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金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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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無恙思流年!
    金器店一早就迎來一位大主顧,隻見這女子輕巧碎步而來,然後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
    “掌櫃的,請問貴店能否按照宣紙上的設計圖打造一對對戒?”
    掌櫃的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接過紙張,再看到畫圖後麵露驚色,瞬而又轉為喜色,細細瞧看來。
    畫紙上是一對指環,風格奇特,環身窄細通為金色,上刻紅花美豔雋麗,猶如從浴火飛舞,聚涅槃之靈,嬌豔啖紅,勢如破竹。
    指環中央纏繞著鏤空圖案,以銀鑲嵌以金勾邊角,無暇高貴色彩熠熠,若戴在女子纖細的手指上,那可謂端莊雅致的。
    開金器店二十餘年,為貴家夫人打造的金戒數不勝數,唯有眼前這對造型別致見所未見,張揚又內斂,怕是店裏匠師也設計不出。
    “姑娘,這是你設計的金戒?”掌櫃的不禁問了一下,順勢連眼前的姑娘也上下打量。
    明眸皓齒極好看,青衣便衫爽朗整潔,墨發被發帶鬆鬆垮垮綰起,展露出白嫩的脖頸,額前劉海斜飛遮了雙眉,還留幾綹頭發垂在耳際掃動,笑意浮漫幹淨不羈,由不得人不心生喜歡。
    “是呀,是我親自設計的。”江流年抬眸笑了,然後指著圖解釋道,“此戒名為鳳尾雙鳶,乃是一對。通身以純金打造,以紅玉鐫刻鳳尾花,中間的圖案以白銀勾勒。按照我的要求,貴店可否打造出一模一樣的來?”
    聽完她的話,掌櫃的撫須沉思一會兒,才敢堅定應下,“既是姑娘心血,小店願意一試。不過此戒獨特做工精細,怕是要費些時日。”
    “掌櫃的,我等著成親用呢,還望你通融一二,幫我快些趕製。”
    出了金器店,江流年又去了木工坊,除了拿回上次讓他們製作的相框,這次又帶了新的圖紙。
    “江姑娘,這個…”木匠師看到宣紙上所畫之物麵露難色,這麽個新奇玩意還是第一次見。
    “我出雙倍銀子,還望匠師想盡辦法幫我做好,不過這個不著急趕製。做好後送往翎嶽山遺音閣即可。”
    江流年走在街道上,邊盤算邊想以後。首先定製對戒搞一場盛大的求婚儀式,然後定做喜服。其實為問無恙定做婚紗也可以,她長相這麽好,身材高挑,穿在身上一定漂亮。
    想著想著,身後的馬鳴和盔甲聲驚醒她,轉身一看就見那人騎馬持劍,那…那不是趙弘年嗎!江流年嚇得趕緊找個小攤躲起來,露出半顆腦袋直勾勾地瞧局勢。
    除了趙弘年,還有幾位身穿鎧甲的部將騎著馬,其餘的小將跟在後邊,拉著十幾輛囚車往大牢方向。難不成這些就是刹羅界漏網之魚?
    刹羅尊主逃之夭夭,無了主心骨,刹羅界可謂是一盤散沙。因為他常帶一副鬼麵具,所以無人知曉他長相。逮到了左護法玉妃煙,本以為她在刹羅界地位崇高,會知曉尊主長相,可她就是咬死不開口,受重傷拒絕他人醫治。
    聽完下屬稟告,問無恙皺眉思索,在想讓玉妃煙開口的辦法,這時一個身影朝這裏走來,是月輕影。問無恙讓下屬退下,再與月輕影對視那瞬間,機敏地隱去眼底劃過的討厭。
    月輕影來府多日,問無恙似乎還未正經與她見過麵,上次在亭榭隻是匆匆一瞥,就因為她那句’年兒’,笛穗被她捏個粉碎,現在想想,確是悔恨。
    問無恙收起心緒,麵色不露喜怒淡淡開口,“不知月姑娘前來有何指教?”
