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笛穗
字數:11267 加入書籤
悠悠無恙思流年!
趙弘年的目光讓問無恙突升很多罪惡感,看著這張與五師妹相似的臉,她能聯想到將來五師妹知曉她心思看她的眼神,一定比眼前人更怪異,甚至可以說是憎恨惡心。
過了好久,問無恙才動了動嘴唇,嗓音帶著莫名的幹啞,“原來是趙公子,你是來看年兒的吧,剛才我喂她喝了藥,年兒她已經睡著了…”
每說一個字,都顫抖的要命,在趙弘年的盯視下,問無恙已全無平時的從容鎮定,垂首不敢抬,心裏有一萬個聲音叫囂,那就是趕快逃離此地!
“無恙師姐,你與小妹,你們…”趙弘年從始至終都張著眼珠,不僅有震驚還有恐懼。
無論如何他都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那幕,曾經江流年告訴他的話,問無恙臉上的驚慌,這些都足以證明她們之間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問無恙實在熬不住對方落在她身上的巡視,索性直接站起,“既然趙公子你來了,那我先離開了…”
問無恙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從趙弘年身旁跨過,卻被一個聲音急叫住,“無恙師姐!”
趙弘年轉過身,看著她的背影。白色衣角上帶著打鬥後的痕跡,發絲微亂帶著匆忙的風塵,袖間玉手緊握分明泛白,肩膀也止不住地微顫。
“無恙師姐,小妹喜歡的女子是你吧。”趙弘年的聲音出奇平靜,就是因為太平靜,所以給人一種他在強力壓製什麽的錯覺。
在人看不見的地方,那方才親吻過的嘴唇掛著同樣的煞白,哀傷至極的眼眶撥動盈盈水光,那是殘破後的淒美。
問無恙實在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否則她一定痛恨死她自己,“我不知道趙公子在說什麽,失陪了…”說完,疾步離去,說是離去不如說是逃。
趙弘年望向問無恙離開的地方,許久才將目光收回來,然後走近床榻,看著那張與自己相似的容顏,蒼白虛弱病嬌不堪,無奈一歎化為疼惜。
問無恙幾乎是狼狽至極地跑向自己的房間,像怕被別人偷窺到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般,迅速將門掩上。
就是在這裏,她失了理智,狂了心,與江流年顛倒一夜。那可是五師妹的身體,若是被她知曉,她一定恨死她,說不定連本有的師姐妹情誼也會沒有。
為什麽自己會喜歡上五師妹也會喜歡上江流年,明明一開始打算遠離她的,為什麽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要靠近,為什麽!
情緒終於在這瞬間爆發,熱淚像斷線的珠子滾滾而下,仿若失去所有的力氣,背靠著門扉緩緩滑下。此時的問無恙像個無助的孩子般,雙臂抱緊膝蓋,埋頭痛哭。
江流年醒來已是後天的早晨,睜眼便見上方模糊一片,背上的疼痛加速意識清醒。
紅床暖帳雕窗金檀,這是古代?我沒死,本體也沒死!煥散的眸子躍然驚喜,一時間忘記了背上鏢傷,掀開被衾要坐起,卻扯動傷口倒抽口涼氣。
恰在這時門開了,來人端著湯藥進來,見江流年正掙身,她將湯藥放置一旁,加快步子上前。
“五師姐,你剛醒來,傷口還未痊愈,可不能亂動呀。”木歡扶著她肩頭助她坐起,繼而拿起一個枕頭靠在她背後。
“小師妹,是你呀…”江流年有氣無力說著,語音因疼痛而特別輕。
木歡將湯藥端來,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後才放心送到江流年嘴邊,“是呀,二師姐在忙公事,三師姐在照看安平姐姐,所以照顧五師姐的重任就放我身上了。”
提起安平,江流年倒想起來了,“小師妹,現在小郡主的情況如何?你有沒有將書信交給三師姐?”
“嗯嗯,我按照五師姐的吩咐已將書信交給三師姐,安平姐姐由三師姐陪著心情好多了,除了讓三師姐陪,其他人一律不見。”
江流年有些心酸,也不知自己說的那個法子在這裏可行不可行,別到時候給了他們希望又變成絕望,這可斷送小郡主的一生呀。
“對了小師妹,雪無痕有沒有將月輕影請來治大師兄的冥毒?”
說起這個,木歡黯淡的眼神又升光亮,“多虧了影姐姐的毒蜈解了大師兄身上的冥毒,現在大師兄已經醒了,隻不過元氣大傷還無法下榻。”
話音剛落,推門聲帶著來人嬌細的音色截斷江流年接下來的話,“這是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呢?”
