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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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很偏僻,地勢低窪,破碎的磚石踩在上麵不留神就會飛濺出汙黑的髒水,濡濕了褲腳,隻留下髒兮兮的沙礫,角落裏生有淤黑的青苔,偶爾能聽見老鼠吱吱的叫聲。
    宋柳蔭叫林天威攙扶著,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往裏走。
    林天威將房門叫人推開了,撲麵而來的陰濕與黴味讓他生出些羞窘的心情來,他告訴宋柳蔭稍等片刻,自己從房間裏拿了一把折疊凳子。
    “坐……坐吧。”林天威其實有些不好意思,他拿了幹淨的毛巾將凳子仔仔細細擦了一遍,才將宋柳蔭扶過來坐下:“家裏沒什麽好東西,也沒什麽可以讓您坐的地方,宋先生,讓您受委屈了。”
    室內光線昏幽,林天威將客廳裏的燈打開了,宋柳蔭一半的臉叫光映著,微光在他眼睫上流轉。
    他搖了搖頭,輕言細語的:“你能收留我,我已經非常感激了。”
    林天威低頭看見了宋柳蔭米白色的褲腳叫剛剛破碎磚石的汙水濺到了,濡濕了好大一塊兒,浸濕成一種肮髒的灰褐色。
    他抿緊了唇,生出幾分複雜的心情。
    “對了。”宋柳蔭看不見,沒察覺到對方的神情,伸手摸索了一陣子,取下了耳朵上的銀色耳釘:“你將這個拿去丟掉吧。”
    那耳釘就靜靜地躺在宋柳蔭的掌心,是一個規則的菱形銀片,中間嵌了一塊黑色的石頭,流光溢彩。
    “這不是雇主送給您的東西嗎,您不需要留個念想嗎?”
    “留著也沒什麽用處。”宋柳蔭淡淡說:“丟了反倒幹淨一些。”
    既然是宋柳蔭的決定,林天威也不好多說。他從對方接過了那兩枚耳釘,要丟進垃圾桶裏的時候卻又鬼使神差地多掃了一眼。
    很漂亮,一看就造價不菲。
    耳釘還留有體溫,觸手溫潤,林天威猶豫了片刻,將它放進了口袋裏。
    說不定把它賣掉還能換些錢給宋先生買點止痛藥。
    林天威的家不算大,他的母親之前生了病,為了治病家裏欠了很多錢,負債累累,林天威一直在努力工作,就是為了還清先前為了治病留下的欠款。
    他住在非常偏僻的貧民窟裏,緊挨著的就是本市著名的紅燈區,晚上時常能聽見槍響,過了晚上八點街上就靜悄悄的了,幾乎看不見人影。
    入室搶劫案或者入室搶劫殺人案是屢見不鮮的事情,所以每到晚上林天威都會仔細檢查門窗是否反鎖,還會將門用櫃子頂上。
    隻是家裏比較小,大多東西又陳舊,宋柳蔭在屋內活動十分不方便,即便是林天威買了海綿墊將尖銳的直角裹上,但是這幾日以來宋柳蔭身上依舊碰撞出了不少青紫。
    林天威告訴他,戴青現在暫時居住在醫院裏,並且看起來並沒有懷疑到自己身上,也沒有報警,隻是匆匆地給自己結了工資之後就將自己辭退了,讓宋柳蔭不用擔心。
    不過林天威很快又找到了一份新的看護工作,但是這需要他每天至少在醫院裏待上八個小時,宋柳蔭的生活起居必須由他自己獨立解決。
    好在宋柳蔭很快就摸透了家裏的格局與家具在的位置,時日長了之後,就很少再磕碰到哪裏了。
    “我下午四點下班回家,宋先生,您在家的時候,如果有人敲門或者打電話都不要理會。”
    林天威每天上班之前都會絮絮叨叨的說上半個小時,事無巨細,交代得清清楚楚。
    等他說完之後又實在覺得自己有點兒囉嗦了,也揪了揪自己的頭發:“那……那個宋先生,我先出門了。”
    “嗯,早點回來。”
    宋柳蔭說這話的時候,手裏還拿著玩具,是一隻塑料小鴨子,捏一捏就嘎嘎作響,他似乎覺得有趣,眉眼都鬆懈了幾分。
    在林天威離去後不久,房門就被人敲響了,宋柳蔭停下了捏小鴨子的動作,側耳聆聽,直至聽見一個女孩的聲音。
    “親愛的,我來啦!”
    嬌滴滴的。
    他摸索過去將門打開了。
    …………
    “你吃完飯了嗎?”
    晚上回來的林天威掃了一眼飯桌,發覺早上準備的麵包和牛奶沒有動過的跡象。
    “我有些吃不下。”
    宋柳蔭的口吻還是沒什麽脾氣的,他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天威自然是知道宋柳蔭吃不慣麵包這類的東西,從前他在雇主家吃的都是米飯麵條之類的中國食物。
    他沉默了一會兒:“等我禮拜天的時候,給你做一點米飯。”
    宋柳蔭仰起頭微微笑了笑。
    林天威像是倏然想起了什麽,從塑料袋裏拿出了一杯果汁:“我給您帶了點飲料,要不要先墊下肚子,您一天沒吃飯了吧?”
