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女兒紅線(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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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人類進階條例!
“牆——牆在動——”
莊寒本來正靠著牆麵觀察坑中的顱骨,卻突然覺得背後發出了奇怪的蠕動聲。她被這詭異的蠕動感嚇了一跳,一回過頭正好和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看了個對眼。
這張臉嵌入了牆麵,卻又突兀地凸出一塊,就像一個人被做成了模具,鑲嵌在了牆體之中。
它沒有生命,五官看起來也並沒有真人那般生動,莊寒被張臉上空洞的目光盯著,隻覺得後背生寒。
然而整個空間裏不止這一張臉,圓弧形的牆體、觸手可及的天花板、甚至是不遠處的地麵上,遍地都是。
聶錚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說“這些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一眼望去,無數的人臉無縫地平鋪下來,密密麻麻的五官組成了一塊塊凹凸不平的牆麵。盛開想起剛進入通道,他拉機關門時不小心觸碰到了牆麵,頓時一陣惡寒。
而蠕動,還在繼續。
這些怪異的麵孔裏,每一張都不相同,可在此刻卻整齊劃一地一起往牆外掙動著。仿佛他們被封在這個空間裏太久,一朝遇見闖入者,便要使勁渾身解數地尋一個替死鬼。
盛開一邊抽出彎刀,一邊說“這些東西很古怪,你們靠過……”
沒等他一句話說完,盛開餘光便看見角落裏的一張臉驀然爆發出一陣紅光。
穆黎離它最近,率先被紅光吞沒。
隻見從牆邊伸出一雙粗糲的手,一掌便扼住了穆黎的喉嚨,他猝不及防,整個人被這股力摔到了牆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刀光一閃而過,邵子禦當機立斷提刀便斬,牆上伸出的手被一刀砍斷後,先是抽搐般地縮回了方寸。而後隻見被橫向砍斷的手腕又如藤蔓一般,愈發瘋狂地向邵子禦撲去。
也不知這些斷手的指甲是什麽做的,與邵子禦的刀身碰撞後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在場的眾人都被這聲音刺得捂住了耳朵。
邵子禦一擊不成,正欲提刀再上,遠處地聞人逍及時沉聲道“子禦!收刀!”
原來那牆上無端生出的雙臂,真的如同西方神話裏邪惡的藤條一樣,把利刃的寒光當做他野蠻生長的號角——傷得越多,它便生長地更快。
邵子禦翻身落地,卻恰好有一隻手毫無聲息地落在他肩上,而後驀然收緊——
青黑的指甲劃破衣物,鑽進他的血肉,鮮紅的血液瞬間爭先恐後地濺射而出。
穆黎見狀,徒勞地掙紮了一下,可他仍然被困在牆麵上動彈不得,喉間收攏的力道將他肺部的空氣擠壓殆盡,漸漸的,麵上便顯現出一股缺氧過度的紫紅。
盛開和聞人逍也被這些群魔般手臂逼得寸步難行,即便有自保之力,也再難以前行一步。
反而是聶錚與莊寒,最開始便離地麵那些顱骨坑最近,而牆麵上的怪物也不知因為什麽原因,不去招惹早已殘敗的白骨。
頃刻間,嚴思朝成了救援的最佳人選。
不用聞人逍招呼,他便仗著自己身材嬌小,靈活地穿行在數雙手臂之間。行至穆黎身邊後,嚴思朝一把抓住了將穆黎困住的手臂,而後微微一抬肘,隻聽得一聲骨骼折斷聲響起,那雙手臂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眼看穆黎獲救,盛開回身一腳踹飛了攀上聞人逍後腰的一隻手,微微喘息道“前路被天幕封了,後路被我自己關了,出口可能存在的地方隻有兩個……”
聞人逍冷靜地接道“上和下。”
盛開短暫地笑了下,倉促間回頭看了眼聞人逍,兩人在這群魔亂舞的背景聲中默契地一點頭,而後飛快地分開。
聞人逍單膝跪地,一個後仰避開來自頭頂的攻擊後,而後伏低身體凝神搜尋著地板而盛開也偏頭躲過了一隻手,往空間頂部看去。
一個個麵孔組成的臉,拚接成一張完整的穹頂和地麵,在打鬥中盛開觀察過通道左右兩側的臉,無一不相同。
盛開敢篤定,這個被前後封堵成死路的密室裏,出口處那張臉上的表情一定會與其他的不同。
兩人爭分奪秒地搜尋著出口,可密室裏的手臂實在太多了,不僅無限幹擾著兩人的視線,也在無形地拖著時間。
仿佛黑暗裏,有什麽更加強大的東西再虎視眈眈。
然而隻聽得穆黎突然說道“開哥!找……咳……不同方向的第六或者第九塊磚!”
他傷到了喉嚨,連聲音都是嘶啞的,可語氣卻異常堅定。
盛開一刀砍去了已經伸到眼前的手臂,而後一秒也沒遲疑,從手腕的終端裏換出了一把仍在鞘中的長刀後,挨個按數字敲去。
聞人逍在地麵上,受到的幹擾更多,一片混亂中忽覺坑中的白骨也在緩慢震動著,隱隱有躍出的征兆。
他找完符合數字的磚塊,冷聲道“小穆,不對。”
穆黎原本十分篤定,聞言仰頭看向盛開,見後者也皺著眉一無所獲,臉上的血色便褪了個幹淨“為什麽不對?……古人信奉六合與九宮[注]……數字六和九對他們有非凡的意義……難道是所有個位數都帶六九的磚塊?”
