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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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柳蔭不是個很安分的個性,在這半個月裏,逃跑之類的事情在醫院也沒少做過,偏生那薑興就像他肚子裏的蛔蟲一樣。
他還不消做些什麽,就會被對方提前預知到所有行動。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日日如此反複,鐵人也受不住。
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薑興當真將宋柳蔭拿捏的死死的。
宋柳蔭如果是孫悟空,薑興便是那如來佛。
孫猴子永遠逃不出佛祖的五指山。
宋柳蔭也逃不出薑興的掌心。
宋柳蔭覺得最可氣的是薑興每次揪到自己時候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心裏來火氣。
於是每次被抓到的時候,薑興臉上不見一點兒怒色,倒是宋柳蔭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樣拚命炸毛。
好像是薑興做錯事情讓他生氣了一樣。
說來也奇怪,宋柳蔭對著薑興總是下不去手。
他甚至都沒法對著薑興揮起拳頭。
若是其他人在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來之後又將自己關起來,就算這個人頂著前男友的名頭,宋柳蔭依舊會殫精竭慮地逃跑,然後想方設法地報仇雪恨。
薑興不僅僅把自己關了起來,還在第一次見麵就毫無征兆就親了自己,宋柳蔭當時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揪緊了對方的衣領,拳頭都攥緊了。
眼看著就要落到對方臉上了,薑興忽然輕輕叫了他一聲:“一一。”
宋柳蔭驀然一頓,然後心口就泛起酸來,又澀又軟,這感覺順著血液循環到身體每一個角落,叫他再也聚不起一點力氣。
眼眶也是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凝出霧氣。
奇怪了。
真是太奇怪了。
宋柳蔭百思不得其解。
他開始動搖,覺得或許自己真是薑興的男朋友。
要不然該如何解釋自己對上薑興就產生這樣奇妙古怪的化學反應。
他沒有了記憶,愛意卻刻在本能裏。
記憶裏不知道是誰曾經對宋柳蔭說過這樣一句話。
又或許是這不是誰說過的,隻是宋柳蔭曾經在某部電影,某部書裏看見過這麽一句話。
宋柳蔭卻不能接受。
這是太羅曼蒂克的說法。
與自己格格不入。
…………
有時候大家總是喜歡找借口的,譬如今天太陽這麽好那就不要寫作業了出去玩好了,譬如今天有自己很喜歡看的電視節目那就暫時把工作放到一邊待會再做好了。
對於宋柳蔭來說,他的借口就是今天橘子糖這麽甜蛋糕這麽好吃還是不要跟薑興生氣好了。
畢竟生氣起來,連甜品都變得不那麽好吃了。
宋柳蔭在心裏恬不知恥地給自己找各式各樣的理由,他原本對上薑興的時候立場就不怎麽堅定,這下在瘋狂的糖衣炮彈之下更是迅速瓦解,分崩離析。
他沉浸在那些妥帖的照顧之中,舌尖隻能嚐到甜如甘蜜的滋味,壓根沒發現自己是一隻泡在溫水的青蛙,貪戀著那點要命的暖意,不肯抽離,以至於最後被人拆骨剝皮,吃了個一幹二淨。
一開始的時候薑興隻是很簡單地做些幫忙穿衣服,換襪子之類的活兒,絕不會輕易越過雷區,對宋柳蔭做什麽。
然而漸漸的,便顯出一點兒端倪來了,他會不經意地做些很親昵的動作,例如擦嘴,晚安吻,早安吻,再到了後頭就是更加得寸進尺的一些親親,抱抱之類的了。
薑興總是很注意這些,每次都是點到即止,大多都是偷親,當事人還沒注意就已經過去了。他很會觀察宋柳蔭的神情,宋柳蔭每次想要生氣,都會叫他用各種亂七八糟的法子吸引掉了注意力。
到了最後居然一次脾氣也沒成功發過。
薑興的身上常年四季有一股子木質冷調香水的味道。宋柳蔭說不上來這味道具體是什麽,隻覺得有點類似於橡木床沐浴陽光之中 ,經年累月,然後從窗縫之中生長出一朵柔軟馥鬱的白玫瑰。
他能在腦海裏勾勒出薑興大致的輪廓,宋柳蔭曾經在薑興睡著的時候悄悄摸過他的臉,他應當是有一張很英俊的臉龐,眉骨高聳,錯落有致,鼻梁跌宕起伏,像是料峭春寒的山峰,攜著砭骨涼意。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僅僅從麵部輪廓來講,薑興似乎更有點像外國人,因為很有那麽一些混血的意思。
宋柳蔭指腹摸過了他的眉毛,毛絨絨的,卻不柔軟,有點兒紮手。
薑興是個非常容易長胡子的人,而且胡茬很堅硬,宋柳蔭好奇地揪了揪那下巴上的一點兒尖尖,莫名其妙想起了秋季裏花園的草,表麵上隻剩下了一截泛黃的韌葉,底下卻長著延綿不絕的根。
這聯想讓他有些想發笑,意識到薑興還在睡覺,宋柳蔭便抿緊了唇,將那點兒微末聲音吞進肚子裏了。
“一一。”
宋柳蔭原本是窩在被褥間的一張臉,他先前在打瞌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眼睫毛顫了兩下,卻沒有睜開,隻是擠出一點不耐煩的鼻音。
夢境叫人倏然打碎了,宋柳蔭還有些不滿。
他聽見了薑興的聲音,輕言細語的。
“再睡晚上要睡不著了。”
宋柳蔭拿枕頭捂住自己的耳朵,整個人埋在被子裏,隻睡了兩分鍾,聽到旁邊一直沒有聲音,十分安靜,心中莫名焦躁。
他又留神聽了一會兒,發覺旁邊還是沒有聲音,忍不住猜測薑興是不是又生氣,輾轉掙紮了一會兒,坐起身子來了。
他眉眼間明顯帶著一些叫人打攪的怒意與暴躁,連往常掛在臉上的笑容都沒有了,臭著一張臉。
“我睡覺的時候你站在一邊看著我,我還怎麽睡覺?”
