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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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房間裏沒有白玫瑰的味道。
宋柳蔭很滿意。
他睡在床上,感覺左腿小腿和腳踝處還有些隱約不明的疼痛,如附骨之疽,一直往深處鑽去。
不過他當你習慣疼痛了,就會漸漸地覺得這不是一件特別難以忍受的事情。
昨天晚上薑興告訴宋柳蔭自己請來了國外很有名的醫生,可以幫忙治他的眼睛。
手術安排在了今天下午三點。
宋柳蔭一晚上沒怎麽睡好,滿腦子都想著手術的事情,胸口心髒一直砰砰直跳。
莫名其妙的。
他沒有將這些告訴薑興,因為覺得沒有必要。
他整晚都在做一些支離破碎的夢。
汗水與淚水浸濕了枕頭。
手術室是很冰冷的,麻醉劑逐漸注入,宋柳蔭的耳畔從喧嘩到寂靜,然後漸漸失去了意識。
手術非常順利,並沒有發生任何其他情況。
當宋柳蔭從床上醒來的時候,摸到自己眼前有紗布。
薑興告訴宋柳蔭,一個禮拜之後就可以拆除紗布了。
“手術成功了嗎?”
宋柳蔭問。
“非常成功。”
他還是覺得有點兒恍惚,有點兒難以置信。
宋柳蔭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蒙眼的紗布,好半晌,才微微笑了笑:“感覺像做夢一樣。”
薑興望著宋柳蔭,目光柔軟了幾分:“等你拆完紗布,我就帶你回國。”
窗外有鳥叫,宋柳蔭側著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兒,有些出神,他回過頭來,陽光照在他蒼白的麵容上,有些涼薄:“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呢?”
好半天,薑興才低聲說:“沒關係。”
“不管你能不能記得起來我是誰,你都是你,不會改變。”
“如果我不喜歡你了,你怎麽辦?”
薑興很固執地說:“你會再次喜歡我的。”
“啪嗒啪嗒”。
有兩滴水落在了窗戶上。
原本透明的玻璃叫水漬朦朧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萬物籠在蒙蒙煙雨之中。
病房裏很安靜,能聽得見雨滴打在濃綠枝葉上沙沙的聲音。
宋柳蔭笑了:“和我講講以前的事情吧。”
“故事很長。”
“我的時間也很長。”
薑興沉默了許久,他摸了摸宋柳蔭的頭發,輕聲細語地講:“你好好睡一覺,等天氣放晴了,我就跟你說說以前的事情。”
“為什麽不能在下雨天講故事?”
“或許是因為某人昨天晚上沒有睡覺。”
宋柳蔭錯愕了一瞬間。
有人將他的床搖下去了,替他掖了掖被子。
“你睡一會兒,不用怕,我不會走開。”
薑興的聲音讓宋柳蔭沒由來地想到沙拉啦的雨聲。
朦朧的江南煙雨。
宋柳蔭在窸窸窣窣的雨聲之中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
薑興很少問宋柳蔭他經曆了什麽,總是很體貼且小心地照顧著宋柳蔭的感受。
有的時候,宋柳蔭覺得薑興應該是知道些什麽的,比如自己究竟經曆了什麽,雖然他什麽也沒有講。
但是宋柳蔭能從氣氛之中知道些東西。
冥冥之中,宋柳蔭好像有一種微妙的直覺。
在薑興的沉默之中也能體味到那些細小的情緒。
他總能很敏感地察覺出薑興情緒的轉變。
仿佛本能。
今天的陽光很好,是即便無法看見,也能清晰感受到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溫度,非常溫暖。
空氣裏還有一點兒濕潤的花香混雜著鹹津津的海風。
薑興將宋柳蔭帶到了花園裏。
這是一個臨海的城市,宋柳蔭甚至能聽見海浪碰撞在礁石上翻湧起巨大的浪潮聲。
不知不覺間他在這座陌生的城市中已經生活了將近四個月,宋柳蔭微微眯著眼,忽然想起了薑興上一次的故事還沒有說完:“今天放晴了,是不是可以講故事了。”
薑興像是在思索,沉吟片刻,他講:“你被人綁架,我找了你很久。”
這口吻聽起來不痛不癢的,宋柳蔭卻察覺到了一些古怪,雖說自己現在確實沒有記憶,可他總覺得自己的失蹤應該沒有那麽簡單。
怎麽想也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清楚的事情。
“你是怎麽從中國境內追查到這裏來的?”