    開春了,大家褪去厚裝,隻不過眼前這位月姑娘穿的比尋常女子更少,半露鎖骨,外穿一件薄衫隱隱透後背。一想到江流年與她挨這麽近,透過衣服都能感受到她肌膚的溫度,問無恙就十分不舒服。
    月輕影掛起淺笑,現在再麵對這個曾經毀了她武功的人,心底已沒了憎恨,反而多是釋懷和感謝。
    “指教談不上,隻是來提醒問姑娘。玉妃煙乃殺手出身,什麽嚴格的酷刑都受過,所以你手下那些人拷打的方式對她來說不起作用。若想讓她開口,還需得一位漂亮女子去,最好是風姑娘那般模樣的。”
    “我三師妹?”問無恙皺了皺眉,玉妃煙喜歡女子這件事,她已經確信無疑,可是一想到初次見麵她就說出作嘔的話,問無恙就十分厭惡。
    “是呀,玉妃煙喜歡漂亮的女子。雖然問姑娘姿色無雙,但性子始終冷了些,不如風姑娘性格恬雅,平易近人。玉妃煙那女人呀,更喜歡這樣的。”
    問無恙一聽更冷了臉,這下連聲音也清冷許多,“多謝月姑娘提醒,不過我不會讓三師妹去麵對她。”
    月輕影並未感到不適,反而笑意加深,因為這個結果在她預料之內。她又仔細審視一番眼前站著的人,淡紫外衫素白衣,墨發半綰釵碧玉,看似很普通簡單的裝扮,但就是給人一種不可侵犯,敬而遠之,冷冷的感覺。
    她應該是個掩埋情緒的行家,也是個看透人心的能者,因為她那雙眼睛深邃幽幽,瞳孔卷起漩渦時會變成一把利刃,很奇怪她為何會有一雙這樣可怕的眼睛。
    問無恙察覺到對方用意,於是開口問道,“月姑娘何故如此打量我?”
    月輕影回了神,睜了睜眼睛,果見問無恙盯著她,眼神鋒芒隱現。月輕影眨眼,順勢移開目光。
    “問姑娘莫要多想,我隻不過是好奇。你這性子陰冷又無趣,寡言又少語,為何年兒偏愛你這個師姐呢?”
    問無恙聞言便是一窒,體內有一股氣衝上來,她隻好暗自握緊拳頭壓製下去,然後又緩緩攤開掌心。
    不過她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語氣生硬些,“我好像告訴過月姑娘,你若再喊一聲’年兒’,怕不是廢了武功這麽簡單,看來時間久了,月姑娘是忘了。”
    “嗬嗬,問姑娘對待你這個師妹,果真不一般呢。”月輕影掩口輕笑,可是看向問無恙的目光卻是冷的,“看來問姑娘不喜歡我,是有原因的,是因為…年兒…”
    月輕影故意這樣說,就是要挑釁這人,誰料下一步肩膀一麻,她就無法動彈。
    問無恙看也不看她,擦肩走過,隻留一抹馨香繞鼻,聲音也順風飄耳,“看來月姑娘的耳朵不太好使,還是呆在這裏吹吹風比較好。”
    居然點了她穴道,欺負她沒了內力是不是!月輕影心裏恨得牙癢癢,問無恙這女人呀,太狠,指不定年兒被她欺負成什麽樣兒呢。
    問無恙繞過回廊想去後院找江流年,可是又害怕她們在一起會碰到趙弘年。從趙弘年強硬的態度來看,他是對她們不讚同的,恐怕整個趙府也難以接受這個事情。趙氏夫婦就這一個女兒,怎麽會讓…
    真是越想越害怕,連步子也不由得放快,唯恐自己會來不及抓住一樣珍寶,若來不及看她一眼,說上一句話,好似這輩子都要見不到一樣。想到這裏,問無恙就倍感腦漲頭麻,喘不來氣。
    “咚”一個拐角,撞上對麵來人,一看是少城主,丫鬟趕緊俯身賠禮,欲做下跪姿勢。
    “我沒事,你起來吧。”問無恙製止她向自己下跪,說實話她不喜歡這樣。
    待問無恙離去,丫鬟還望著她背影看了會兒,少城主雖然冷淡些,其實人還是不錯的,尊卑意識並不那麽嚴重。
    到門口時,問無恙剛把手放在門上,她又回過意識整了整衣服,又重新抬手叩門,還未發出一個節奏,她卻失笑了。
    自己去見這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拘謹?明明她們已經是最親密的人呀,應該無需這般疏離客套。
    問無恙欲推門而入,卻被一個聲音打斷,原來是剛才那丫鬟,“少城主可是要找江姑娘?她不在屋內,一早便出去了。”
    一早就出去了?難道是被趙弘年催促回趙府了?問無恙突然心空空,一下墜下去那般空蕩,“她…她回趙府了?”
