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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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死對頭結婚之後!
    過了明路之後,聶寒整個人都明目張膽起來,時不時就叫林初時出去,說是要準備婚禮上的東西。
    他爸媽聽見聶寒,現在也不皺眉頭了,還會問“晚上回不回來吃飯?”
    林初時如果不回,那也就算了,兩老就是一句“哦,那記得早點回來。”
    如果說回,又要多問一句“小聶呢,他來不來?”
    也不等林初時的回答,就說“記得帶上小聶一起過來。”
    就這樣,林初時開始頻頻帶聶寒回家,一家人圍坐餐桌,林父和聶寒談話有來有往,林父不時讚賞地點點頭,林夫人專門給聶寒煲了他喜歡的湯,連林朔秋都能和聶寒喝上幾杯。
    這天周六,因為和聶寒說好要去婚慶公司,林初時一大早從床上爬起來,換了一套要出門的衣服,在樓梯上就看到他爸和聶寒正圍著暖桌下圍棋,他媽端了盤切好的水果出來,放在兩人手邊,然後坐到林父身邊看棋。他哥不在,他最近好像都挺忙的,周六也去了公司。
    啊,不過看起來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呢。
    林初時也沒想到,聶寒能這麽快和他家人打成一片,之前他還擔心聶寒一副高冷的樣子,又不愛說話,不穿幫就算好了,沒想到沉默也有沉默的好處,至少看起來就很靠譜嘛。
    何況聶寒也不是完全冷漠,不搭理人,對著他爸媽的時候,話反而比平時多一些,有問必答,很有晚輩的樣子,但也不是誇誇其談,當然也並非妄自菲薄,是種有分寸的謙遜,還十分年輕有為,試問哪個老人家不喜歡這樣的年輕人呢?
    誰再說聶寒隻會冷冰冰,不會演戲,林初時第一個不服。
    林初時心裏嘖嘖一聲,下樓走到聶寒旁邊,看了眼棋局,看了會兒,實在看不懂,就放棄了。
    他有些無聊,邊拿叉子叉水果吃,邊問聶寒“不是說要出去嗎?”
    林父手抓著棋子,皺眉苦思,不悅地說“觀棋不語。”
    林夫人說“還這麽早,等在家裏吃過午飯再出門呀。”
    林初時扭頭問聶寒“我們要在家吃午飯嗎?”
    林夫人說“當然啦,阿姨都在準備午飯了。”
    林初時就苦了臉,對聶寒說“那你幹嘛一早叫我起來啊,我好困。”
    他昨晚兩點多才睡。
    林夫人說“這還叫早,小聶不到九點就過來等你,現在都十點多了。”
    林初時“媽你剛才還說早的……”
    你們媽媽的眼裏,時間早晚都是可以隨意波動的嗎?
    林夫人充耳不聞,繼續說“你還怪人小聶,每天都睡到中午,誰都叫不起來,隻有小聶才叫得動你是吧?”
    又責怪地對林初時說“還隻顧著自己吃。”
    林初時叉著水果要往嘴裏塞的動作一頓“……”
    剛回來那幾天賓至如歸的高級待遇顯然已經結束了,現在是來自母親嫌棄的訓人模式,林初時當然沒那麽傻地正麵硬剛。
    他讓聶寒張嘴,聶寒愣了愣,還是張開了嘴。
    林初時就把手裏的那塊火龍果塞進了他嘴裏,也不等聶寒反應,他站起身來,說“我先上去了,待會吃飯的時候再下來。”
    林夫人說“早點下來,不會上去叫你的哦。”
    林初時敷衍地應了一聲,這時他已經上了樓梯,聽到身後聶寒也說了什麽,但是大概因為嘴裏被塞了水果,說話有些模糊不清,林初時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麽,隻聽得林夫人說“哎,小聶你太慣著他了。”
    林初時不由搖了搖頭。
    心想,他媽也太容易被表象麻痹了。
    林初時衣服都換好了,頭發也吹過了,回到房間也不可能再睡一覺。
    反正沒事幹,林初時幹脆脫了外套,坐回書桌前,桌子上亂七八糟地攤著一疊畫稿,都是林初時這段時間畫出來的設計稿,他昨天熬夜那麽晚就是在幹這個。
    思路有好幾種,畫出來的款式也有不同,林初時一一對比,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初時咬著筆頭,又做了幾處修改,正在到處翻自己想要的顏色筆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林初時以為是他媽,沒有多想,就喊“進來。”
    門被擰開了,林初時還沒翻到自己想要的顏色,幹脆把一盒色筆都倒了出來,稀裏嘩啦撒了一桌,有一支還滾了下去,林初時彎下腰,正準備去撿,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把筆撿了起來。
    林初時抬起頭,看到眼前的高大男人時有些愣住,聶寒倒是一派自然,直起了身來,把筆遞給他“在做什麽?”
    林初時支吾了一下,下意識環顧了自己屋子一周,還好還好,除了桌子亂七八糟地堆滿了草稿,顏料,筆和橡皮渣,其他地方並沒有很亂。
    聶寒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他的目光自行往桌上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幾幅半成品的設計圖,都是男士戒指。
    聶寒頓了頓,問他“這個就是你設計的戒指?”
    林初時現在要遮也來不及了,他點點頭“……嗯,隻是初稿而已,我隻是畫一下,不是專門做這個的,具體能不能做得出來,還要問我的朋友,他才是專業的。”
    聶寒嗯了一聲,說“我能看一下嗎?”
