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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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興靜靜聽他說完,什麽也沒講,隻是攥緊了陳一的手。
為了不打草驚蛇,陳一決定先一個人上去探探情況,等他上去之後,薑興再跟便衣警察一起過來。
薑興自然是反對的,陳一反倒顯得格外冷靜:“周錫不能受刺激,我不知道他看見其他人會對夏向陽做出什麽事情來。”
他在薑興額上帶有安撫意味地吻了吻:“沒關係,我不會有事的。”
一旁的便衣警察有點坐立難安,他暼了陳一一眼,又沒忍住咳了咳:“時間太緊,我們還沒來得及製定更周密和萬無一失的計劃,你一定要記得保持聯係暢通。”
陳一說:“麻煩你們了。”
對方搖搖頭:“這是我們作為警察應盡的義務與職責。”
陳一下車之後,就給周錫打去了電話。
響了兩聲,就很快有人接了。
“你現在上七樓。”
陳一便按對方的吩咐一步步上樓了。
城西之前有傳聞要建地鐵站和新的商業街,有很多房地產老板爭先購買地皮,結果隻是蓋起了無數棟爛尾樓,地鐵建設這事根本連影子都沒看見。
天色已然黑了,陳一打開了手機手電筒摩挲著往樓上走去,這樓裏真是死寂的,沒有光亮,也沒有聲響。
“七樓中間放了個東西,你打開看看。”
陳一便走到了七樓,黑暗之中隻有一束手電筒的光,手電筒旁邊似乎還放著什麽東西,並沒有人影。
他走到了手電筒旁邊,地上放著一個手機,手機沒有密碼可以直接打開,打開就是一條便簽——我在看著你,現在,將你所有可以跟外界聯係的東西丟在地上,拿起手機,到十四樓去。
陳一心頭一涼,正在躊躇間,電話那頭忽然響起了夏向陽的哭聲,很慘烈。
周錫湊近了電話:“你還在猶豫嗎?記得我說過什麽?”
“來一個警察……”
“你不要傷害他!”陳一打斷了周錫,他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我現在就按你說的做,你不要傷害我弟弟。”
刀尖還在夏向陽的身上比劃,望著夏向陽浸滿淚水的眼睛,周錫的口吻很淡然:“快點,我沒時間了。”
陳一將自己身上的對講機和手機都扔在了地上,拿起那個在地上的手機,走向了十四樓。周錫又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到了嗎?”
“在你右手邊中間有一條安全出口,從那裏下去,到了後門你會看見一堵圍牆,不高,翻過來。不要試圖再次聯係警察,五分鍾之內,趕到這棟大樓前方的右側的第二棟樓裏。”
“電話不要掛,我在這裏的三樓等你。”
周錫似乎想到了什麽,笑了笑。
“這個高度很好,運氣好點還能有活下來的機會。”
五分鍾這個時間太短暫了,根本就是強人所難,哪怕用於尋找周錫真正的躲藏的地方都難。對方故意這麽說,就是為了讓他沒有跟警方聯係的時間。
這計劃布置得遠比他想象的要周密。
到底花了多少時間?
等到陳一終於趕到了三樓,卻隻看見周錫一個人的身影。
“向陽呢?”
周錫生得比他想象的更加高一些,也因此顯得整個人更加瘦削,仿佛隻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將衣服撐得鬆鬆垮垮的,即便麵容已經很憔悴了,也依稀可以辨認出眉眼優越,鼻梁高挺。
他見陳一來了,也不驚訝,而是說:“很乖啊,都沒帶人來。”
陳一覺得他的麵容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陽陽呢?”
陳一蹙起眉。
周錫從懷裏掏了包煙,熟稔地點燃了,他伸腳撥了撥綁在柱子上的繩子,忽然笑了笑:“你猜猜,他在哪裏?”
陳一油然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周錫拿食指抵在唇上,“噓”了一聲,刀刃在麻繩上摩挲:“小聲點,萬一我這一不小心割下去了,你寶貝弟弟可慘了。”
他口吻漫不經心的:“天氣這麽冷,外麵又這麽黑,吊在空中一定很害怕。”
“我們敘敘舊吧?好不好,很久沒跟你說話了。”
青年的聲音沙啞又低沉。
這真是一個瘋子。
陳一心想。
要怎麽才能對付這種瘋子,他究竟想要什麽?他默默計算著自己跟對方的距離,如果撲上去,有多大幾率能奪走他手裏的刀?
“你沒說話。”
“是不是在想,怎麽奪過我手裏的刀?”