映簾便是青衫裹素衣,狹長眼睛一勾又頗為挑笑。這個影姐姐哪裏像別人說的那般惡毒,明明長的也好看,木歡現在對她的印象好極了,“是影姐姐呀,我可是在向五師姐誇讚你呢。”
“諒你這個小不點也不敢在背後說我壞話…”月輕影繞指一點,點在木歡鼻尖上。
這一笑直接讓小不點紅了臉。二師姐淺笑淡雅,三師姐笑若春風,五師姐笑性爽朗,她們都不會像影姐姐笑得這般有風情。
月輕影收了指,按上江流年脈搏,又覆上她額頭,這才說道,“看來你的身體已無礙了,接下來好好休養便是。近幾年玉妃煙幾乎不親自執行任務,沒想到卻被你們碰上了,她可最喜歡拐一些長相好看的女子圈養,更何況像問姑娘這樣姿容難求的…”
這話還未說完,就被江流年迅聲打斷,“那個,小師妹,我想喝雞湯了,你去吩咐廚房幫我做些吧。”
這麽明顯支走人的招式木歡怎會不知,於是她假意順從,關上門立刻蹲到窗欞下偷聽。
見人合門出去了,江流年才放心,也免不了嗔怪月輕影一句,“你呀,別當著小孩子的麵說這些,會給她留下陰影的。”
“是嗎?我怎麽覺得你是不想讓我說問姑娘呢…”月輕影挨著床側坐下,挑眉故意打趣道。
江流年輕哼一句,表示默認,嘴裏不自覺地嘟囔,“那個什麽尊主他是什麽人呐,手下人沒一個正常的…”說到這裏,突然意識到什麽,果然對方直勾勾盯她笑,陰森森的。
“我可沒說你呐,你現在又不是刹羅界的人,自然不能算進去…”江流年急著辯解,可也擋不住對方湊近的審視。
月輕影似乎並不在意她的話,伸出手向江流年的臉頰撫去,指甲輕輕劃過的觸感讓她不敢動彈,好像稍微一動就會被劃破。
“你說你這皮相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但也算得上清麗脫俗,玉妃煙那女人應該舍不得對你下狠手呀?你,是不是激怒她了?”說著,手指挑起江流年下巴,讓她對視自己。
“哈,那老女人對著年輕小姑娘搔首弄姿,我罵她一句不要臉,已經算便宜她了…”
這下輪到月輕影驚訝了,隨後便掩口大笑,簡直笑哭了,“你不僅罵她不要臉,還敢說她是老女人,怪不得她會使暗器傷你…”
江流年一臉衰樣的看著她,其實她很想說那暗器不是玉妃煙射來的,而且明顯是朝問無恙刺去的,但月輕影笑得聲音實在太大了。
過了好一會兒,笑聲才停止,眼角因笑得太用力而泛起紅色,隨後意識到自己醜態,這才整理著裝嚴肅起來。
“年兒可知上一個這樣罵她的女子怎樣了?”江流年搖搖頭,她才沒興趣知道呢。
“那女子呀,被玉妃煙挖了雙眼拔了舌頭,砍了四肢丟到山上喂狼,所以下次你再見到她,能逃則逃吧…”
光是聽月輕影這樣說,江流年都腦補出此畫麵,幸好沒被老女人抓住,不然下場慘不忍睹。
她悻悻地縮了縮脖子,又開始嘀咕,“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玉妃煙如此偏執,她是不是被女人傷過呀…”
“這話可真叫年兒說準了,玉妃煙年輕時候確有一段傷情事,而且是和一名女子有關的。”
大概在十三年前,玉妃煙還是刹羅界的一名殺手,有次接到任務負責刺殺江南米商商戶,卻被人聯合追捕,無奈之下躲入一名千金閨房。
在千金悉心照料下,玉妃煙逐漸康複,隱瞞殺手身份的她,那段日子倒也過的愜意。兩人誌趣相投,平時撫琴作畫,時間久了自然情愫互生。
但她們互為女子,在一起相愛定不容世人接納,於是玉妃煙便帶著千金遠走,擺脫所有人包括刹羅界追捕,終於尋到一處世外桃源安定下來。
兩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靜生活了五年,千金的家人還是找來了。父母以死相逼將千金帶回家,但家族宗親認定千金敗壞綱常,讓家族蒙了羞,非要燒死她。
當玉妃煙趕到時,千金已自盡。於是她便屠了千金全族報仇。此後的玉妃煙冷血冷心,變成一把隻有殺戮的武器,又不到兩年便坐到刹羅界左護法位置。
她喜歡女子,偏執於女子,特別是看到彈一手好琴,嫻靜淡渺抬眸間那驚鴻一笑,估計最能勾她心。
“聽說呀,她圈養的那些女子,都是按照那位千金長相找的,蕙質蘭心,彈的一手好琴。這事都過去十多年了,玉妃煙還不忘那千金,你說她是蠢呢?還是癡情呢?”
