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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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先前是為了刷好感才接近李得順的話,那麽現在她的腦子裏隻剩下了給他治療這一種想法。
她上輩子是個醫生,這輩子也立誌學醫。而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她做不到對病人的痛苦無動於衷。
最終,小太監在蔣禹清的指導下,順利的撕開膏藥貼在了李得順一雙紅腫的膝蓋上。怕膏藥貼的不穩,蔣禹清下意識的伸出小手細心的撫平實了。
弄好後,蔣禹清,滿意的拍拍小手道:“膏藥,一天,一換!吃藥藥,不吃辣!”膏藥一天一換,吃藥期間別吃辛辣之物。
事情解決,蔣文淵也告辭返回縣衙。臨近年關事情太多,他是一刻也不得閑。
奈何府裏還住著尊大佛,於公於私,他都不能把人就這麽丟府裏不管不問。隻得每日於西津渡和縣衙往返,著實辛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蔣文淵走後,小團子坐回李得順身邊,鼓著紅撲撲的包子臉,開始認認真真的看書。
李得順這才看清,那書本的封麵上赫然寫著《神農本草經》五個大字,不由啞然失笑。
真看不出來,這丫頭還真是個“小神醫”。
兩歲不到,話都說不清楚的“小神醫”。他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小丫頭你識字麽?”
團子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自是識的。
李得順挑了挑眉:“那行,我今兒就來考考你。
他拿過她手裏的那本《神農本草經》翻到第一頁《序錄》隨意指了一行字,誘哄道:“喏,你呢,把這段話讀完。若是都讀對了,咱家就賞你一件寶貝。你看好不好?”
“好!”當然好!團子一言難盡的看著他。暗道你都上趕著送禮物了,我若不收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於是團子開始讀:“凡欲、治病,先察、其源,先候、病機,五髒、未虛,六府、未竭,血脈、未亂,精神、未散,服藥、必治。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勢、已過,命將、難全。”
她的小舌頭還不是太好使,實在讀不來四字的詞組,隻得把它們拆開,兩個字兩個字的讀。
“讀,讀完了。一個字沒錯!”好半天,小太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看著蔣禹清的眼神充滿了驚豔和崇拜。
我的滴個天爺爺哎,這小姑娘好像還不到兩歲吧,就這樣厲害。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兒。
小團子的表現,著實驚呆了屋裏的兩個太監。
李得順常年伴駕,自詡見識過不少京中的神童才女。
他們家太子殿下,就是其中最驚才絕豔的那個,三歲能文,五歲能武。如今這不到二歲的小不點兒,竟也不逞多讓,當真是讓人驚掉下巴。
李得順即驚豔又欣慰的摸了摸團子頭,當即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去,把那匣子南珠取來。”
小太監應聲轉進內室,很快便取了個成人巴掌大的精美木匣來。打開一看,滿滿一匣子成人指頭肚大小的珍珠,顆顆圓潤飽滿,散發著熒潤的光澤。
小團子的眼睛當即就亮了:“啊——珠珠,漂亮”
李得順笑眯眯道:“喜歡吧,喜歡就拿回去,讓你母親給你打首飾戴。”
“嗯嗯。”團子高興極了,連連點頭,一雙大眼睛更是笑成了月牙。
這古代的珍珠可沒有人工養殖的,純野生,采集不易。這當中又以東珠為最,其次是南珠。
李得順給的這匣南珠雖不及東珠值錢,但架不數量多,品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其價值至少也在千兩往上了。
團子收的心安理得,壓根就不知客氣為何物。
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想客氣。憑本事掙來的,為什麽不要。了不起等他走的時候,她再回根大人參好了。
“謝謝,李爺爺!”團子很認真的道謝。以他的年紀,確實當得起她喚一聲“爺爺”。沒別的意思,隻是個尊稱。
被個這麽乖巧漂亮又可愛的孩子喊“李爺爺”,李得順一顆心都要化了。
他七歲起被就家人賣進宮中,兢兢業業幾十年。從一個無權無勢人人可欺的小太監,爬到了禦前總管大太監的位置,成了帝王心腹,一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落魄時,別人辱他欺他,他得勢時,別人又奉他捧他。最讓人惡心的事,就是一麵討好他,一麵又在背地裏罵他閹狗,賤人。
他無親無故,隻有一具殘缺的身體和一顆冷硬的、冷血的、千瘡百孔的心。
隻有這個孩子,這個剛學會走路、話都說不清楚的孩子,會主動問他是不是腿疼?會主動去給他找藥,在他懷疑她不肯吃藥時,因為無法表達清楚意思,甚至找來自己的父親幫忙解釋。
沒有什麽理由,不帶任何目的,隻是純粹的想幫他減輕疼痛。
其實,他於她來說,隻是個暫住在她家裏的陌生人而已,她卻如此用心相待。當真一片赤子之心。