    丫鬟不懂,但還是如實作答,“應該不是,江姑娘曾問我問天城內最好的金器店在哪?奴婢想著,她應該去周記金器店了。”
    周記金器店?問無恙心中默念一遍,閃身就離去。自己現在呀,怎麽這麽想與她在一起,時時刻刻。若是在遺音閣就好了,至少沒那麽多顧及,可是現在自己接任了少城主之位,束縛太多,怕是不能像從前那般無顧慮住在山上。
    等金器店的掌櫃看到少城主大駕光臨,激動地慌去迎接,還想為她介紹本店特色呢,卻被問無恙攔住,“掌櫃的,今早有沒有一位江姑娘來過?她在店中買的何首飾?”
    “江姑娘?有有有!”掌櫃的頗為激動,說起江流年他當然有印象,定金付了雙倍,而且還這麽有才自己設計金戒,掌櫃的還與她商談能不能買下她設計的東西呢,可惜被她回絕了。
    掌櫃的拿出江流年交給他的圖紙,為問無恙解釋道,“少城主,江姑娘來過小店,不過不是買首飾,而是托小店為她打造首飾。喏,就是畫上這對戒指,說是她成親用的。”
    入目一看,問無恙便喜歡上了,這對金戒實在太漂亮,應該是她那裏的東西。見問無恙歡喜,掌櫃的又在旁說道,“江姑娘說此戒為鳳尾雙鳶,乃是一對,代表’鳳凰涅槃,情比金堅。雙鳶戲水,此意綿長’。”
    問無恙按耐不住欣喜,眸子裏閃著雀躍的光芒,“掌櫃的,還請貴店以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來,這是定金。”
    這下掌櫃的說什麽也不接,原因是江姑娘已付過,“少城主放心,小店一定全力以赴。”
    “對了!”正當她轉身離去,忽然想起什麽,那笑容比吃了糖蜜還甜,“麻煩你在戒指背麵刻一行小字…”
    出了金器店,問無恙依舊笑著,好憧憬她們倆帶上金戒的情景,可是一想到帶上金戒就代表成親,就代表江流年要離開,那憂傷又漸上心頭。
    “阿恙!”突然一個聲音入耳,問無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還是忍不住抬頭尋找聲源。
    兩人站著,眼神穿過一層層人群,終於交匯到一處。那人正對她笑著,碎發淩掃下的眸子清澈明亮,像顆墜入凡塵的寶石,純潔無瑕。
    在看到江流年那刻,問無恙心底的那束光驟然亮了,人來人往已模糊不清,眼裏心裏隻剩她,那個名叫江流年的姑娘。
    不知不覺江流年已跑來,牽起她的手,“阿恙,你的手好涼呀,我給你暖暖。”
    江流年的手很熱很暖,包裹起來就像團火,慢慢暖化她的心。兩人一路手牽手往問府走,在行人眼裏兩個女子這般拉著不覺得有什麽,沒想到又撞上雪無痕。
    這次他倒沒有將她倆扯開,而是神情非常嚴肅,想必是出事了,“四師弟,怎麽了?”
