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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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陳一聽到樓下的開門聲之前,戴著麵具的青年就進來了,他將陳一腳上的鏈子打開了,然後將陳一抱起來和他一起藏進了櫃子裏。
    陳一聽到上樓的聲音就意識到是有人來救他了,於是開始掙紮起來。
    青年捂住了他的嘴。
    陳一感到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刺進了皮肉裏。
    隨著冰涼的液體一寸寸被推進血液裏,陳一掙紮的動作也開始漸漸放緩下來。
    他意識逐漸模糊起來,眼皮子也開始打架。
    青年聽到了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對方在房內徘徊不去,很顯然是在找些什麽。
    青年並不動作,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對方打開了櫃門。
    然後是一聲槍響。
    他動作略微一頓,卻到底沒有來打開另一扇櫃門。
    腳步聲又漸漸遠去了。
    傳來一些談話的聲音,是女人在試圖展示自己所剩的一點兒利用價值,聲音很慌亂:“我知道他在哪!當天就是我把他帶走的,隻有我知道把他帶走的人是誰。”
    “如果你殺了我,那你就永遠找不到他了。”
    青年沒有聽到其他人說了什麽,卻聽見了關門聲,又過了一會兒,他將房門推開了,走到了走廊的盡頭,透過窗戶望見了一個黑衣男人關上了車門。
    他注視著越野車在自己眼前逐漸遠去,然後回房將癱軟在床上的陳一抱了起來。
    車庫裏的車是先前就準備好的,青年發動了車,撥通了電話。
    “嗯,出了點事情,薑興找過來了,我現在帶著他去你那兒。”
    “你要過來?我到了地方給你發定位,對了,明天你到機場幫我去接一個人,我已經把你的電話給他了。”
    “相信我,你能一眼認出他的。”
    …………
    薑天樂在公路旁等了許久,才在夜色中看見一輛車駛來,然後在自己麵前緩緩停下了。
    這個季節尷尬得很,正午熾熱,夜晚偏又冰冷至極。
    後座上躺著個人影,薑天樂看了一眼:“這就是那小子看得比自己命還重的人?”
    青年淡淡地“嗯”了一聲:“要不怎麽會拚了命地找他。”
    “那個小雜種,還是深情種。”
    薑天樂經過這些日子的流離失所,躲躲藏藏,人已經瘦了一大圈,愈發顯得幹枯蒼老,一雙嵌在眼眶裏的黑眼珠子,沒什麽生氣,咕嚕嚕一轉,活像一個批了青皮的畫皮鬼。
    當說到“深情種”的時候,薑天樂幾近是嚼碎牙根吐出來的三個字,他神情猙獰恐怖:“對待自己親哥哥都能下毒手的畜生,也會有這麽一天?”
    青年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注視著擋風玻璃前的公路,他帽子放了下來,麵具卻還沒有取。
    這裏距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薑天樂沒得到青年的回複,也並不氣餒,目光轉而去落在了抽屜裏的一疊針劑:“這是什麽東西?”
    “麻醉劑,等夏北光醒了就再給他注射一次。”
    薑天樂看了一會兒,又問:“能持續多長時間?”
    “大概兩到三個小時之間。”
    或許是見薑天樂望著針劑模樣太出神,青年淡淡說:“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要隨便動他。”
    薑天樂這才將目光收了回來,嗤笑了一聲,隻是神情難免有些陰翳:“怎麽,你對這小子心軟了?”
    青年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薑天樂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你不會要留他一命吧?”
    “我想留誰的命,似乎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我們當初可不是這樣說的!你答應了我你會殺了薑興最重要的人,讓他生不如死,我才將那些機密文件都告訴你的,你現在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卻要出爾反爾嗎?”
    “之前製定規則的人是你,而現在製定規則的人,是我。”
    眼見著青年沒有一點鬆口的意思,薑天樂幾乎要嚐到口腔裏一點腥甜的滋味來。
    青年又開了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期間車內一片死寂,沒有人開口說話。
    “我下去上個廁所。”
    車內也是昏幽的,隻是亮了一盞頂燈,針劑就隨意散落著,流轉著一點微光,薑天樂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上麵。
    今夜有月色,朦朧的,依稀能看見一點兒樹梢的影子,叫清風吹得嘩啦啦作響。
    薑天樂放輕了腳步,一步步走到了青年身後。對方似有所察,轉過身來。
    薑天樂便抬起手,趁著這麽一個瞬間,將針劑紮了進去。
    在月光底下,青年的脖頸光潔又纖長,像是某種瀕死的動物,他下意識地伸手攥住了針頭,那液體還是一寸寸地被推入進來。
    薑天樂又上車了,這次他坐到了駕駛座的位置上,隔著後視鏡看了一眼癱軟在草地裏的青年,然後發動了車子,毫不猶豫地遠去。
    一刻鍾之後,那一點彎鉤似的圓月終於掙破了一層層的雲翳,露出小半張臉來,月光又落了下來,原本癱軟無力的青年睜開了眼睛,緩緩坐起了身子。
    他取下了麵具。
    那朦朧的光便籠著他,能看見耳垂上的耳釘在略微反射著一點光亮。
    紅色的,尖削且角度鋒利,像一輪月亮。
    …………
    薑天樂在到了別墅之後就迫不及待地給薑興打去了電話。
    陳一叫兜麵而來的一瓢冷水澆醒了,眼睫輕輕顫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了。
    “說話。”
    薑天樂揪緊了陳一的頭發。
    陳一手腳都叫麻繩給捆緊了,半晌,試探著地喊了一句:“薑興?”