月輕影笑問,見眼前人愣神不說話,於是拿手在眼前晃了晃,“年兒在想什麽呢?不會是在可憐玉妃煙吧…”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江流年喃喃自語,不像是在回答她的話。月輕影有些奇怪,追著江流年眼神看,那是一種在她眼睛裏從未見過的悲傷。
“年兒怎麽了?可是戳到你傷心處了?你不會也和玉妃煙一樣,喜歡女子吧…”說是試探,不如說是發現驚喜。
江流年看了她一眼,微微蹙起眉,原本病懨懨的臉這下更無色了,“輕影,你們這裏的人當真對這樣的事無法寬容嗎?若是發現兩個女生相愛,就會處死她們嗎?”
“你們這裏的人?什麽意思?年兒這話說的好生奇怪…”見江流年很認真地盯她看,似乎在追究一個答案。
月輕影站起,走了幾步路,思忖一會兒才回答剛才那個問題,“我與玉妃煙共事多年,又在醉花樓待過一陣子,江湖上的稀奇事也見過不少,像女子與女子相愛這種事在我眼裏早就見怪不怪。世人對此事多有成見,並不代表我的想法,我怕是回答不了年兒的問題。”
江流年的頭埋的更深了,一股難言的痛苦撞擊她胸腔每一處,心口像被戳個大窟窿,呼呼灌著冷風。
她與問無恙的關係已被問雲帆知曉,但在問府多日,問雲帆從未找過自己談及這件事,他是默許了還是認命了?
如果自己以本體的身份與問無恙成親,不管是公布還是私自,憑借問無恙對本體的感情,此生她都會忠貞不二的。
若是本體也喜歡她,願意與她麵對今後的困難也就罷了,要是不喜歡她,日後再嫁了人,問無恙她還是會痛苦的。
紫衣女人真是拋給自己一個大難題,不管成不成親,沒有本體的承諾,這事就是個死局,無解呀。
躲在窗欞下偷聽的人終於聽明白了,兩位姐姐說的那個玉妃煙也是個好女色的主,而且喜歡拐些漂亮的女子圈養,手段極其毒辣,可是剛才聽到她的故事,怎麽還有些同情呢。
木歡脆弱敏感的心剛被激起,就被人在後拍一下,她抖著肩膀跳起來,呼之欲出的驚叫聲被人捂在掌心裏。
木歡瞪著眼珠向後轉了腦袋,看清來人後露出驚喜,隻見問無恙對她勾出淺笑,然後拉她離開去了別處。
見四下無人,問無恙才鬆開木歡的手,“二師姐,你巡城回來了?怎不進去見一見五師姐呢,她醒了。”
問無恙笑得溫和卻又憂傷,眼睛望向那個屋子,“知道她醒來我也放心了。小師妹,我有一事問你…”
眼眶裏的憂傷似乎更滿了,連啟齒都有些困難,“年兒她,有沒有告訴過你,你五師姐什麽時候蘇醒?”