    “牢裏傳來消息,玉妃煙強行越獄,被看衛重傷,但是她拒絕醫治,我怕她撐不了幾個時辰…這可是找刹羅尊主的唯一線索。”
    月輕影說的話在她腦海一閃而過,問無恙沉了沉心思,隨後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年兒你先回府。”
    “不要,阿恙我和你一起去。”江流年又將掌心的葇荑扯緊幾分,語氣異常堅定。
    等厚重的牢門發出’吱呀’的悶響,潮濕的黴味和駭人的血腥味混著濁氣而來,江流年不禁皺眉掩上口鼻。越往裏走越昏暗,雖然兩側盞著油燈,但光還是太微弱。
    牢房都是靠牆而砌,牢柱粗鄙但厚實,上麵掛著大鐵鏈,裏麵關押的人一見來人,立刻驚慌撲前,張牙舞爪地伸胳膊喊冤。原本死寂的空間被打破,那呐喊聲求饒聲,直直地鼓刺耳膜,畫麵可怕極了。
    江流年哪見過這場麵,手腳不自覺地往問無恙那裏靠攏,下一刻她就被人從後環上腰肢,“年兒別怕,有我在。”那人低語輕輕道。
    折了幾回彎兒,終於來到關押玉妃煙的牢房,而外邊那些嘈雜聲也被看衛鎮壓下去。
    曾經衣著光鮮的人如今遍體鱗傷,苟延殘喘地靠著牆坐在草團上。她的發早已淩亂,臉上布著血痕,腹部的傷最為嚴重,即使手按著也不斷汩出血水,將衣服沾染透。
    聽到響動,闔閉雙眼的人動了動眼珠,眼皮露出一條縫,也不知是不是真醒了。見她如此傷勢,問無恙立即叫人喊來大夫,沒想到大夫還未靠近,玉妃煙就嗔起目怒視,戒備心十足。
    “少城主,這女人怪得很,好像…特別反感男子靠近,我們這有幾個弟兄都被她打傷了。”
    不知誰在後突然說了一聲,這下終於解釋得通,為何玉妃煙受了如此重傷也拒絕醫治的原因。
    聽後,問無恙蹙了蹙眉,果真如月輕影說的那般呀。玉妃煙見眼前站的人是問無恙,眼神突然轉了色彩,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問少城主來了,不如…你替我…醫治…”
    那輕浮的笑容不遺餘力,即使她整個人破碎般虛弱,但還是露出這樣的表情,實在討人嫌。
    “阿恙!(二師姐)!”江流年和雪無痕同時拽住她,兩人相看一眼,同時怔了。
    雪無痕覺得自己反應偏激,在問無恙看過來時,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說,“這女人怪的很,我怕她…她對二師姐不懷好意…”
    手背突然吃痛,下一刻江流年直接將他的手從問無恙胳膊上挪開,並擠在他們中間,“男女授受不親,你…你離阿恙遠點,都告訴你了,她是我女朋友。”最後這句話,江流年幾乎是沉著重音警告。
    江流年如此舉動,問無恙覺得有些好笑,所以以笑音阻斷雪無痕接下來回懟的話,“現在可不是你們胡鬧的時候。”
    然後瞥了一眼虛弱至極,強撐一口氣的玉妃煙,“玉前輩都傷成這樣了,恐怕沒什麽不懷好意的能力。”
    見她要來醫箱,江流年衝著憋悶的雪無痕吐了吐舌頭,見他跟上前,於是推了這人一把,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腳,臉上寫滿’保持距離’的字樣。
    這下雪無痕更憋悶了,江流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過頭,大叫一聲,“阿恙,我幫你。”
    失血過多的人挨不來問無恙靠近便失去意識,在完全昏迷之前,鼻間嗅到一股甜味,這大概不是清冷的問少城主身上的,玉妃煙這樣想。
    在出玉妃煙牢房後,江流年又在另一間牢房看到一人,東方羨。他的情況更慘,披肩散發地綁在十字架,衣衫襤褸,嘴裏還塞著一團布,左臂的殘手醒目的很,驚恐地讓江流年挪不開步。
    翩翩公子哥,溫潤舉有禮,這是犯了什麽事讓人摧殘成這樣?江流年不禁對這裏的一切害怕起來,玩樂瀟灑這麽久,居然忘記這裏是封建體製。
    “年兒。”問無恙在身後輕輕一喚,驚的江流年一哆嗦,大腦飛速閃過好多信息。
    恍然意識到四位師兄師姐不是一般人,正在遵從天子聖旨,抓獲有關火硝石一切的人呐。上官封和問無恙都知自己會製作火硝石,怎麽不聽他們動靜?
