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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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興終於從繁瑣的事務之中抽出身來,他原本是打算著和陳一一起出去旅遊,但陳一考慮到夏向陽一個人在家,不太放心,便提出要帶著夏向陽一起去。
    然而連說了幾個地方,夏向陽都不大有興趣的樣子,陳一有些頭疼,原本的出國計劃不得不被擱置,最後隻能就近選擇了b市附近的一座山脈去野營。
    從前臆想的豪華浪漫之旅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爬山時長達三個小時的盤山公路,還有一個綠色健康到仿佛是小學生夏令營的旅遊計劃,先開車山頂露營一夜,早起出來看日出,然後再帶著崽子拍幾張旅遊風景照打卡,緊接著便可以拎著東西麻溜回家。
    薑興坐在最前麵開車,陳一就坐在後座,夏向陽因為暈車麵色蒼白地靠在自己哥哥肩胛上沉睡。
    薑興陳一兩個人隔著後視鏡互相對望,默然無語。
    在此之前,薑興並沒有想過因為一個孩子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明明是生不了孩子的男男情侶,居然在有生之年能體驗到一把帶孩子的辛酸和麻煩。
    雖說夏向陽已算得上是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但偶爾鬧起脾氣犯倔來陳一也真能體會到一把他渣爹當時看見他犯強氣到心肌梗塞的心情。
    這不是自己的孩子,薑興自然也不好多說,不方便多管教,更多時候隻是默默觀望著。
    更要命的是或許是來到了一個新環境,一切都使夏向陽感到陌生不已的緣故,小孩簡直是像塊牛皮糖一樣死死黏著陳一,哪怕睡覺的時候也不放過。
    陳一有些愧疚,覺得或許還是之前的周錫綁架的事情給他留下了陰影,簡直把夏向陽寵到了天上,說什麽做什麽,要什麽給什麽。
    陳一又顧慮著影響,生怕會給夏向陽未來的性取向造成不可扭轉的傷害,連著半個月都沒讓薑興碰到自己的一根手指。
    薑興每次看見陳一裹著浴袍從廁所裏走出來,烏黑的發梢一滴滴往下墜水珠,露出雪白的一張臉,望著他的目光還偏生又是無辜又是清亮。
    每到這時,薑興就不得不緊跟其後,立即鑽進廁所裏洗個冷水澡。
    好不容易尋著個空隙以為能好好培養感情,結果出來旅遊也得帶著這條麻煩的小尾巴。
    這邊陳一的手還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替夏向陽捋著頭發,目光望著窗外流淌而過的綠色兀自出神,那邊薑興能看不能吃,憋了半個月都沒碰到陳一一根頭發絲,隔著後視鏡望著陳一的目光都是貪戀肆意的。
    像狼似的,隻恨不能將這隻肚裏黑外頭白的小羊羔嚼碎了吞下去。
    陳一有所察覺,也望了過去,還不知死活地露出一個笑容。
    又甜又軟的,像塊棉花糖。
    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山頂,陳一拍了拍小夏同學的臉頰,對方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沒睡好,困得很,揮了揮手,又歪倒睡了過去。
    陳一就自己下了車,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薑興,長身玉立,一身黑衣,依舊是老老實實的高領毛衣,點了根煙銜在唇間,雙手都戴著黑手套,吹來的風都有一股子尼古丁的味道。
    這模樣很像從前十年代港片裏的殺手。
    陳一回頭看了夏向陽一眼,確定他睡得很熟,才將車門關上,裹緊了衣服向薑興走去。
    山頂還是很冷的,大風刮得厲害,陳一的耳朵不一會兒就通紅了,像是染著層粉色一樣,從烏黑的頭發間露出一截。
    薑興看見了,就將他攬到自己懷裏,用衣服裹住他。
    陳一靠在薑興的胸口,這個姿勢讓他覺得有些古怪,仔細一想才發覺是因為自己現在的身體比起原來的矮了些,這樣需要仰視別人的姿勢實在有些不習慣。
