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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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呀?”
女人眼眸彎彎,她撥往後撥了撥自己烏黑的頭發,那長發在陽光下流水傾瀉似的,微微反射著一點光。
她眉眼沒在繚繞升起的白霧之中,若隱若現。
陳一燒了一晚上,喉嚨幹得厲害,聞到了那煙草的味道,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真嬌氣。”
女人將煙給掐滅了,她將陳一額頭上浸得濕透的毛巾取了下來,又站起身來倒了一杯水過來。
藥片五彩斑斕的,堆在手心,像各色的糖丸。
陳一看了她一眼,女人還是笑意盈然的,麵不改色,他又看了一會兒,拿起藥片慢慢吃掉了。
“昨天晚上我可一直在照顧你呢,你怎麽連句謝謝都沒有。”
陳一眼睫半垂著,許久,又緩緩抬起了:“隻是還沒到我死的時候而已,不是嗎?”
女人便一笑了之,並不回答。
樓下忽然有了一點聲響,聽起來像是敲門聲,女人嘟噥著“這個時候是誰啊”,然後提著自己的裙子,往底下去了。
……
麵前的男人戴了頂遮陽帽,肌膚卻是雪白的,微微抬起下顎來,能依稀看見眼睛邊有一顆淚痣,淺褐色的:“您好,我想問一下路,可以嗎?”
女人倚靠著門檻,從她藕荷色真絲裙的下擺露出一雙腿,白膩的,係了吊帶襪,可以看見一圈若隱若現的蕾絲。
她撩起披散在身後的長發,陽光太灼熱,難免有點兒讓人心煩意亂的:“問路這種事情,找導航比較快一些吧?”
“確實如此。”
那青年抬起頭來,女人這才發現他有一雙顏色極淡的眼眸,叫陽光一映,水波粼粼的。
“不過這可不是您說得算了。”
冰涼的槍頭抵上了女人的太陽穴,她原本不變的笑容終於微微凝滯了一刻。
李玟將門打開了,從房子不遠處的車裏,薑興下來了。
他在正午已算得上很炎熱的時候依舊穿了身黑色的襯衫,從衣領裏露出的一截脖頸上蔓延著淤痕。
薑興神色淡淡,他也跟著推門進來了,環顧了四周一番。
地中海裝飾的風格,大片的藍白,屋子裏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陳一呢?”
女人叫李玟拿槍指著,神情不慌亂,反而有點兒無辜。
“什麽陳一?您是不是找錯人了?”
薑興回過頭來,一張臉冷淡得很,他將上了膛的槍抵著女人的眉心,並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女人的笑意漸漸有些撐不住了。
薑興往上麵看了一眼。
“李玟,你去樓上看看。”
李玟點了點頭,就往樓上去了。
左右兩側都有不少房間,李玟便一扇一扇地推開,當推開最後一扇門時,他看見了房間裏的鎖鏈,一端係在床尾,一端已經是空空如也了。
他掀開那黑色的紗幔,摸了摸被褥,還是溫熱的。
想來人並沒有走遠。
李玟四處尋找了一番,房間布置簡單,幾乎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他將視線轉到了屋裏的雙門木櫃,那櫃子門是緊閉著的,大小足以容納下三四個成年人。
李玟就一步步走到了櫃門前。
“吱呀”。
櫃門剛剛被拉開了一條小縫。
樓下卻忽然傳來了一聲槍響。
而後便是女人痛苦的尖叫聲。
李玟不猶豫,將櫃門徹底打開了,空空如也,隻有一點衣物。
他又去廁所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之後就往樓下去了。
女人躺在地板上,鮮血從光潔的大腿往下淌,濡濕了真絲的裙子,她疼得額上冷汗津津,渾身不住顫抖著。
“上麵有人嗎?”
薑興手裏還握著槍,神色沒什麽變化。
李玟說:“沒有。”
薑興沉默了片刻,他略微低著頭,濺了一點鮮血在素白的臉上,其實眉眼沒什麽戾氣,卻叫人看著莫名心悸恐懼。
“我知道他在哪!當天就是我把他帶走的,隻有我知道把他帶走的人是誰。”女人搶先開口了,她臉色蒼白,咬牙說:“如果你殺了我,那你就永遠找不到他了。”
她當然看出了薑興的殺意。
這可真是一個瘋子,在中國境內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開槍。
“將她帶走。”
薑興將槍收了起來。
“她腿還在流血。”
李玟說。
薑興側著頭看了一眼,又收了回來。
“跟不上另一條腿也別要了。”
女人咬緊了嘴唇,一瘸一拐地跟在薑興後麵,李玟隨手扯了一段繩子,將女人的手腕給係上了。
薑興上了車之後就閉眼假寐起來。
果真如李玟所說,薑天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將先前公司的許多合約內容與機密都一股腦地散播了出去。
股東坐不住了,差點鬧翻天去,加之一些媒體有心將風向帶偏,公司已經連著幾個禮拜都在應付接踵而來的各種風波與鬧劇。
薑興幾乎兩天兩夜沒合過眼。
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出租車司機打來的,聲稱在某一個近海城市見過陳一。
薑興之前為了找到陳一,大肆宣傳,高額懸賞提供有價值線索的線人,一時間,許多真真假假的電話打爆了公司前台。
這是他親自核實的第7個地點。
這個女人的確與監控攝像頭拍到的孕婦眉眼一致。
“他人呢?”
