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來幹！
    沈亦周沒有料到事情的走態會是這樣。從網吧出來後，三個人好像都經曆了一場讓人筋疲力盡的大戰。
    虞錦文撐到劉俞宸走了之後才一屁股蹲在馬路牙子邊，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沈亦周也跟著蹲在他身邊，把手放在他裸露的後脖頸上，歎了口氣說“我也沒有想到。”
    虞錦文還在低頭看手機，查了幾個擦邊的學校，越看那幾個學校的簡介越覺得心慌，焦慮道“這種學校都是軍事化管理，會不會體罰學生？顧書笙那個小身板……我們明天多找點人去把他扛回來？”
    沈亦周搖搖頭，說“不能衝動，軍事化學校裏的老師可能都不是吃素的，我們一群學生，叫再多的人也隻是折進去，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所。”
    “剛剛和劉俞宸說好了，明天先去顧書笙家跟一下他媽，確定下他到底在哪裏。”他看了一眼虞錦文仍覺得不放心，囑咐道“不要衝動，小心行事。”
    “知道知道，跟著你走。”虞錦文也歎了口氣，看了看周圍沒人，便猛地湊近了朝他的唇吻了一下，認真道“如果哪天你被你爸逼進那種地方，我立馬進去陪你。”
    “雖然不會發生這種事，但我還是心領了。”沈亦周笑了笑，手下用力把他摁向自己，接了個輕輕柔柔的吻，抵著他的額頭低聲道“現在你明白我的擔心了吧？你乖一點，不要莽撞，不要逼我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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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受無止境的煎熬，有人在日複一日的重複過日子。中午的食堂仍是人聲鼎沸，今天六號窗又燉了便宜好吃的大雞腿，肉香彌漫了整間屋子，端著盤子的人排的老長。
    李越柏從最後一節課就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去搶雞腿兒了，可惜他們來晚了，眼看六號窗最後幾隻雞腿被人網盡，周圍幾個眼巴巴的人嘬著筷子發出一聲惋惜。
    “得虧我跟阿姨混的熟，讓她今天給咱們留三個。”他賊眉鼠眼地掩著嘴，“你們先去找位兒，我去拿，悄悄地幹活。”
    孤單的身影十分雄壯，頗有單身狗的自我修養。
    虞錦文滿懷鼓勵的拍了拍革命階級戰友的肩，衝他奔跑的背影喊道“我們去拿飲料，你喝什麽？”
    “百事！”李越柏頭都沒回直奔大雞腿去了。
    “喝什麽百事，給我喝可口可樂！”虞錦文直接拿了三瓶，一屁股坐沈亦周對麵，看他低頭看手機便心急問道“怎麽樣？劉俞宸那邊怎麽樣了？”
    “劉俞宸說昨天他去小區盯了一天，期間就見他爸上下班回來，他媽出來倒過一次垃圾，沒什麽動向。”
    沈亦周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可樂，思索道“下午我那個補課的學生是以前顧書笙媽媽牌友的女兒，我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麽吧。”
    “嗯，也隻能這樣了。”顧書笙滿臉戾氣，不滿道“他們學校老師也太不負責了，不分青紅皂白就任由著家長把學給退了。”
    “老師也沒辦法，這畢竟是家事。”沈亦周點了點他的眉心，說“先不要追究已經發生過的事了，目前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摸清楚他的情況。”
    虞錦文帶著氣點了點頭，啃著塑料瓶嘴想了想問“要不要讓我哥……”
    “先不要。”沈亦周輕輕搖了搖頭，說“沒摸查清楚的話暫時不要驚動大人，我也不希望這件事牽扯到你身上。”
    “可……”
    “兄弟們，大雞腿兒來了！阿姨又給咱們加熱了一下。”李越柏喜氣洋洋把盤子放下，摸了一把沒長毛的下巴，說“都怪我過分帥氣的臉。”
    “……”虞錦文看在雞腿的份兒上把懟他的話憋了回去，看了看盤子裏數量不太夠的東西，納悶道“為啥隻有兩個？情侶餐嗎？”