    他原本想退出來,但想了想,這是薑興,不是別人,便又算了,乖乖地靠著他,企圖從那具身體裏汲取一點暖意。
    陳一聞到了薑興身上的味道。
    很特別。
    香水混著煙草,混淆成獨屬於薑興一個人的味道。
    他抬起頭來,輕輕吻了吻薑興的下巴。
    胡子剃得很幹淨,不怎麽紮人。
    薑興也低頭看著他,陳一揚起臉來,從衣領間露出一張雪白的臉,眼睛烏黑的,像是浸了層水光一樣。
    陳一自己可能不覺得,他每次望著薑興的目光都很無辜,水亮亮的。
    薑興自然能察覺,他就低頭吻住了陳一。
    極緩慢的,又很纏綿。
    薑興很想陳一。
    各方麵的。
    陳一也任由他動作,他隻是很安靜地承受,並不反抗。
    從薑興的唇齒間嚐到了煙草的味道。
    於是陳一就說:“是苦的。”
    薑興一愣,然後抵著他額頭笑了笑:“嬌貴。”
    陳一也知道他是開玩笑,並不說什麽,隻是將手抽出來放到了薑興的口袋裏。
    薑興抽出手來,輕輕捏了一把陳一的臉頰。
    冰冷的皮革味道。
    陳一心想。
    因為還顧慮到車裏的夏向陽,二人沒有太多獨處時間,薑興最後還是在陳一脖子上咬了一口,懲罰似的,又將那滲出來的血一點點舔了,輕喊了一聲:“一一。”
    然而喊完之後就沒有其他動作了,陳一也知道他在想什麽,是覺得被冷落了,有些受了委屈,於是安撫地親了親薑興的嘴唇。
    “以後有時間補償你。”
    其實對於這個回答,薑興並不如何滿意,但最終考慮到陳一的心情,他沒有說什麽,隻是將對方更加抱緊了些,想揉進骨子裏那樣。
    薑興早已經知道了,自己許多年前就一敗塗地,潰不成軍。
    但這世間最難說的就是心甘情願這件事情。
    他將刀子遞給了陳一,給了對方肆意傷害自己的權利,原本以為會遍體鱗傷,鮮血淋漓,沒想到對方竟然遞來了一束玫瑰。
    這是從未預料過的事情。
    因為倍加珍惜所以小心翼翼,也正是因為不可置信所以一直恐懼。
    可陳一偏又能次次看透他似的,知曉他的心意,他毫不吝嗇主動回應這件事情,每次都能精準無誤撫慰他,讓他胸腔裏隻剩下一顆叫棉花糖塞滿的心髒。
    陳一親完他之後又若無其事地退開了,風吹得大,這個景點遊人並不多,他們來得早,所以也沒多少人注意到這青天白日肆意秀恩愛的二人。
    遊客少或許也並非是毫無道理的,山頂建築很少,唯一一個有些看頭的就是一座不知何時搭建起來的古廟,供的也是不知名的地仙。
    夏向陽還是個小孩,自然對這些東西都懨懨的,打不起一點精神來。
    好在這山頂並非毫無可取之處,至少杜鵑花開得異常熱烈,擠擠挨挨,好不熱鬧。
    有不少遊客在那裏合影。
    本來打算的是在山頂野營看星光,誰知還未到深夜,夏向陽已然睡熟了,等到陳一鑽進薑興的帳篷裏,薑興還有些愣一刻:“你不是跟夏向陽睡一起嗎?”
    陳一毫不客氣地坐到薑興身邊,緊貼著他:“他睡啦,要不然我怎麽能過來。”
    薑興望著陳一。
    陳一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俯身過去。
    孤男寡男,,二人都禁欲已久,差點滾做一團,但薑興畢竟心疼陳一,不願意叫他在這種地方將就。
    陳一倒是又好氣又好笑的,他本來是坐在薑興身上,低頭就去咬薑興因為之前親吻嫣紅的嘴唇。
    “你倒是有儀式感,怎麽的,我倆是不是還要喝一盞交杯酒。”
    薑興倒是在這方麵像老學究一樣古板:“第一次不能這麽隨便。”
    陳一翻身下去,隻道沒勁。
    最後星光看是看了,隻是不巧,明天是陰天,雲翳厚重,好不容易等到後半夜雲層散去,露出的也隻是幾顆微弱的小星星,稀稀拉拉的,沒點誠意。
    陳一一邊吸著鼻涕一邊往帳篷裏鑽,默默發誓以後再也不要來這個鬼地方。
    本來第二日就要走,陳一又忽然心血來潮說要去古廟看看。
    那古廟腐朽不堪,一副搖搖欲墜,久未打理的模樣。
    薑興看得眉頭緊蹙。
    陳一倒是頗有興致,左瞧右看,像是真覺得有趣。
    二人走出古廟,看見古廟不遠處就有個襤褸老人擺攤算命,腰間還別了一隻葫蘆,看起來神神叨叨的。
    夏向陽卻仿佛被那老人吸引了似的,一直要往那裏走。陳一也隻得跟著過去。
    老人發如蓬草,胡須皆白:“算命嗎?”