薑興將宋柳蔭身上滑落下來的毯子扯上去了一些,蓋住對方的膝蓋。現在的天氣還是有點涼意的,宋柳蔭受不得寒,先前隻是出來了一趟沒有蓋毯子,當天晚上就因為腿疼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我原本懷疑你被綁架跟林降有關係,後來發現他沒有作案時間,就追查到了戴青身上,戴青剛好在這個時間點上不見了蹤影。我花了很長時間在調查戴青身上,查出他母親是重科集團董事長的女兒,戴青在他母親去世以後,就繼承了他母親的股份,成為了重科集團的股東之一。”
“你先前住的房子也不是戴青的,而是秦越的。”
宋柳蔭忡愣了好一會兒,仔細思索一番,發覺自己確實沒聽過這兩個人名,於是露出有點兒疑惑的神情:“這個林降和秦越又是誰?”
“一個是你前男友,一個是你高中同學。”
“那戴青跟我從前有什麽關係?”
“他是你的情人。”
薑興輕描淡寫地說。
信息量有點爆炸,人際關係有些複雜,宋柳蔭愣了許久。
他的情人是他高中同學的堂弟?
“我從前有什麽對不起戴青的地方嗎?”
海邊總是會不可避免的有大風,宋柳蔭許久沒有剪過頭發了,留得有些長了,剛好是可以紮起一個小揪揪的長度。
此刻吹起風來,原本順服的頭發就飄揚四散起來,撓得他自己的鼻子發癢,他打了個噴嚏,然後伸手將飄起來的頭發捋到一旁去。
薑興從口袋裏找出了一根白色發繩,將他的頭發攏在一起,宋柳蔭的頭發很黑很柔亮,不像從前陳一的頭發,十分細軟,發色又淺,泛著層棕栗色,在陽光底下會像金光閃閃的。
所以宋柳蔭的頭發紮起來的時候發尾會很倔強地上翹著,像一捧四散的煙火。
也很像陳一原本的性格。
薑興的聲音還是很溫柔的,紮起頭發的宋柳蔭看上去年紀更小了,他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很病弱。
特別乖。
“一開始隻是利益關係,你說喜歡他,一來二去的戴青就真的上了心,等到他喜歡上你了,你因為林降跟他分手了。”
“那時戴青母親剛好病危,急需用錢動手術,他跑過來找你,你當時喝醉了,就狠狠羞辱了他一番把他趕走了,他母親沒有及時得到醫治,後來就死了。”
宋柳蔭微微蹙起眉,好無辜的樣子:“我之前沒有給過他錢嗎?”
“給了,但他父親是個賭鬼,把錢都輸光了。”
嘴裏酒心巧克力被咬破了,流出一點兒晦澀的味道,宋柳蔭細細品味著那點濃鬱得化不開的甜味,堵在喉口,他不能理解對方這樣迂回曲折的報複方式。
“既然我這麽渣,他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呢?而是選擇布置一個那麽麻煩的局,目的就是把我洗腦之後關起來?”
宋柳蔭臉頰旁還有一縷頭發沒有梳上去,而是垂落在了一旁,他吃巧克力吃得很開心,指尖上都沾上了融化的棕黑色巧克力漬。
他沒有等到薑興的回答,接著自顧自地說:“難道是因為喜歡我嗎?他喜歡我,所以想要我也喜歡他?可我有什麽好喜歡的,我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薑興淡淡說:“感情是個很複雜的東西,喜歡與不喜歡這件事情也並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喜歡這件事情,實在複雜得有些超乎想象。
宋柳蔭耳畔都是蕭蕭風聲,他想了一會兒,覺得如果自己是戴青好像也沒什麽更好的方法,於是又仰起頭問薑興:“你這幾天是不是一直在查戴青的下落?”
他的嘴唇叫自己吃巧克力吃出了一層水漬,薑興“嗯”了一聲,掏出紙巾伸手將那點巧克力擦掉了。
宋柳蔭說:“沒查到,對不對?”
想也知道,這裏是國外,又不是中國境內,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茫茫人海之中玩貓鼠遊戲根本不是一件那麽簡單的事情。
“應該過幾天就快要有結果了。”
薑興這樣說。
宋柳蔭眨了眨眼:“你找到戴青之後,打算怎麽辦?”
薑興沒有說話。
宋柳蔭了然了:“你不打算報警,你打算直接解決他,對不對?”
“秦越手裏有關於我們公司的東西,牽一發而動全身,輕易動不了。”
天氣肯定很晴朗。
風裏都有薔薇花香的味道。
宋柳蔭忍不住感慨:“好精彩,一環套一環,到底花了多長時間組這麽一個大局?很難以想象這一切隻是為了把我關起來。”
風漸漸大了起來,夾雜著冰涼的雨絲。
遠處海浪翻湧的聲音更大了一些。
這個城市的季節就是這麽變化多端。
宋柳蔭將薄被扯起來一點,披在了身上:“下雨了,我們進去吧。”
到了傍晚的時候,宋柳蔭的頭卻忽然開始毫無征兆地疼痛起來,他滿身大汗,麵色蒼白。
剛好路過查房的一名醫生迅速將他送入了急診室。
急救中的紅燈亮了起來。
薑興站在手術室之外,半個小時之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