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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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雲翳退去,今天遇上了一個難得一見的晴天。
    病房裏很靜謐,沒有人說話。
    薑興進來的時候陳一還蜷縮在被子裏睡覺,整個人都要拱進被子裏似的,隻留出一點兒散亂的發梢,烏黑的,蒙了一圈光暈,閃亮亮的。
    隻是他睡覺也不如何老實,從被子裏伸出來了胳膊,袖口都撩上去了一截,能看見一截光裸的手臂。
    手心略微蜷縮著,雪白的,連指甲都修剪得幹幹淨淨。
    薑興想將他的被子拉下去些,剛剛伸手,對方卻倏然將眼睛睜開了,烏黑的,還有點警惕的意味,見到是薑興,忡愣了一會兒,才慢慢恢複成尋常的樣子。
    薑興便問:“吵醒你了?”
    陳一撐起身子來,微微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卻仿佛想到了什麽,又閉上了嘴。
    或許是因為受了傷,有些失血過多的緣故,陳一這幾日都比較嗜睡,白日裏也是昏昏沉沉的,很少醒來。
    薑天樂那兩顆子彈,一顆不巧,打在陳一小腿上,另一顆擦過了陳一的大腿,差一點就削斷了大動脈,現在子彈是被取出來了,隻是傷口還在,難免行動不便。
    陳一又不能說話,故而就更加百無聊賴起來。薑興給他買了一些解悶的東西,都是些魔方之類的。小玩具
    陳一看見的時候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
    將手機遞了過去——你拿我當小孩呢?
    陳一沒辦法說話,卻又不願意寫字,更多時候都是拿手機跟薑興交流。
    雖然有些麻煩,但現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薑興看了一會兒:“綁架你的人隻有薑天樂一個人嗎?”
    聽到薑興開口,陳一的動作一頓,他手裏的魔方已經拚完了五個麵,隻剩下了最後一個綠色的麵。
    這幾天以來陳一醒來的時候幾乎都是在玩魔方,他玩魔方很有耐心,大概是新手的緣故,一開始的時候找不到竅門,後來尋著了公式,速度便越來越快了。
    陳一聽到他問這話的時候臉色並不好看,蒼白得厲害,眼睫垂著,有些輕微的顫抖。但很快的,他又若無其事地拚起了最後一個麵。
    “沒關係的,一一。”薑興分開了陳一的額發,在對方眉間輕輕吻了吻:“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裏,現在你很安全。”
    “如果想不起來,或者不想回憶,就算了,嗯?”
    陳一沉默了一會兒,他伸出手來,攥緊了薑興的手。
    薑興也不說話,任由他攥緊自己。
    好半天,陳一才拿出了手機,打下了一大段話:“我沒見過他長什麽樣子,關我的人總是戴著麵具,所以我沒有看見過他的臉,但從身高體型判斷,應該是一個成年男性。”
    又稍微回想了一下,陳一在屏幕上劈裏啪啦繼續寫了一段話:“我之前都被關在那個別墅裏麵,腳踝上戴了鎖鏈,他每天都在我飯裏下藥,房間的窗戶被釘死了,鑰匙在關我的那個人手裏,我之前想過要逃出去,可是失敗了,後來被抓回去了。”
    “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陳一略微遲疑了一下,似乎並不是太想提及這個問題,嘴唇都緊抿著。
    薑興見他似乎不願意提及,也不多問了,隻是給他掖了掖被角,然後就坐到一邊開始處理公務了。
    這幾日裏,除開是非要離開不可,薑興幾乎寸步不離地照顧著陳一,洗澡換衣服吃飯,事必躬親。
    一開始的時候,陳一並不大適應,可是望著對方的眼睛,那些話在舌尖打了一個轉兒,又不自覺地咽了下去。
    陳一腿受了傷,洗澡的時候尤其的不方便,薑興就將他受傷的那條腿搭在凳子上,用幹毛巾蓋著,然後試過水溫之後,才拿花灑過來。
    浴室裏幾乎隻有水流聲,兩個人都不言不語的。
    陳一百無聊賴,就自顧自地搓泡泡玩,他讓薑興給自己買了一個塑料小黃鴨,這幾日裏洗澡的時候總是喜歡捏在手裏,擠得那小黃鴨“嘎嘎”直叫喚。
    他手生得好看,一截截青竹似的,清正纖長,捏著一隻塑料小黃鴨也像是在捏著藝術品。
    薑興將陳一沒受傷的那隻腳抬起來些許,對方的腿沾了層水霧,濕漉漉的,不好握住。
    陳一還在披著浴巾捏鴨子玩,頭發烏黑的,沾濕了一些,麵容也叫繚繞的水汽朦朧了幾分,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雙眼睛,水光瀲灩。
    他身上非常幹淨,光潔且雪白,叫那燈光一映,幾近要蒙上一層熠熠生輝的光彩。
    薑興捏住了他的腳腕,也是白皙光潔的,許久,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你在別墅裏有沒有看見一個女人,紅裙子,長卷發?”
