚子臉興風作浪。
    夏雲澤瞳孔一縮,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扭過頭來,冷冷地說:“你最好祈禱他平安歸來,否則太子第一個要找你算帳。”
    “不可能!”兒子是她的軟肋,一戳就心虛,順妃尖叫一聲,道:“我這都是為他好!”
    “折他一條臂膀,還說為他好?”夏雲澤懶得與她廢話,飛奔回營帳,拽出小哨子猛吹。
    陳魚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來,采薇也恰好趕回來,除了太子的玉帶鉤,還順手牽羊搜羅回一堆金玉佩飾。
    “我用‘長醉’放倒了他,怕隻偷帶鉤引起懷疑,就……”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再說。
    就幹脆把貴重物品洗劫一空?瑢王半夜偷情反遇賊,真是天道好輪回。
    夏雲澤朝她挑挑大拇指,轉頭問陳魚:“你手下有多少得用的人?”
    “端王爺留下二十名近身死衛。”陳魚答道,“都是千裏挑一的絕頂高手,忠心毋庸置疑。”
    “好。”夏雲澤攤開紙筆,開始寫信,同時吩咐下去,“抽調六人,兵分兩路,去玳王與瑢王的封地查清他們的底細,留四人暗中保護太子,你與采薇帶著這封書信和玉帶鉤,快馬加鞭去涼國求見呼延凜,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盡快、親手交給他,十萬火急,不得耽擱!”
    “遵命!”兩人齊聲應道,夏雲澤“啪”地一聲將玉帶鉤撂到桌上,取過他慣用的弓箭,振衣而起,道:“剩下十人,跟我走!”
    “主子這是要去哪?”天還沒亮呢!
    采薇問歸問,仍然飛快地給他收拾箭矢,還往包袱裏放了幹糧和水囊。
    夏雲澤一陣風似地衝到馬廄牽出他的彤雲,月色下,十名暗衛齊齊現身,牽馬執韁,隻待一聲令下。
    “進山,狩獵。”夏雲澤丟下幾個字,一馬當先,踏著清冷的月光疾馳而去。
    馬蹄聲碎,在萬籟俱寂的營地裏宛如奔雷乍起,振聾發聵,驚醒了人們最後一個安穩覺。
    山雨欲來,風聲鶴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