李得順按了按有些發酸的眼角,低頭看著旁邊可可愛愛的小姑娘:“你既然叫我李爺爺,那我也叫你乖寶好不好。
我記得,你的長輩們都是喚你這個名字的。”
“嗯嗯,乖寶。”是,他們就是這麽叫我的。你要這麽叫也可以。
蔣禹清惦記後院裏的菜,在李得順這裏待了一會就回去了。
李得順十分不舍的讓小太監連同那匣子珍珠一起送到她母親那裏,也省得這小丫頭總是費勁巴拉的爬門檻了。
陸氏看到李得順送給自家女兒一匣子價值千金的珍珠,很是嚇了一跳。仔細問明緣由後,方才收了起來,說是留著給女兒以後當嫁妝。
收了別人這麽貴重的禮物,蔣禹清想著總要還些東西才是。她在靈境裏尋了一圈,突然就看見了前兩個月收購的那幾萬斤板栗和水果。
差點把它們給忘了。
大冬天的,水果堅果之類本就少的出奇。又逢年根,現在放出去,肯定能賺一筆。
團子於是揀頂漂亮的桔子和棗裝了一籃子給李得順送過去,打算今晚等她爹回來就跟他說說賣水果的事。
晚上,蔣文淵下衙。蔣禹清就跟他說起賣水果的事情。蔣文淵說這事兒好辦。合作的那幾家中,江家的產業裏就有果品點心鋪子,他們肯定需要。
次日,蔣文淵上衙的時候,問蔣禹清要走了一個果籃。
當天下午,江家主就親自帶人來了西津渡,以一個十分優厚的價格拉走了將近四萬斤板栗和五千多斤榛子,並二萬斤各色新鮮水果。
江家在青州和鄰近幾個縣城有十多家糕點果品鋪子,這些都是年前的稀缺貨,他還怕不夠賣的。
江家主走後,蔣文淵一算賬,好家夥單單隻這一項就賺了將近一萬七兩銀子。加再上食品工坊那邊的分紅,今年絕對能過個肥年。
蔣禹清的藥確實好用。內服外用,雙管齊下,不過兩天時間李得順的膝蓋就消了腫。
又養了兩日便已是徹底不疼了,這著實是把李得順喜壞了。
他這腿是老毛病了,每次犯了都要疼上好些天,連太醫都沒什麽好辦法,著實遭老罪了。
這會兒用了蔣禹清的藥,不過三四天就沒事了,當真是神奇。
而且,這小家夥似乎把治好他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這幾日照三餐的上門督促他準時吃藥,吃飯的時候也不許他碰重口的,到了晚上還會來敲門,看看他有沒有用湯藥泡腳。
著實把“小神醫”的職責慣徹執行了個十成十。
有時候,他故意表現的不配和,把她惹急了,她還會很生氣的大聲吼他,哇啦哇啦,語無輪次,奶凶奶凶的,著實可愛。
李得順的腿好了,日子也到了年根兒。老天爺總算一改前幾日的陰霾,肯給個笑臉了。
冬日的陽光和春天的雨水一樣,總是格外的珍貴。讓人舍不得浪費一點。
臘月二十四日,是南方的灶年。
這一天,住在蔣家院子裏的人,從上到下,不論是主人、仆從還是暫居於此的客人,全都一起動手打掃屋宇地麵,清潔家具物什,清洗被褥床帳,端的是熱鬧非凡。
李得順也親自參與了打掃,這些活從前在宮中也是慣做的。隻是在宮中做事,和在這裏做事,心境上全完不一樣。
前者是冰冷是木然,後者是溫暖是生活。
臘月二十五。蔣家開始打糍粑、打年糕,做米果子。
要做的東西多,勞力也多。
隨天使來傳旨的護衛們,個頂個的壯,有的是力氣。
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北方人。北方的年和南方的年完全不同,過年要準備的吃食也不一樣。
他們一來覺得有趣,二來也是好奇,難得有機會,大家都想感受下與北地完全不同的年俗,因此紛紛參與進來。
因為人多,米多,蔣家光是石臼子木舂就借了三副來,忙的那是熱火朝天。
做出的年糕、糍粑和米果子,也堆成了山。
團子拉著李得順,穿棱在各種操作台前,玩的是不亦樂乎,也吃了一肚了年糕,撐得她連午飯都沒吃。
這著實把李得順給心疼壞了,忙讓人取了些山楂汁來,給她服下。
下午,這對兒名為幫忙,實則破壞王的偽爺孫倆,又躥到了做米果子的場地。
跟趕麵團的漢子要了一塊米麵,說要給家裏的每個人捏一個專屬於他們的新年禮物。
結果這倆委實高估了自己的藝術創作能力,玩了一下午,弄了一身的白米麵,結果就捏出一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四不象。
就……好氣。
最後沒辦法,隻好把這些審美別具一格的作品重新揉到了一起,搓成了一根大拇指粗細的長長的麵條兒,再把它一圈圈的盤起來……
至於像什麽,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會浪費就好。
二十六、二十七,各家都忙著送年禮,采買年貨。
蔣家今年人多,需要采買的東西多了好幾倍。吃的、用的,應有盡有。
天使也好,侍衛也罷。左右都是為了自家的事情,連過年都不能跟家人在一起,最起碼也不能慢怠了人家。好吃好喝的得給人備上。
故而蔣家也是全員出動,采辦年貨。
以家裏如今的地位,在零州府那也是頭一份,自不用再刻意去討好誰。
說話難聽點的,就是蔣文淵如今的上峰零州知府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恭恭敬敬喊一聲“伯爺”。
李得順被蔣家人帶著,一路走一路看,各種實用的不實用的東西,買了一大堆,其中大部分都是給小團子買的。
但凡隻要小團子多看過兩眼的,他都會讓小太監掏錢買下,可以說是很寵孩子了。
他從前在京裏也伴駕出宮私訪過。
那會兒,他跟全身緊張,生怕有不開眼的刺客行刺,哪有什麽心思看街市。
可今天不一樣。今天,他隻是個被兄弟拉著,被晚輩兒圍著,吵著鬧著一起逛街的尋常老頭。
他喜歡這樣的日子,沒有九曲十八彎的勾心鬥角,沒有你來我往的爾詐算計,平凡又鮮活,就像這冬日裏的豔陽一樣舒適溫暖。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