    他沒有等到陳一的回答,隻等到了一隻鴨子分開了水霧,停在了自己的眼前。
    “嘎。”
    陳一探過了身子,露出眉眼彎彎的一張臉,眼睫上還盈了層細小的水珠,撲簌撲簌輕眨兩下,就順著翹起的弧度往下滴落。
    他唇畔有酒窩,眼眸又彎得厲害,看起來難免顯得有點兒稚氣。
    見薑興不說話,陳一又捏了那鴨子幾下。
    “嘎嘎嘎嘎。”
    薑興不笑,他自己反倒被逗開心了似的,樂不可支,前俯後仰的。
    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薑興剛剛在說話,陳一一字一句地做了口型。
    對了,你剛剛問我什麽?
    薑興將頭低了下來,他頭發上也盈了層水汽,有許多細小的水珠,有一些霧氣太深重了,將烏黑的眼眸都籠得若隱若現:“沒什麽。”
    陳一又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擠了一下手裏的小鴨子。
    “嘎。”
    又過了一會兒,陳一輕輕推了他一下,薑興就抬起頭來。
    你好像不開心?
    對方這樣問。
    薑興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良久,又鬆開了。
    “沒事,隻是有一點兒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解決。”
    到了接近淩晨的時候,薑興推開了房門,陳一卻沒有睡下,隻是望著窗外波瀾壯闊的海洋兀自出神。
    當他聽到薑興的腳步聲而回過身子時,臉上還有一些尚未退去的情緒。
    籠在一半雪亮月色與灰朦影子之中,看不真切。
    先前看護以為陳一睡著了,便將燈關了,等到薑興進來的時候,裏頭便是十分昏幽的,隻能依稀看見陳一微微抬著頭。
    薑興隻望了一眼,就將燈給打開了。
    霎時間屋子裏變成了一片通明透亮。
    陳一眯起了眼睛,好半天才緩過來,眼睛又睜開了,輕輕眨了兩下。
    薑興拖了一張椅子,坐到了陳一身邊:“睡不著?”
    床頭櫃上還放著一小捧梔子花,插在了花瓶裏,是先前薑興從花店裏帶來的,隻是已經放了好幾日了,花葉都開始有些枯萎。
    原本雪白的花瓣也微微皺起,泛起一些幹枯的暗黃。
    薑興掃了一眼,就對陳一說:“要不要把這些花換了?”
    陳一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點了點頭。
    梔子花被薑興抽出來丟進了垃圾桶裏,他看見了花瓶旁邊還擺了一個削了皮的蘋果,削得很好,垃圾桶裏還有一圈兒紅色的蘋果皮,一點兒都沒斷。
    隻是看起來卻像是沒被人吃幾口的樣子,剩了一大半。
    “這是你削的蘋果嗎?”
    陳一還在低頭玩魔方,聞言就點了點頭。
    薑興倒也沒有多問,將已經不新鮮的蘋果丟進了垃圾桶裏。
    陳一又拚好了一個魔方,一直沒有聽到薑興說話,忍不住側著頭仔細觀察了一下薑興的神情。
    一隻手伸到了他的麵前,攥著一個手機,屏幕上寫著一行字——我弟弟現在還好嗎?
    薑興掃了一眼,拿起蘋果不緊不慢地削起來:“他不怎麽好,一直見不到你,又哭又鬧的,等你什麽時候病好了,早點痊愈了,就可以見到他了。”
    薑興蘋果削得不好,坑坑窪窪的,他削到一半就放棄了,將蘋果丟進了垃圾桶裏。
    黏膩的汁水沾了他一手,薑興扯了兩張紙巾,將指間的痕跡都一點點擦幹淨了。
    “既然你睡不著,不如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好嗎?”
    他的聲音還是很溫柔的,輕言細語。
    陳一便點了點頭。
    薑興就輕聲說:“這個故事的名字叫狸貓換太子。”
    陳一眼眸微微睜著,然後笑了。
    你怎麽隻是說個開頭就不往底下講了呢?
    薑興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講:“在宋真宗時期,有兩個懷了孕的妃子,一個叫劉妃,一個叫李妃。劉妃因為害怕李妃會產下男嬰被立為皇後,於是買通了接生婆尤氏,趁李妃分娩之時用一個剝了皮的狸貓,調換了李妃生下的兒子。隻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原本該死的太子沒有死,狸貓與劉妃最後卻都死了。”
    陳一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兒,見薑興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便笑了。
    你的睡前故事未免太短了一些。
    他打了一大段話,然後拿給薑興看。
    我還知道這是出自《三俠五義》中的故事。而且你還有個最重要的人物包拯沒有講,如果沒有包拯,最後李妃也沒辦法沉冤得雪。
    薑興沒說話,隻垂下了眼睛。
    陳一又自顧自玩了會兒魔方,便有些想要打瞌睡,漸漸縮進了被子裏。
    薑興將床放下去一點兒,替陳一掖了掖被子,半晌,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子上的木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