    莫非上官封放長線釣大魚?問無恙提前知曉消息,所以才極力送我回趙府?
    “哎哎哎,你傻了?”直到一雙手在她眼前晃動,江流年才猛然回過思緒,打開雪無痕的手臂,又緊拉問無恙的葇荑,“阿恙,我們快走吧。”
    見她們扯手跨步離去,雪無痕不樂了,跟上前絮絮叨,“二師姐,你不能由著這臭丫頭性子!”
    “江流年,我命令你放開二師姐,以後都不準離二師姐這麽近!”
    “二師姐,你還不知道吧,這丫頭她…她…”雪無痕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壓低聲音提示問無恙,“她好女色…”
    “嗯?”問無恙聽後停步,看向雪無痕的眼神有些怪異,讓被看的人覺得他自己才是奇怪的人。
    隻見站在陽光下的人纖塵不染,雖是回答雪無痕的話,可是眼睛卻望著江流年,溫和又虔誠,美好的一塌糊塗,“四師弟說的我早已知曉,我,我也好女色。”
    “啊?”瞬間有道雷劈中,使得雪無痕不得動彈,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問無恙剛才那句話。
    二師姐,她也好女色!這怎麽可能呢!此時呆愣住的人除了震驚,仿佛還有股難言的苦澀劃在心口。
    “四師弟,四師弟?”任憑兩人如何喊他,雪無痕都像被人定在那,一動不動,眼珠都不帶轉的。
    江流年沒想到問無恙會這麽直白,這下雪無痕可真真打擊到了,有好感的女孩子是喜歡女生的…
    江流年同情地看他一眼,繼而對問無恙笑道,沐浴在陽光下的她同樣溫和的不成樣子,“可能四師兄一下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們還是給他時間接受吧。阿恙,今天中午你想吃什麽,我為你做好不好?”
    兩人牽手並肩走在一塊,傾偎低靠,很少見到平時傲冷持重的二師姐笑得如此溫柔,含羞的表情完全一副小女兒家姿態。
    雪無痕在身後怔怔站著,看著她們雙雙把家還的背影,那顆心呀七零八碎。當初二師姐定親時也沒有這麽傷心,可見她喜歡上一個女子,自己卻這般不安呐?
    回到問府,江流年迫不及待將相框掛在問無恙房間牆壁上,擺放出一個心型圖案。不僅如此,還特地為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飯菜,這可羨煞一群人。
    江流年邊為她夾菜邊碎碎念,“今日做的紅燒排骨呀,我特地加些番茄汁,阿恙嚐嚐好吃不。”
    外焦裏嫩,甜中帶點酸味,滿口津香,問無恙吃的開心,江流年亦開心,就坐在一旁支著腦殼看她吃飯。
    在翎嶽山時,兩人是麵對麵坐著,那時候江流年就發現這姑娘吃飯極優雅,每口飯食總是小口小口嚼,不露貝齒,不發出一絲聲音,像極了小巧玲瓏的閨秀,但若從她平時厲風果斷的處事來看,和閨秀這個詞一點也沾不上邊。
    問無恙感受對方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於是停筷抬眸笑道,“年兒為何不吃?一直盯著我看?”