他這個樣子很像初中時的陳一。薑興不由得想。
陳一那時候年紀小,又是自小叫人慣著寵著長大的,於是養成了一個無法無天,驕橫霸道的性子。
偏偏他嘴巴熱鬧又會說話,別墅裏那些阿姨保姆都向著他。
每次鬧出了點什麽事情都替陳一兜著,不往陳父那兒透過去一點風聲。
所以陳一那會兒特別能鬧騰,也格外地任性,沒有什麽是他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餘悠悠用了“作天作地”四個字來形容陳一,一點都不為過。
隻是後來薑興走了幾年,再回來的時候,陳一不知道究竟經曆了些什麽,養成了這樣一副笑麵虎的樣子,肚子裏能藏事,臉上偏還笑吟吟的,情緒一點也不外漏。
別人都隻能看見他那嘴邊打轉的小酒窩,一點兒猜不出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他看上去成熟了,懂事了,話卻少了許多。
即便再見了薑興,也不像從前那樣黏著他,亦或者是跟在後頭糯嘰嘰地叫哥哥。
宋柳蔭自己在這巴巴地等了好半天薑興回答,擺足了要生氣的樣子,卻沒聽見對方開口,又悶悶開口:“你怎麽不說話?”
他聽見薑興笑了笑,那聲音又低又酥,震得自己耳朵發癢。
他不知道薑興是看著自己想到了初中的時候。
“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
對方從來沒有跟宋柳蔭講過自己跟宋柳蔭的事情,這也是宋柳蔭感到很疑惑的地方,薑興找到他好像隻是為了養著他,好好照顧他,並不為別的。
他照顧自己就像是養一個還未滿月的嬰孩那樣細致又妥帖,事無巨細,一定要親力親為。
原先他以為是因為從前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那麽一回事情。
“你跟我是怎麽認識的?”
宋柳蔭好奇地問。
薑興在給宋柳蔭剝桔子,剝得很認真,雪白的脈絡都被他一縷一縷地從桔子上撕下來丟進垃圾桶裏,空氣中有很分明的桔子味,酸酸甜甜的,讓人從舌尖就開始不自覺地分泌出唾液來。
他對宋柳蔭說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可能今天一天也不說完。
宋柳蔭講今天說不完可以明天說,明天說不完可以後天說,時間再長總不能長過自己剩下的時間去了。
於是在窗外洶湧的海浪聲之中,薑興說了一個很瑣碎又綿長的故事。
真的很長,以至於故事的開端居然是薑興八歲的時候。
薑興說得不緊不慢,那些細枝末葉的東西都被他記得很清楚,例如那一天宋柳蔭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小西裝衣服,從地上扯了一朵花瓣是藍色,花蕊是白色的小花。再例如兩個人分別的時候剛好從天空飛過來六隻鴿子。
宋柳蔭對薑興說那是鴿媽媽帶著五隻鴿寶寶。
在那些輕聲細語的訴說之中,宋柳蔭漸漸開始相信薑興就是他男朋友。因為對方講述那些回憶的時候語氣是那樣溫柔又一派深情。
“我們小時候就認識了?”
薑興“嗯”了一聲,將剝好的桔子遞到了宋柳蔭的嘴邊:“那時你叫陳一。”
宋柳蔭吃掉了,有點兒酸,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我怎麽這麽多名字。”
薑興停頓了一下,又緩緩說道:“對我來說,你的每一個名字代表著你不同的身份和經曆。”
“那陳一代表什麽?”
薑興說:“代表我畢生所有渴求與一切不能抑製的愛意。”
毫不猶豫脫口而出的回答,叫宋柳蔭微微一愣,他維持著仰起頭的姿勢,在對方注視之下,眼睫不自覺地撲簌了兩下。
萬籟俱寂之中宋柳蔭的眼睛是水波粼粼的,斂著一層清光,他不自覺地抬著下巴,將自己的嘴唇完整地露出來——這是討吻的姿勢。
薑興情不自禁地低頭親吻了他細密烏黑的眼睫。
他親吻宋柳蔭高挺屹立的鼻梁,親吻他柔軟嫣紅的嘴唇。
他甚至親吻宋柳蔭堅硬雪白的牙齒,親吻宋柳蔭濡濕綿柔的舌尖。
帶著滾燙灼熱的情愫與幾近脆弱的小心。
他親吻宋柳蔭。
就像信徒跪伏於巨大雕塑之下仰望著神邸的麵龐。
就像饑腸轆轆肮髒不堪的難民嚐到藏在綠葉之間最後一顆果子。
虔誠,深情,熾烈,鄭重,溫柔。
以至於宋柳蔭也不能拒絕。
他不能說話,不能開口,隻能沉浸其中,逐漸淹沒在那個細密又綿長的親吻之中,然後聞到鋪天蓋地的香氣。
這是什麽香氣?
像是橘子糖的味道。
像是玫瑰花的味道。
像是小時候偷喝的菠蘿汽水的味道。
甜蜜又鼓噪。
耳畔不知道是誰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洶湧澎湃。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