周錫將刀刃壓低了些,麻繩在鋒利的刀刃下一寸寸斷裂了。
陳一的心弦瞬間繃緊了,隻得先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不是想要敘舊嗎?為什麽不開口。”
周錫並沒有放下手裏的刀,他蒼白的麵容上浮現出一些追憶的神情:“我第一次跟你說話還是因為打架,那人嘲笑我,說我是鄉裏飛出來的野鳳凰,我不服氣,就跟他打了一架。他父親跟老師認識。”
周錫頓了頓,繼續輕描淡寫地說:“老師就罰了我,戒尺抽得我掌心都腫了,還讓我去外麵提著水桶罰站,水桶太重了,掌心又腫又痛,可我還是咬牙撐著,因為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你查紀律的時候路過,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去找老師了,我不知道你跟老師說了什麽,總之老師讓我進去。”
“你那時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說,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周錫垂下眼,在幾近是墨色的環境裏,唯有一束月光,半籠在他的臉上:“這句話我記了整整五年。”
意識到周錫的情緒與身體都放鬆了些,陳一目光一沉,現在可以試一試,奪走他手裏的刀。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周錫倏然開口,他抬起頭,竟對陳一笑了笑。
“你沒有機會了。”
周錫割斷了繩子。
陳一聽到“砰”地一巨響。
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時間好像被拉得很漫長,當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陳一已經不清楚過去多長時間,十幾秒,幾十秒,或許更長,也可能更短暫。
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周錫的笑容,有瞬間的恍惚,因為月涼如水,對方的眼睛竟也好似是帶著朦朧的淚光。
他做了什麽?
周錫做了什麽?
已經不太清楚了。
當意識徹底回籠,輕飄飄的靈魂觸到地麵的時候,他耳畔才遲緩地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將夏向陽運上了車。
到了手術室門口,陳一整個人還是木的。
他兩手都是血,濡濕了指尖,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全是夏向陽的。
“我們去處理一下傷口,好不好?”
薑興輕聲說。
畫麵在陳一眼前閃現。
夏向陽摔在了地上,鮮紅的血,黑色的夜,身子是軟的,石子是硬的。
沒有聲息。
一點也沒有。
陳一喃喃自語:“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麽?”
手術室前有很多血,有的是夏向陽的,有的是陳一的。
陳一也受了傷,他跟周錫打了起來,手臂被刀劃出一個偌大的傷口,可他感覺不到疼,最後薑興將他拉到了急診室縫了針。
其實薑興也很後怕,陳一這個樣子太危險了,當他們上樓發現沒有人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接到陳一的電話趕過去的時候,陳一抱著夏向陽。
他也不說話,默默坐著,臉上都沒有什麽神情,身上蹭了很多夏向陽的血。
陳一很配合,一點也不顯得激動,他甚至很冷靜地處理好了一切。
“有煙嗎?”陳一處理完了傷口,忽然這樣問,他想了想,又講:“算了,醫院裏不讓抽煙。”
薑興說:“你可以到外麵抽,手術室這我先守著。”
陳一就低頭看著地板,是雪白的,卻有很多濕漉漉、髒兮兮的腳印。
“外麵下雨了嗎?”
薑興點了點頭:“是,來的路上下雨了。”
陳一忽然講:“明天有雷陣雨,記得小心點,要帶傘。”
他看向薑興,淡淡說:“李玟呢?”
李玟來了,似乎是剛剛從公司趕來,依舊是西裝革履的,陳一緩步走到他的麵前,抬起眼:“你早知道周錫盯上我了?”
這口吻似乎還是很冷靜的。
李玟說:“是。”
陳一問:“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一個月前回來之後,一直在踩點和跟蹤你,我們的人看見了,就向我報告了。”
陳一看著他:“那你為什麽不說?”
李玟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因為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傷害行為,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暗中保護您的保鏢不止一個,他做不了什麽。所以我也擅作主張,並沒有向少爺報告。”
“那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陳一揪住了李玟的衣領:“如果你早一天告訴我,陽陽都不會躺在手術室裏!”
李玟說:“我的職責隻有保護你,至於你的弟弟,並不在我職責範圍之內。”
“所以你就可以這麽若無其事地站在這裏,說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嗎?”
陳一狠狠給了李玟一拳。
這一拳極重,李玟的臉霎時青了一塊。
李玟卻不反抗,他被打倒在地,過了一會兒才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
“您的憤怒,說實話,我不太能理解。”
“我隻是按照吩咐完成我分內的事情,您卻因為我沒有做到職責範圍之外的事情而生氣。”
“這很沒有道理。”
“那是因為我把你當朋友。”
陳一這樣說。
空氣驟然安靜了。
李玟講:“很抱歉,但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是啊。”
陳一禁不住笑了。
“這真的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