    這下江流年雙手捧著臉頰,一副迷妹的樣子,“阿恙長的好看,當然要多看幾眼了。”
    問無恙含羞笑著,隨即用自己的筷子夾了一塊排骨,遞於江流年嘴邊,“那我喂你吃。”
    江流年有些受寵若驚,然後張開大口,很誇張地吮著筷子將排骨吃到嘴裏,邊嚼邊眯著眼笑。
    見茄汁沾在她嘴角,問無恙笑著拿秀絹幫她擦拭,“你呀,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
    江流年憨笑著回應,任由問無恙幫她擦拭。兩人認識這麽久,她看到問無恙不是怕的畏畏縮縮,就是問無恙冷臉相對鬧不舒服,似乎很少有這樣的親昵互動。這才有談戀愛的樣子嘛。
    “阿恙。”看到這樣溫柔的人,江流年心動起來,下意識將她的名字叫出來,並抓住眼前的手。
    “嗯?”問無恙仰起眸望著她,薄唇因為沾上茄汁,變得更加嬌豔紅潤,一張一翕,誘人的很。
    江流年喉頭一緊,要說的話也抿在薄薄唇中,她又想起那個甘甜又生香的味道。看著緩緩靠近的腦袋,那雙侵掠意味明顯的眼睛,某人突然心跳加快,雙手收緊,滿含期待又滿含嬌羞地坐在原處等待。
    兩人氣息越來越重,相互交織,直到江流年整張臉貼近,彼此視線變得模糊,問無恙才後知後覺閉眼睛,這一動作可愛極了,像隻驚慌的小鹿。
    “啊!”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緊閉眼睛的人驚呼起來,下意識張開雙臂,就像在黑暗中摸索支撐點那般。耳邊傳來輕笑,問無恙睜眼便見對方一抹挑眉弄眼的壞笑。
    “年兒,你…”問無恙滿臉錯愕,但見自己摟著她脖子坐於她腿上,臉蛋唰地紅了,耳後根也遍是紅暈,而這人正不懷好意打量她。
    她們的姿態活像煙花柳巷裏浪,蕩公子調戲姑娘那般,問無恙羞極了,掙著身子要起,可不知為何,身上居然使不出一分力氣。江流年身上發甜的味道,懷抱的舒適感,一寸寸陶醉她心智,有種想永遠沉醉其中的感覺。
    從未見過問無恙嬌羞成這樣,江流年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誰讓她之前總是仗著武功高欺負自己呢?哈哈,風水輪流轉了吧。
    江流年越想越開心,然後直接挑起她下巴,讓她正視自己,此時問無恙的眼神柔得像水一般,又媚又羞,好想欺,負一把。
    江流年動了動嘴唇,開口便是性感的挑逗,“阿恙想不想要?不如我抱你去床榻…”
    這句話就足夠問無恙麵紅耳赤了,沒想到江流年又貼近她耳垂繼續說。一團熱息撲麵,問無恙整個身子都跟著躁動,“我會的東西還有很多呢,阿恙要不要試試?很舒服噢。”
    食髓知味的感覺猛地上來,溫熱傾,瀉。這下,問無恙的心被羞,恥填滿,可是又原始迫切,糾結和渴望推到極端。
    “嗯?阿恙怎麽不說話?是害羞了?我記得那次你挺主動的…”江流年故意說道,那件事雖過去二十多天了,如今再被提及,畫麵依舊清晰的很。
    “年兒,不準再說…”嘴巴突然被人捂上,問無恙不敢對上江流年那雙挑笑的眼睛,可她又不知看向何處。
    那人痞笑,緊接著問無恙就覺得掌心有什麽東西在騷動,又軟又溫,年兒她在…意識到這點,問無恙趕緊抽出手。
    沒了手掌阻礙,江流年探頭而下,鎖住那兩片殷紅的嘴唇,輾轉留戀,唇蹭齒齧。脖前雙臂重新攀繞,互相汲取對方溫香,嚴絲合縫,不留空隙。