“原來二師姐問這個呀…”木歡想了想,才說道,“去年冬月初,流年姐姐似乎提到五師姐的事情了,說是最多持續一年就可以蘇醒…”
江流年應該是去年十月初來這裏的,按照一年的說法,五師妹蘇醒最遲也就是今年九月底。
到了下午,江流年起身下了榻,除了腦袋還有久躺的昏沉,走起路來也會牽扯到傷口,所以步行比較緩慢。
月輕影閑來無事,就托著江流年的胳膊陪她四處走動。江流年發現問府的巡衛比去青要山前增多了。
從他人口中得知,根據她所提的硝山,以問天城為主的正派,已掀起’上山找硝’的風潮,與刹羅界拚了幾百個回合。
近日一直有人在問天城附近鬼鬼祟祟轉悠,為確保百姓安全,問無恙命手下人加強城中巡邏,嚴守各個要塞出口,現在城中處處可見穿戴鎧甲的侍衛。怪不得問無恙一直忙碌,每天都要去巡城。
江湖血雨腥風,殺人無形的狠厲,陰謀伎倆的算計,身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無奈的。隻可惜身邊的這些朋友,沒能與我相聚兩千多年後的世界。
江流年想去探望探望上官安平,得知她除了風輕沙其他人一律不見,所以便站在門口前先喚了一聲,“小郡主,三師姐,是我,江流年。”
這個時候,風輕沙正喂上官安平喝藥。往日有些嬰兒肥的臉再無純真,削瘦的臉廓盡顯寡言陰鬱。
聽到門外聲音,上官安平黯淡無色的眸光瞬間抖了抖,又控製不住地激動起來,揚起手打開遞到唇邊的湯匙,隨後拉上被衾躲了起來。
聽到屋內脆響,站在門外的兩人眼皮一動,互相看了看,按耐住要進去的衝動。江流年心裏更不是滋味,翩翩逍遙的妙少女,如今這麽難見人。
風輕沙放下藥碗,好聲好氣耐心哄著,“有輕沙姐姐在這裏,安兒無需害怕。應是五師妹醒了,想來看看你,不如你讓她進來吧。”
“不!我不見!我不見江流年!”被窩裏的人哆嗦著身體打顫,那怒吼聲隔著被衾透來。
“好好好,不見。正巧我有些事想請教一下五師妹,安兒先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風輕沙打開門,映簾便見江流年和月輕影轉身瞬間,聽到門響動兩人又一致轉過頭,讓她怔神的是,月輕影兩條手臂都圈在江流年胳彎裏,兩人十指互扣十分親近。
江流年自然沒注意到風輕沙關注點,一臉笑意地打招呼,“三師姐。”
聽到有人喚,風輕沙才收回目光,露出如常的笑容,“五師妹,影姑娘。”
風輕沙對著月輕影微微頷首,然後把了把江流年脈搏,又看了看她的臉色,額角留著剛才活動一圈的汗珠,“五師妹氣色好多了,不過你背上傷口還未完全愈合,還是多休息的好。”
“在屋內呆著太悶了,幸好有輕影願陪我走會兒。對了三師姐,上次我提及的那個方法可行嗎?這裏有沒有此項技術?”
輕影?這個稱呼好親昵,看來她們的關係十分要好。風輕沙先是注意到這個稱呼,然後才注意到江流年後麵的話。
“我正想向五師妹請教呢,上次你說的那個疤痕植皮,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我翻閱很多醫書,前無古人用過此術,所以不敢貿然實施。尋靈子師叔已回翎嶽山,請教各位師伯師叔,看是否有應對辦法。”
江流年心底劃過一絲失望,“對不起三師姐,我未曾學過醫,所以並不知實踐。後人之所以有此項技術,也是借鑒你們古人的思想,想必史上也有成功案例,三師姐莫要氣餒。”
“五師妹千萬不要這般說,我還要感謝你提出這個想法呢,隻不過想起安兒要承受割麵皮之痛實在心疼,在沒有十足把握,我也不敢將此法告知她…”
一旁的月輕影聽得迷迷糊糊的,“疤痕植皮什麽意思?還要割麵皮?是那種用刀子將人的血肉一寸寸割下來?”
“想不到你的覺悟很高嘛,怎麽,你實踐過?”江流年笑問道。
“年兒忘記我曾是一名殺手了?”月輕影嫵然一笑,勾起江流年陣陣寒意,不過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加深對眼前挽著她的人的恐懼。
“想當初我心情不好時呀,除了喜歡用毒物折磨人,剩下的就是用刀子割犯人麵皮玩,看他們能挨得幾時…”
月輕影笑意越深,暗含在眸子裏的可怕越要溢出。幸好當初呀,她逮到自己時隻喂了顆毒藥…
“嗬嗬,你這種思想,可真是無人能及呀…”江流年苦笑著,連手臂都有要抽走的趨勢,奈何被月輕影壓製著。
這兩人默契互動,在風輕沙眼裏變了樣子。自己可是知曉二師姐和五師妹關係,現在五師妹又與另外一個女子這般交好,是不是不太好呀,若是讓二師姐看到,怕是…
“好了好了,你那段曆史就別擺出來了,我怕聽多了晚上做噩夢。”然後又轉向風輕沙,“三師姐,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你和小郡主了。”
臨離開時,江流年想了想,還是將袖中那副畫像帶了出來,“三師姐,我看小郡主心情一直不好,所以還是決定將這副畫送給她。煩請你轉告她,這是十六歲的安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十六歲的安平?”風輕沙有些驚訝,不過想到江流年特殊來曆,當著月輕影的麵並沒有將話問出來。
畫像打開,還特地加了染料。駿馬之上,那女子黃衣飄逸墨發高綰,清麗秀雅眼神銳利,既有桀驁又有英氣,和現在的氣質完全不同。
風輕沙看了看,眼神瞬間歡喜,她選擇相信,這就是兩年後的安兒,“三師姐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笑揚於自信,即使有些病容也止不住燦爛,月輕影望向這笑臉,也瞬間笑了,內心好像全都通透起來。於是她也加了一句,“風姑娘若不知麵皮如何割,可以來請教我呀。”
這話可真煞風景,江流年拉著月輕影走了,別一會兒她嘴裏又說什麽嚇唬人的事情。不過江流年沒想到的是,這話還真派上用場了。
望向兩人肩並肩離去的背影,風輕沙隻捏汗,這可在問府,碰到二師姐的話後果不堪設想。真是想什麽怕什麽,這兩人還真是走了大黴。
問無恙巡城回府,剛入院就在回廊水亭遇到兩位,有說有笑有吵有鬧,互相攜手,挨得十分近。
見迎麵來人,江流年控製不住的喜悅,不顧背部疼痛加快了步伐,連月輕影都一並帶起,“阿恙!”