    林初時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緊張,像是學生時代麵對自己的老師,但這個畢竟也有聶寒的份,總不能他自己說了算,便又點了點頭“你看吧,真的隻是初稿,很多地方也還沒有完善……”
    他說得不是很有底氣,手指也不自覺地扭在一起,簡直比參加比賽還緊張,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聶寒看了可能會皺眉,露出一種“這是什麽東西”的嫌棄表情。
    說來奇怪,其實他雖然是藝術生,但其實就自己本專業來說,他也算是成績不錯的了,至少在校和畢業之後,都拿過一定的獎,發展也還不錯。
    但不知道為什麽,在聶寒麵前,他總是有種微妙的不自信,畢竟在聶寒這種一直保持著年級前十,總是拿獎學金,參加他連名字都聽不懂的競賽,也能拿到獎牌的人麵前,他總覺得對方不太看得上自己做的事情,畢竟會有人覺得學藝術就是有錢人的消遣,或者說考不上大學才會曲線救國,去當藝考生——讀書時候,他的文化成績確實也真的很爛啦。
    而學藝術的那麽多,最後能夠名利雙收的實在少之又少,林初時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不可能夠名揚天下,在大多數人看來,他畫畫學藝術,也就是憑著家裏的錢在揮霍而已。在曾經一度沒有任何收入,房租都快交不起,也不敢和他爸媽講,隻能靠他大哥接濟度日的時候,他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
    林初時心裏緊張得不行,神經高度敏感,看著聶寒拿起了桌上的幾張設計圖,眉頭微皺起,他就心裏咯噔一下,充滿了不好的預感。
    聶寒問“怎麽有好幾張不同的?”
    林初時“……就設計了幾款,還沒決定好哪個。”
    聶寒嗯了一聲,又沒說話了,隻是很仔細地,一張一張看過去。
    林初時簡直頭皮都快炸起來了,心裏一瞬間後悔不迭,當初怎麽就腦子一熱,給自己攬了這個大個麻煩呢?
    聶寒要是不滿意,他怎麽辦,對待甲方一樣任勞任怨地修改嗎?
    如果真的這樣,他不由開始懷疑這段婚姻能不能維持到五年之後。
    他腦子裏七想八想,亂糟糟地,聽到聶寒問他“這幾個,最後要選一個出來,是不是?”
    林初時緊繃繃地點了點頭。
    不然呢,婚戒你還想要好幾個嗎?
    聶寒嗯了一聲,突然說“這個。”
    林初時“嗯?”了一聲,看到聶寒指著的其中一張圖,上麵兩隻戒指形狀類似,但圈形一寬一窄,戒環上有雕刻和鏤空,兩隻戒指並攏,剛好能夠嚴絲合縫地合起來。除開這點小小的心機,戒指形狀本身也稱得上精致漂亮,加寬戒環之後,卻又很好地不會顯得太過精細。
    這是林初時畫的第一款,其實也是他最中意的一款。
    聶寒點了點那隻細一點的戒指,說“這個感覺很適合你,你戴的話,應該會很漂亮。”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是如常的帶點嚴肅的正經,好像是在點評一道菜合不合胃口,完全是實事求是而已。
    但林初時從剛才一直急促狂跳,充滿了不安情緒的心髒,乍然被拋到一個最高點,然後像是煙花一般突然炸開,他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那種體內的禮花炸開時,清晰的響聲似的。
    他手指輕微地抽搐了一下,因為某種超出了意料之外的喜悅和興奮。
    他咳了咳,勉強用一種好像不是很在乎的語氣,說“真的嗎?你覺得這個會比較好嗎?”
    聶寒嗯了一聲,又頓了頓,說“這是我的意見,你可以再斟酌。”
    林初時忍耐著開始急速發燙的臉,矜持地微微點頭,說“其實我也比較喜歡這個。”
    聶寒看看他,林初時努力地繃緊了臉,不想讓自己高興得太過明顯。
    聶寒點了點頭,說“那很好,我們初步達成了一致。”
    林初時還是沒忍住,嘴唇不自覺地慢慢往兩邊咧開,他興衝衝地說“那就暫時定了是這個吧,老實講我還以為你會看不上的,哈哈哈。”
    所以每一張他畫出來都覺得還不夠,總覺得以聶寒吹毛求疵的性格,肯定會挑這挑那,結果就是最後畫了一堆出來。
    聶寒頓了頓,突然地問“為什麽?”
    林初時“嗯?”
    聶寒“為什麽覺得我會看不起?”
    林初時“就是……當年你不就嫌棄我不好好念書嗎,還覺得我不學無術……”
    他也不是沒聽過當時聶寒當著別人的麵,說自己是小少爺,仗著家裏支持,不學無術,有恃無恐,讀書隻是混日子而已,他不會和這樣的人做朋友。
    那正好是聶寒不再去打工,也是高三升學之後的一段時期,林初時找過聶寒幾次,都碰了冷釘子,最後一次的時候,他也急了,問聶寒憑什麽不跟自己做朋友,聶寒就直接和他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當時林初時沒有想到聶寒是這樣看自己的,震驚之下,他簡直是有些恨聶寒的了,大概也覺得傷心和委屈,但是這種情緒對半大少年來說都不清晰,唯有被瞧不起的憤怒和羞辱更讓人過不去,之後他就開始想著法子找聶寒的麻煩,兩個人基本上就算是真正地鬧崩了,針鋒相對地渡過了高三那一年。
    當然了,現在林初時知道當年有過種種誤會,使兩人沒有機會互相了解,但是無論如何,那些存在過的情緒卻是真實的。
    聶寒當年大概也的確是看不起他的。
    甚至連林初時自己也沒想到,聶寒當初說過的話讓他記憶如此深刻,到現在回想起還是有一種不自信的感覺。
    林初時其實不想再提當年的事情,畢竟這麽多年了,當時對錯已經很難分辨,剛剛一時口快沒忍住,林初時就有些懊悔,他聳了聳肩,又迅速地說“當然啦,在你們優秀學生眼裏,看不起我們這種藝術生也很正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