    林天威的掌心是溫熱的,還有點濡濕,像是浸透了一些汗漬,他遞過飲料之前很貼心地幫宋柳蔭將瓶蓋打開了。
    宋柳蔭摸到了他掌心的一點濕潤。
    林天威叫宋柳蔭摸到指尖的時候,微微顫了顫。
    直到看見宋柳蔭將飲料喝下去了,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他覺得喉嚨有些幹渴,轉身喝了一口水。
    “小林,我的耳釘,你真的丟掉了嗎?”
    林天威身子一僵,他有點費力地咽下去了那一口涼水,如鯁在喉。
    好半天,他故作輕鬆地開口說:“當然丟掉了,怎麽了,宋先生您又後悔了想把它撿回來嗎?”
    “沒有。”
    宋柳蔭指尖輕輕在桌麵上叩了叩。
    “就是隨便問幾句。”
    從灰蒙蒙的玻璃窗透出外邊的瑰麗霞色,像是油畫盤裏明黃色與橘黃色被剮蹭在雪白的畫紙上,又蓋上了朱赫的輕紗,朦朦朧朧,暗潮湧動。
    “我又給您找了一位醫生,我把宋先生您的病例給他看了,他說可以治您的眼睛。”林天威走到了廚房裏,他從壁櫥裏拿了一隻玻璃杯,接了一杯水,冰涼的液體從喉嚨間往下流淌,疏解了燥熱與幹渴,他緩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我花了很長時間才預約到今天晚上七點的位置,待會就帶您過去一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麽您的眼睛就可以重新……”
    “砰”地一聲悶響。
    林天威倒下了。
    宋柳蔭將手裏沉重的木質擺件丟到一邊,然後摸索著拉開了抽屜,在裏頭找到了先前從戴青家拿回的手槍。
    他推開了房門,沿著牆根一路兒往前走,在大概第751步的時候右拐,摸到第十二扇門的時候,然後叩響。
    因為隻隔著一層薄薄的木門所以能清晰聽到裏頭的喘息聲與水漬聲。
    “咚咚咚。”
    宋柳蔭又用力敲響了房門。
    終於有人跑過來開門了,女孩看上去年紀不大,隻穿了件紅色的吊帶背心與短褲,自來卷的黑色長發淩亂地披散著,細胳膊細腿的,像個瓷娃娃。
    身上有股子很濃烈的香水味。
    她撲過去抱住了宋柳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你果然來了。”
    有男人從她身後走出來了,用英文跟她講了幾句話,女孩翻了個白眼,拿腳就去踹他。
    對方捏了一把女孩的胸脯,笑嘻嘻地走了。
    “當然,這不是等著你來養我了嗎?讓我能安心在家做個小白臉”
    宋柳蔭微微一笑。
    艾拉掐了一把他的臉,嬌嗔道:“你腿這麽不好使,當小白臉兒都沒人要。”
    宋柳蔭與女孩一起進屋去了。
    這屋裏到處扯著欲蓋彌彰的粉絲紗帳,桌上擺了許多瓶瓶罐罐,大敞著的衣櫃裏掛了五顏六色的蕾絲內衣,還彌散著一股子情事之後的味道。艾拉滿不在意,撿起了之前客人扔在桌上的一包煙,抽出了一支來給宋柳蔭熟稔地點上。
    光影在他臉龐上明滅,宋柳蔭指間亮著一點猩紅,若隱若現的。
    艾拉最愛他這個樣子。
    宋柳蔭緩緩吐出一口,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斜睨了一眼過去:“怎麽?對著我也發浪?”
    艾拉想要親吻他細密的眼睫,尤其想親吻那雙眼睛,想知道那眼睛是不是也如自己想象的那樣柔軟多情。可她到底沒有勇氣,於是蜷縮在他腳邊,輕輕吻了吻他的指骨。
    “親愛的,你簡直就是天生就是上帝的寵兒,是他被世人遺忘的傑作。”
    宋柳蔭嗤笑了一聲,他的臉半隱沒在煙霧之中,顯出一點兒漫不經心:“艾拉,我不信上帝。而且我隻是個瞎子。”
    “殘缺有時候也是一種美麗,你依舊非常完美,毋庸置疑。”
    艾拉這樣柔聲細語地說,她伏在宋柳蔭身旁,宋柳蔭能感受到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在他膝蓋上反複摩挲。
    “我不喜歡女人,你知道的。”
    宋柳蔭將原本翹起來的雙腳放下了,他摁滅了手裏的煙,口吻不鹹不淡的。
    “你現在應該去看一看,林天威的家裏是不是來了一個男人。”
    “大概一米八左右,年齡二十幾歲,沒超過三十歲,長相不太清楚,應該還不錯。”
    艾拉是個混血兒,遺傳了中國父親的黑發,卻遺傳了母親的天藍色眼眸,許多人都誇她像一隻優雅的波斯貓:“那個男人就是之前把你關起來的人嗎?林天威不是你的朋友嗎,那個男人為什麽會找到林天威的家裏呢?”
    “艾拉,我不喜歡話太多的女人。”
    女孩有點兒委屈。
    “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親愛的,如果不是你長得太符合我的心意,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頓。”
    她半是埋怨半是嗔怒。
    宋柳蔭輕笑一聲:“就像你上次收拾那個小混混一樣嗎?”
    “可要比那過分多了。”艾拉伏在宋柳蔭的耳邊,吐出一串曖昧的氣息:“我會把你嚼碎了吃進肚子裏,誰也不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