    那頭也沉默了許久:“一一,真的是你嗎?”
    隻是陳一還沒來得及回答,薑天樂便將手機拿走了。
    “聽見了嗎?這可是夏北光的聲音。”
    “薑天樂,你想要什麽?”
    “終於不裝模作樣地叫我三叔了嗎?”薑天樂忍不住大笑起來:“你之前不是裝得很好嗎?一副病貓子的樣子?”
    “我告訴你,我隻想要你薑興生不如死。”
    “這都是你逼我的,薑興!但凡你稍微給我留一點活路,但凡你對小雲有一點良心!我都不至於要跟你魚死網破,不死不休!”
    他幾近怨毒地詛咒著對方:“我要的就是你嚐一嚐我當初受過的所有滋味。”
    “具體時間我會通知你的。”
    薑天樂碾上了陳一受傷的手指,陳一眉頭蹙起,渾身一顫。
    “你的小愛人就暫且由我來管教一段時間。”
    這房間裏空無一物,甚至窗戶也叫人掩上了,隻漏進來一段月光,陳一橫躺在冰涼的地板,他掙了掙麻繩,反叫麻繩給絞得愈發緊了。
    先前吃下的藥依舊有讓人渾身癱軟的成分,他眼前的夜色逐漸扭曲成猙獰恐怖的巨齒大臉。
    一切事物變得光怪陸離,奇形怪狀,陳一耳畔能聽見巨大轟鳴聲,頭疼欲裂。
    這是服用精神類藥物帶來的後遺症。
    他緩緩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不要那麽難受,或許是過了半刻鍾,又或許是過了一個半個小時。
    那劇痛終於漸漸和緩了幾分,他深深吐出一口氣,額上已經是冷汗津津了。
    他開始思索起薑天樂為什麽要綁架自己,對方毫無意外是衝著薑興而來的,綁架自己也隻不過是為了間接地讓薑興感到痛苦。
    奇怪的是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個地方,但是先前看守自己的麵具男卻不見了。
    麵具男的目標是自己,他不在自己身邊是不正常的,這隻能說明薑天樂通過某種途徑暫時或者是永遠地讓對方沒辦法接觸到自己。
    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是陳一還是略微鬆了一口氣。
    比起暴戾恣睢的薑天樂,不知道為何,陳一反倒更加畏懼喜怒無常的麵具男。
    與此同時,他也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按照先前那些跡象看來,麵具男在這一次綁架案之中是類似於首腦的存在,是領導者,一個能讓薑興動用一切資源手段都沒辦法在一個月內找到自己的人,他真的會這麽簡單地栽在薑天樂身上嗎?
    在第二日清晨,薑天樂在客廳裏便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喂,您好,請問您是薑天樂先生嗎?我已經下車了,請問您可以開一下門嗎?”
    薑天樂這才想起了青年先前跟他說的那番話,隻是沒想到對方不僅僅是把自己的電話給他了,還把別墅地址都發了過去。
    他不想節外生枝,現在自己已經跟青年徹底決裂,於這時接納對方的人,很顯然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於是薑天樂便想搪塞過去:“不知道,我不是,你找錯人了吧?”
    他話音剛落,門就被敲響了。
    男人聽著電話裏的回響的敲門聲,微微笑了笑:“薑先生,您開門吧,我已經到了。”
    門前的男人穿著簡單的t恤,背了個雙肩包,可能是源於外頭太陽正大的原因,他還戴了一個寬大的遮陽帽。
    他生得很白,眉眼都是烏黑的,微微抬起頭來,看見薑天樂的時候便笑了起來,露出唇畔一個酒窩:“您好,請問我的房間在哪裏?”
    薑天樂這才從忡愣之中回過神來,他不自覺地給男人讓出一條路來。
    當薑興再次接到了薑天樂的電話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薑天樂也非常言簡意賅,他的聲音隨著海風呼嘯著傳來。
    “你昨天去過的別墅盡頭有一座懸崖,我已經到了,現在就在這裏等你,隻要你一個人過來,如果你報警,在看見警察的那一瞬間,我就會將夏北光推下去,讓你永遠都看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