    您有事兒嗎天天擱這刺激單身狗呢？李越柏翻了個白眼，忍氣吞聲道“我的獻給愛情了。”
    虞錦文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驚懼地在六號窗口大媽和李越柏的臉上來回看。
    “你趕緊把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給我刪了！”李越柏痛心疾首道，撫著胸口順氣兒，半晌才羞答答地說“我對一個女生一見鍾情了，就把雞腿讓給她了，我是不是很偉大？”
    “……偉大。”沈亦周毫無靈魂的捧場，對雞腿的興趣不大，便都夾給了虞錦文。
    “來了來了，是她！”李越柏突然正襟危坐，整了整沒領子的領口，低聲道“來了來了來了我靠，往這邊來了……嗨~~~”
    小手擺地甚是嬌羞，臉上泛著紅暈，快一米八的大個兒像一隻被抻直了身子的大龍蝦。
    倒是身後的女生頗為豪邁，聲音中都透著爽朗，“嗨！帥哥，謝謝你的雞腿兒，超好吃！”
    這聲音莫名有些熟悉……沈亦周和虞錦文同時愣了一下，微微側了頭往後看，一時間三個人都怔了怔。
    女生杏眼圓瞪，驚呼“哇靠！是你們！”
    虞錦文眯了眯眼，緩緩問“李富貴兒？”
    “害，李富貴兒是我家狗，我叫李樂可。”李樂可摸了摸頭，尷尬道“這個名字在你們麵前說出來就更羞恥了……”
    李越柏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話，問“你們認識？”
    “額……”李樂可莫名懼怕那個一身淡然，看似慵懶的沈亦周，看了他的眼色才訕訕道“有過一麵之緣。”
    虞錦文看了眼她飯盤裏的大雞腿，這才轉過彎兒來，瞅了瞅一臉癡漢的李越柏和滿眼綠光在三人麵前打量的李樂可，問“你怎麽在這？以前沒見過你。”
    “這學期剛轉來噠！在念高一！”女生腦內已經開始寫十萬字的三屁了，興奮道“之前讀的女校，好不容易轉進個正常學校，居然有這麽多的雄性生物，實在是……嘖！”
    虞錦文打了個寒顫，端起飯盤拉了沈亦周的胳膊，說“那我們不打擾你們吃飯聯絡感情了，李越柏你好好跟學妹介紹介紹學校！拜拜！”
    “哎這怎麽好！”李越柏滿臉都寫著“兄弟夠意思”，還惺惺作態道“這不好吧，趕你們走一樣……”
    “我們過二人世界。”虞錦文擺擺手趕緊扯著人走了。
    沈亦周看他飛舞的頭發覺得好笑，不慌不忙問“你跑什麽？”
    虞錦文立馬咋咋呼呼道“誰跑啦？我沒跑！我跑什麽！”
    看來是隱瞞了一些跟那個女生之間不可告人的事，沈亦周眯著眼睛，心想一會兒就得給撬出來。
    本想著當個網友不要臉就不要臉了，怎麽還轉學轉到一塊兒了？早知道不跟她求那一百零八部鈣片了。虞錦文絆了自己一個踉蹌，害臊的想怎麽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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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亦周給這個初一女生補課也沒多久，女孩極膽小羞澀，平時除了學習之外兩人並沒有多少交流，他知道從她這裏問不出什麽來。
    倒是她媽媽，平時沒事除了約姐妹逛街打牌就是聊八卦，從她這裏入手是鐵定能獲得些一手資料的。再者說顧書笙她媽經曆了這麽大的糟心事，總憋不住要向姐妹們說……
    “老師我做完了。”
    女生極細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沈亦周接過她的本子看了看，說“解得很好，上次教給你的解題方法都用上了。”
    女孩的臉紅了紅，囁嚅著沒說話。
    “你媽媽今天去打牌了嗎？”沈亦周輕聲問，笑了笑，“我想跟她說下你最近的學習情況，因為你最近進步很大。”
    女孩看了看表，說“一會兒我爸爸去上夜班她就該回來了，下午應該是去劉阿姨家了。”
    “那我稍微等她一會，畢竟她比較了解你的學習情況。”沈亦周點點頭，柔聲問“我記得她不是和顧書笙的媽媽關係很好嗎？以前我經常在顧書笙家見到她。”
    “最近不怎麽去了。”女孩迷茫道“好像那個哥哥家出了什麽急事吧，我媽說最近還是不要去給人家添堵。”
    “好，知道了。”沈亦周把書推到她麵前，說“正好等她，我先幫你預習下吧。”