    不知過了多久,江流年因缺氧不得不鬆開懷中人,嬌音低,喘,嘴唇更是紅的晶瑩剔透。隻見懷中人眼眶微紅,睫毛微潤,絕麗豔冶像是畫中走出來的妖姬,或者本身就是,豔的令人著迷。
    “阿恙,你真好看。”江流年的聲音有些沙啞,指腹輕輕勾勒她的臉廓,認真又寵溺。
    被誇讚的人含羞垂眸,再抬起時,那雙眸子氤氳水色,看起來格外動人。若問無恙偏愛紅衣而不是素衣,當真風華絕代,而不是孤傲清冷了,江流年心想。
    “年兒。”惑音十足,粉嫩唇瓣輕啟,閃著將滴欲滴的水澤,特別是問無恙捏著下巴用拇指指腹在她唇上來回摩挲,引的江流年渾身一顫,“年兒何時學的這些,好似挺有經驗,嗯?”
    尾音翹起,連同她整個人都在靠近,這個氣息危險的很。江流年開始在求生邊緣掙紮,按住眼前的葇荑,順勢拉下,露出笑臉一頓好哄,“哪有什麽經驗,一點經驗也沒有!我發誓,阿恙是我的三初!”
    江流年舉起發誓的手指,滿滿打保證說道,這點倒逗樂了問無恙,可是一想又不對,“三初是什麽?”
    “就是初戀,初吻,初,夜,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呀。”
    “是嗎?”盡管心裏很甜蜜,問無恙還是用懷疑的語氣問道,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她。
    正當江流年下決心讓她相信時,房門卻不合時宜響起,聽聲音還挺急迫,繞是兩人再沉迷,這下也像耗子見了貓急躥起來。
    問無恙站起,慌張整理自己衣衫,氣息遠比剛才還要急促,可見她內心很在意別人看法。也對,生活的時代不同,思想熏陶不同,這些反應都是該有的。
    不知為何,江流年突然想起玉妃煙的故事。若是自己隻是為了完成任務而成親,那接下來她們可要麵對更嚴峻的考驗呐,無論如此,自己也要以本體的身份安撫好後續事,比如她們的父母。
    “阿恙別怕,有我在。”腰間突然多了一雙手,然後這雙手的主人不緊不慢幫她整理衣衫,麵對江流年的從容不迫和眼神安慰,問無恙心安不少。
    這句話就像每次遇到危險時,自己總會拉著她的手說出,因為自己相信自己會拚盡全力保護她。
    江流年淺淺一笑,然後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飯菜,“阿恙好好吃飯,我去開門。”
    走近門口,當江流年的手擱在門上時,她還特地瞅了一眼坐在桌邊的人,然後才深吸一口氣,快速調整好心態,將門打開。
    看到門前站著的人,江流年很驚訝,連同眼睛都豎起來,“輕影?”她實實在在沒想到月輕影會來找問無恙呀。
    敲了好幾聲也不見屋內人回應,月輕影本打算離開呢,聽到聲音,她也是驚訝回頭,“年兒?”
    特別是看到月輕影薄衫半垂肩部,墨發外淩飛散,臉頰紅暈未消,江流年更加吃驚了,不,應該說震驚,“輕…輕影,你被人欺負了?”
    “嗯?”月輕影一時蹙眉,待看到自己曝在空氣中的左肩,恍然明白過來,然後向上提了提衣服,“是呀,我被人欺負了!”
    聽到月輕影埋怨,江流年心拍一漏,繼而有些憤怒,卷起衣袖誓要打抱不平,“你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揍他!”