這麽一對比,問無恙神情冷漠多了,身披羽衣還帶寒霜地站在那裏,幽深不見底的眸裏映出風刀,藏在身後的東西也在看到兩人那刻被扯斷。
江流年麵上欣喜,不加任何掩飾地笑著,月輕影也並無多少敵視,隻是露出一絲禮貌性的笑容,可她們就換來問無恙淡淡一瞥。
氣氛如此尷尬,連掛在江流年臉上大大的笑容也頓時僵。問無恙冷著臉走近江流年,將東西從身後拿出來,“你不習慣配劍,這玉笛拿去防身吧。”
江流年接過玉笛,突然感覺到少了什麽,下意識將話問出口,“阿恙,上麵的笛穗呢?”
問無恙看著她的眼睛,認認真真十分清晰地說道,“笛穗我不喜歡,上麵刻的字我更不喜歡,所以扔掉了。”
’流年無恙,你在心上’,江流年隻覺耳鳴,耳邊一遍遍回響當時她對小販說出這幾個字的語氣,開心自豪,畢竟要將問無恙這麽優秀漂亮的人放在心上,也是一種幸福。
當時小販問她可是送給心上人,她也笑了,本以為不說出口,問無恙看到這幾個字也能明白其中意思。沒承想她不喜歡這幾個字,是不是代表她不喜歡自己喜歡她。
那為什麽在遠溪客棧她主動親自己呢?她是將自己當成了本體!怪不得問她’可是喜歡上我了’,她不敢正麵回答…
兩人對視,當問無恙看到對方眸子裏有什麽東西破滅時,她居然有種報複的爽快,然後看也不看地離開了。
在她擦肩而過瞬間,江流年突然醒過神,然後迅速轉過頭,正看見那劍穗安然無恙掛於她配劍上。
原來…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從頭到尾都在扮演別人的替身,為他人做衣裳。這一世到底造了什麽孽,連同來世也不放過我!
江流年忽感一陣眩暈,心髒痙攣的疼,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早就警告過自己,喜歡上問無恙這樣的人注定受傷,果然狠起來一點也不留餘地。
察覺到身旁人異樣,月輕影急忙扶住她,“年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剛才走的急,傷口疼了?”
江流年回過頭不再看問無恙,那臉色明顯比剛才更白,而且氣息也變重了,“我沒事,就是累了,我們回去吧。”
問無恙內力很深厚,即使走了一段距離還是聽到了月輕影喚的那句’年兒’。
年兒,年兒,嗬!唇角又發出一絲冷笑,眸子也莫名陰鷙起來,甚至帶著無情的恨意。
曾經清水鎮客棧裏,衣不解帶照顧幾日,事事巨細。假扮夫婦逃過官差追捕,冒著風頭前去京州大牢看望,現在又在我麵前演繹深厚感情。
說什麽’一個姑娘家孤苦伶仃,無親無故無依無靠很可憐’,如今你就要當她那親故,當她那依靠,讓她從此一人不再孤苦了?
江流年,你可真是好樣的!想到這裏,那瞳孔猛然眯了眯,玉手緊緊收了收,將握著的東西捏在掌心中。
手掌一開,走過的地麵留有一撮粉塵,然後隨風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