    陳一講:“不算。”
    老人卻說:“我不是問你,這位小先生你是沒命可算的。”
    夏向陽不解其意,倒是陳一和薑興心裏咯噔一下。
    那人說不給陳一算,陳一偏生來了脾氣,非要他算不可,二人爭執了許久,還是薑興從錢包裏抽了一疊鈔票放在老人麵前。
    那老道士樣的人一邊說這使不得,使不得,一邊將鈔票一股勁地都攏進自己懷裏。
    陳一瞧他這模樣,很是懷疑對方究竟真有幾分本事。
    “諾,你自己搖吧。”
    陳一搖了搖簽子,半晌才落下一根,結果掀開一看,上麵居然什麽也沒有。
    這叫陳一心裏又是一沉。
    他非不信邪,連搖三次,次次都是空白木簽,待到第四次翻看木簽發覺是空白的時候,已經起了身雞皮疙瘩。
    他心說晦氣,然後就要走。
    老道士也不生氣,依然慢悠悠地說:“慢走不送。”
    隻是陳一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機好像在剛剛參觀的時候落在那古廟裏了,便囑咐夏向陽跟著薑興好好等他,自己一人往廟裏去了。
    等了大約十分鍾,薑興忽然聽見轟然一聲巨響,仿佛地震一般,抬眼看去才發覺先前那古廟居然坍塌了,滾出鋪天蓋地的灰塵。
    薑興大腦一片空白,在原地等待陳一的期間他右眼皮就跳個不停,未曾想過這不祥預感居然真的應驗。
    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猛然向廢墟跑去。
    天公也不作美,轟然一聲,下起暴雨來。
    其實陳一根本沒去古廟裏,他原本抬腳打算進去,忽然看見一旁樹叢裏有一隻狐狸搖著毛茸茸的尾巴一閃即逝。
    陳一心下覺得驚奇,轉瞬間忘了手機的事情,追著那狐狸走了,期間因為追得太快,還不慎摔了一跤,從濕滑的山坡上滾落到了底下的樹林裏。
    隻是他命實在好,那陡坡不陡,樹林也不深,即使摔得有些慘烈,也隻不過叫那樹枝碎石刮傷了些,並無大礙。
    當他剛仰起頭,就望見古廟在不遠處倏然坍塌,一層煙塵滾滾而來,甚至有不少碎石蹦到了自己的腳邊。
    陳一這下是真的瞠目結舌了,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薑興一定急瘋了,連忙往坡上爬。偏偏又下起了雨,山坡泥濘不堪,陳一往常十幾分鍾就能上去,先下足足花了半個小時。雨又大,打得他睜不開眼睛。
    陳一一邊罵這操.蛋的天氣一邊費力往上攀爬。那斜坡上生的植株叫雨水打濕了,滑不留手,即便是緊緊攥著,也能像魚似的迅速從你掌心間逃脫。
    但陳一惦念著薑興,他知道對方那性格,一定是心急如焚的,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麽事情,於是隨手抓住一個植株就要往上爬。
    這束植株倒不滑膩,邊緣卻鋒利,極割手,陳一卻顧不得那麽多,緊緊攥著借力往上爬。
    他掌心叫植株割破了,往下流血,很快又被雨水稀釋,順著袖口往下淌。
    陳一卻不怎麽覺得痛,他現在隻是急,擔心薑興會因為發瘋,控製不了情緒傷到自己。
    等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他一眼就望見了廢墟裏的薑興。心髒還因為劇烈運動而急促跳動著,陳一吐出一口濁氣,將手裏的血隨手在褲子上揩幹淨,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往對方身邊走去。
    在快要走到他麵前的時候,陳一還未開口,薑興就像是倏然察覺了一樣,抬起頭來。
    “我沒……”
    陳一話還沒說完,就被渾身都是泥的薑興緊緊抱住了。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薑興這麽狼狽的樣子,渾身顫抖。
    那細小的,止不住的顫栗,像是也一並傳到了陳一的心裏。
    這不是一個唯美的場景,兩人都髒得要命,恐怕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狼狽,像泥猴似的。
    陳一鼻間聞到的都是泥土的味道,被雨水打濕了,微腥的,很濕潤。
    在冰冷的水霧裏,隻有薑興的體溫是暖的,或許還有淚水,一滴滴墜下來,融進混著塵土的雨珠裏。
    陳一聽到了對方心跳聲很急促,砰砰直跳。
    他能從這裏聽出薑興的恐懼。
    在鋪天蓋地的細小水珠之間,在那個緊密得透不過氣的擁抱之中,陳一又聞到了薑興身上的味道。
    很淺淡的,叫大雨稀釋了。
    煙草和香水。
    他的心髒忽然就沒由來地、莫名其妙地瘋狂跳動起來。
    陳一想說些什麽,他張了張嘴,最後卻也什麽都沒說,隻是抱住了薑興,笨拙地拍了拍對方的背脊:“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