“不是六和九。”莊寒出聲道“是三,‘本於天,肴於地,列於鬼神’符合古地球人‘三才’[注]的說法。”
盛開和聞人逍再次回身,迅速地搜尋起來,兩人視線轉得飛快。空間裏天花板與牆麵以及地麵之間都有一個很明顯的分界,而如果要數磚塊的話,要麽是從左往右,要麽是從右往左。
也就是說,他們有四分之一的幾率一猜即中。
“在這裏。”盛開聲音滯澀,卻依然平穩。
他所站位置的頭頂上,有一個磚塊上的表情與其他的隻有微小的不同——區別於其他的笑臉,這張麵孔臉臉上的哀傷生動又醒目,仿佛再多注視一會,就要與它一起落下淚來。
盛開麵無表情地將長刀按到了磚塊之上。
半晌,空間內除了那些手臂抓撓碰撞的聲音外,再無其他響動。
又錯了?
盛開皺眉。
然而很快,聞人逍的聲音再度響起“我這裏也有一塊。”
兩人在黑暗裏再次對視一眼,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見,片刻後,就聽到聞人逍倒數道“三,二,一——”
“一”字一落,兩人同時按上了這塊哭臉磚塊。
“轟”得一聲,眾人頭頂上的穹頂宛若一麵盒子的蓋子,緩緩打開。
月色霎時淌了一地。
震動聲仿佛加劇了空間裏怪物的狂躁,聞人逍猝不及防,被一塊還未腐化完全的頭骨咬住了脖子。
眾人本來互相攙扶,想要借著滑下來的穹頂攀爬出去,因這變故一時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原地。
盛開一邊往聞人逍身邊飛奔而去,一邊飛速地說道“你們先走,我們一會就到。”
路上仍有無數的荊棘般的手臂攔住去路,盛開目光沉沉,一向盛著盈盈笑意的眼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冷若寒冰。
他踏過許多篆刻著笑臉的磚塊,就像聞人逍越過千年,看遍了宇宙中的萬千星辰一般,目不斜視、孤身一人且義無反顧。
他終於來到了他的身邊。
頭骨被刀柄擊飛,落在滿是笑臉的牆麵上,摔成了碎塊。
兩人雙手交握時,盛開突然笑了一下。
聞人逍目光一怔,腦中還未做出任何反應,就覺得對方迎麵襲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往後推出了幾米開外。
他倉皇地回過頭,便又見一根藤蔓般的手臂緊緊地纏住了盛開的腳腕,然後飛快地拖入了黑暗。
空間內突然靜了下來,聞人逍垂著眼,看向滑至地板上半開的穹頂。
出口近在眼前。
……
盛開被手臂拖著,一路上磕磕碰碰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東西,終於在某個轉角處,額頭撞上了一個尖銳的石塊後,昏了過去。
所以在醒來後,盛開看到眼前一片漆黑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撞壞了視神經。
直到眼前有一陣微弱的光芒緩緩亮起。
盛開眯著眼,在昏黃的光暈下看見了這個人的輪廓——是個男人。
他緩緩將手伸到了背後,從終端裏摸出了那把聞人逍給他的彎刀。
“你是誰?”
男人不說話,依舊在緩緩向盛開靠近。
盛開沉,手中的彎刀飛快地轉換了個方向,刀尖上甚至還沾著剛才砍手臂殘留的奇怪汁液,就等那人靠近,而後一擊斃命——
“你好,又見麵了。”男人說道。
盛開一愣,瞳孔猛地一縮“安德魯?!”
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在上個密室的時候,最終送他們出來的那個nc!
安德魯在密室時候扮過聶錚、嚴思朝、甚至是盛開自己,可在最終時刻,這個人的麵孔還是變回了自己的樣子。而現在,安德魯頂著這幅熟悉的麵孔,昏黃的光暈打在臉側,盛開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安德魯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他嘴角微微含著笑意,緩慢地靠近了一段距離後,在盛開麵前停了下來“怎麽?再次見到我你好像不太高興?”
盛開麵無表情地回望過去,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密室之間能夠互相串聯的先例,而且就算連天幕的忠實追隨者穆黎,也從來沒有說起過這種情況。
那麽,眼下就有兩種情況一、天幕又出了什麽幺蛾子來禍害他們;二、安德魯是瞞著天幕過來的。
關於前者,盛開持保留態度,如果規則這麽好改變的話,天幕估計早就能定位到想要摧毀它的人,譬如……聞人逍。那麽,最有可能的就是安德魯是私自跑到這個密室來的。
如果是後者,天幕絕對不會允許。
盛開淺淺地笑起來,眼中卻不見得有多少笑意“是你救了我啊,多謝啦。”
安德魯被搶先一步,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但笑意仍然虛假地掛在嘴邊“不用謝。”
一語話畢,兩人之間突然詭異地安靜起來。
等了片刻,安德魯見盛開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便率先有些沉不住氣地開了口“你不奇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盛開回過頭,一臉無辜“我在等你說啊。”
“……”安德魯一陣無語,半晌,才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知道有個人一直在毀滅密室吧。”
盛開心中一動,輕輕“嗯”了一聲。
“我想請你幫個忙……”
在上一個密室時,安德魯最後張狂的樣子還曆曆在目。而眼下,他垂著眼,一副踟躕難堪的模樣,仿佛受傷的不是盛開,而是他自己一樣。
盛開想了想,說“你說說看,我能幫就幫。”
“你能不能幫我們製止他,讓他不要再繼續毀滅密室了。”
注釋
三才天、地、人
六合上、下、左、右、前、後
九宮乾、坎、艮、巽、離、坤、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