    女生的媽媽倒沒有回來的很晚，他剛講完半個章節就聽到敲門聲了。
    “阿姨。”沈亦周衝她禮貌的點了點頭。
    “誒？沈老師還沒走？”女人看了眼表，說“今天怎麽這麽長時間？是不是她做的不好？”
    “不，她做得很好。”沈亦周起身衝她說“我等您回來也是想跟你匯報下最近的學習進度。”
    “小沈老師我還是放心的，畢竟之前顧書笙進步那麽多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提起顧書笙，女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示意她出去，轉身拉著沈亦周坐了下來，似是感興趣又似是猶豫，問“小沈老師，你之前幫那孩子補課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兒啊？”
    沈亦周不動聲色，問“阿姨是指哪方麵的不對勁呢？”
    “就是，就是……”女人有點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索性道“就不像個男孩子！”
    “沒有。”沈亦周言簡意賅道。
    關於什麽樣是女孩子什麽樣是男孩子這樣的三觀問題他並懶得浪費口舌，幹脆直截了當的否認了。
    “唉，也是，那孩子偷偷摸摸的。”女人眼裏閃著八卦的光，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阿姨，他到底是怎麽回事？”沈亦周索性攤開了說，佯裝抱怨道“最近也不補課了，您看我也是想著多一個學生就多一份補課費，結果他說不補就不補了，您說這是什麽事啊……”
    “哎呀他家出事了你不要怪他們。”女人扯著凳子往前挪了一步，說“學都不上了，還補什麽課！”
    沈亦周十分驚訝，問“什麽？不上學了？那他現在在哪兒呢？一直在家嗎？”
    女人說“哪能呢！之前在家鬧到絕食，又是請心理專家又是跳大神的，愣是沒治好，這才沒辦法轉學了。”
    沈亦周心下一沉，麵上卻維持著好奇，問“生什麽病了嗎？這麽嚴重……我改天去看看他吧。”
    “誒呀你可別去！”女人忙摁著他的小臂，左右瞅了瞅湊過來小聲說“可不是什麽生理上的病，是精神上的病，那孩子是個同性戀！”
    “剛開始他家還想瞞著，但動靜鬧這麽大怎麽瞞得住。他媽也是走投無路了，天天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我們也幫著什麽辦法都想盡了，誰知道那孩子倔的跟頭小牛一樣愣是聽不進去一句勸，你說這造的什麽孽啊……好好的孩子怎麽就……唉！”
    沈亦周抿著唇半天沒說話，放在腿上的手捏成了拳沒讓她看見。
    “小沈老師你也別怪他們，畢竟誰家攤上這事兒能好過呢？對了，你對同……那個沒什麽看法吧？”
    “沒有。”沈亦周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一片淡然，說“我不會歧視同性戀。”
    “我也不歧視同性戀。”女人趕忙擺了擺手，說“隻是別發生在我們家就行。”
    說完又是一陣唏噓，感慨怎麽顧家那麽倒黴。
    沈亦周胸口像壓了塊石頭，想要趕快出去透氣，卻想起最關鍵的還沒問，便沉住氣問“那阿姨，您知道他轉到哪裏去了嗎？我想再給他送點題。”
    “送什麽題，他爸媽都送不進去。”女人搖了搖手，說“那學校嚴得很，送進去一個月才能看一回，其他時間誰都不能見。據說這樣才能盡快改好壞毛病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看老顧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什麽沒牌沒證的學校都敢把孩子往裏麵扔。”
    沈亦周心裏一緊，顧不得自己態度變得強硬，隻是追問道“什麽學校？”
    “好像叫什麽崇孝青少年學院？”女人想了想，說“我也記不太清了，不知道老顧從哪聽說的。”
    “好，謝謝阿姨，我最近先不去找他們了。”
    沈亦周起身衝她道謝，轉身走得很快，顧不得女人在身後意猶未盡的喊。
    封閉式，治療精神病，沒牌沒證……他剛出了門，寒風一撲便覺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