    “是嗎?”月輕影挑眉看她,一抹精光在眼中劃過,心裏的小算盤迅速打起,變臉變得更快,提袖抹淚,“年兒,我…我被欺負了…”
    這還得了!江流年趕緊上前安慰,“輕影你先別哭,你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我替你出氣。到時候我把他綁到你麵前,隨意你怎麽折磨他!”
    “真的?”哭啼之際,月輕影餘出眼神看她,更是注意到站在江流年身後那個人,見她走來,她的哭聲更大了,直接抱著江流年哭起來。
    出了這種事,江流年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好拍著她後背輕聲安慰,完全忘記此時正站在問無恙門前呐。
    “看來五師妹與月姑娘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呐,不僅稱呼親密,而且還可以做到心無旁騖地摟摟抱抱。”
    頓時這人猛地驚醒,後背一涼,趕緊推開與月輕影的擁抱。隻見問無恙渾身散著陰冷站在屋內,剛才還嬌羞的臉此時變得異常陰厲,像是千年雷打不動的寒冰。
    完了!江流年心髒一窒,全身血液像被凍僵,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她們就麵對麵站了幾秒,直到一股罡氣從屋內威懾出來,順帶著房門也被關上,江流年才後知後覺。
    “咣!”門響,屋外人也被震退,可是那扇門再也拍不開了,“阿恙,你聽我解釋呀,不是你想的那樣!阿恙,你別生氣,阿恙!”
    江流年在門外嘶喊好幾聲,也不聽屋內人回應,有些氣餒。問無恙總是這樣,總是這麽任性,我行我素脾氣暴躁,好的時候與不好的時候反差太大,若是心理素質不過硬,很難忍受住她這點。
    上前開門的人在聽到腳步離開聲,垂在腿側的手終是握了握,甚至整個肩膀都跟著顫抖,因為她還聽到了門外的對話聲。
    “輕影,你沒事吧。”江流年扶起倒在地上的人,神情落寞地瞥了一眼緊閉的門扉,心裏猜想,問無恙正在氣頭上,看來不會將門打開了。
    “我沒事。”月輕影輕輕勾笑,剛才的一幕自己全看在眼裏,當然還有江流年那個黯然傷神的表情。
    問無恙將她定在原地兩個時辰,穴道才自動解開。因為一句稱呼,平白無故吹了兩個時辰的冷風,還要餓肚子,月輕影當然要找問無恙算賬,卻沒想到開門的是江流年。
    反正自己也打不過問無恙,就想著借由江流年氣一氣她,沒想到會有意外收獲,這兩人關係絕非尋常師姐妹,難道…月輕影心中有了一定猜測。
    “年兒,我腳崴了,你可不可以扶我回房間?”月輕影扯著江流年衣袖請求道,樣子十分可憐,不忍人拒絕。
    “嗯,好。”江流年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喜悅,也沒有任何悲傷,難過隻是埋在心底。
    站在窗邊,視線很好地看到兩人親偎相依的畫麵,以及月輕影回頭轉過來的那抹笑,有些挑釁,有點惡毒,也帶著勝利姿態的高傲。
    問無恙就靜靜地站在窗邊看著她們,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眼簾,再也看不見,才失魂般抬起手,摸了摸心口,這裏真的好疼,比一把匕首刺進來還要疼,比在這裏鑿開一個窟窿灌入冷風還要疼,
    比每次看到五師妹圍繞三師妹轉,逗她歡笑還要疼,比每次聽到五師妹口無遮攔地說著討厭自己的話還要疼。
    明明自己是相信江流年的,為何看到她與其他女子這般親近,自己總會忍不住生氣呢?上次是捏碎笛穗,這次又將她打出屋內,會不會有下次?下次自己還會做出什麽事?
    佳人轉身瞬間,卻是一張更加落寞,更加悲涼,更加失魂落魄的麵孔,蒼白又無助,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