女人聽到薑興發問,也顧不得疼了,連忙開口:“他叫一個戴麵具的男人帶走了,也是那個男人組織的這次事情,我隻是收錢辦事而已。”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李玟上去的時候沒有看見陳一和那個神秘青年,但是依對方這肆無忌憚的做派,如果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了,一定會被毫不猶豫地解決。
所以即便是她不知道,也絕不能叫對方看出來。
“這件事情跟薑天樂有關係嗎?”
女人一愣,她腿還疼著,有點茫然:“薑天樂是誰?”
薑興將眼睛睜開了,斂著一點寒光:“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隻認識將你口中的陳一帶走的那個男人。”
“開車回去。”
薑興忽然這樣說。
李玟也不多問,立即掉轉車頭。
三人又回到了剛剛的別墅,薑興上了樓,將門一扇扇推開了,最後來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他看向了大開的櫃門,撿起了裏麵的一支針劑,已經空了,尖銳的針頭上還留著一點血跡:“你先前上來的時候,開櫃門了嗎?”
李玟沒說話。
薑興從對方的神情之中看到了答案。
他下樓去,再去看車庫。
果不其然,原本緊閉的車庫大門已經開了,沙地上還有輪胎碾過的痕跡,一路蔓延到黑色的柏油馬路上。
“抱歉,少爺,我剛剛沒有打開另一個櫃門,是我疏忽了。”
薑興沒說話,順著痕跡望過去,臉上還沾著一點殷紅的血,幹涸了,有點發黑起來。
近些日子裏以來,他總是如此,一副不辨喜怒的模樣,卻叫底下的人越發地心驚膽戰。
女人原本還在皮椅上躺著,鮮血順著邊緣滴落到了地上,她在密不透風的空間裏感受死亡一點點逼近。
她開始後悔起來。
女人平常會裝作孕婦的樣子在深夜或者僻靜的小巷裏尋求幫助,把路人迷倒了之後送去做手術。
在黑市裏,最平平無奇的人也可以因為他們所擁有的健康器官變得價值連城。
直至那一日,有一個人撞破了她,然後對她發出了邀請。
“販賣器官能賺什麽大錢,我有一個買賣,不知道你有興趣嗎?”
原本的昏暗叫突然而至的光亮打破了。
她叫人從後座上拖了下來。
對上黑洞洞槍口的那一瞬間,女人忽然想到了倏然大亮的手術燈。
“砰”地一聲。
一點殷紅濺到了薑興的臉上,疊著從前那些有點幹涸的血跡,隻是這一點卻是新鮮的。薑興的臉很白,是那種沒什麽血色的蒼白,他伸手將幹涸的血跡擦掉了。
那點溫熱的就染到了手指頭上,暈開了。
薑興揪緊女人頭發的手鬆開。
她軟軟地倒了下來。
樹林裏驚起一群黑鳥,拍著翅膀飛過去。
空氣裏還能清晰聞見海水鹹浸的味道。
薑興從口袋裏拿了煙出來,低頭點燃了,放進了嘴裏。
他先前為了開槍,有一隻手的手套取了下來,露出手背上大片蜿蜒的紅色淤痕。
仿佛是某種活體動物,緊緊依附著他,密不可分。
正午的陽光的確有些太過於灼熱,薑興的額頭上也出了些汗,那點微紅的痕跡被汗水融了,順著下顎往下落了一滴。
薑興靜靜地抽完了這一支煙,然後將煙頭掐滅了,收了起來。
“處理一下。”
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說。
李玟就低頭去看那女人,無聲無息的,柏油馬路上叫那殷紅一點點浸得更加深沉。
能很分明地聞到一些鐵鏽味兒。
李玟沒說話,薑興還倚著車站著,他神色與往常沒有什麽區別,除開腳邊躺了具毫無動靜的屍體。
聚成一小灘鮮血緩緩流動,幾近要觸到青年的黑色馬丁靴。
他隱隱覺得薑興現在的狀況有些危險。
可到了最後,李玟什麽也沒有說。
他隻是走進了屋子裏,找到了床單將女人裹住,然後塞進了後備箱裏,順便牽了水管將柏油馬路上的血跡衝洗幹淨。
等他上車的時候,薑興依然在閉眼假寐,車裏放著流行樂。
對方眼睫就半垂著,臉頰上還有一點血跡。
隻是不再新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