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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馮究望照舊睡在沙發上，和上一個留宿的夜晚一樣一夜未睡，打了一晚上遊戲，早上跟俞還要了充電器。
    其實兩個人中任何一方都清楚，他們不可能真的回到一切事情發生之前。
    校園裏一片冷清，學生走得都差不多了。
    吳浩非早在幾天前就走掉了，臨走時還不死心地打聽馮究望的“女朋友”，甚至在宿舍群裏大肆宣揚，馮究望全當沒看見也沒有回複。
    整個樓層隻剩馮究望一個人。
    他有幾天沒見到俞還，隻知道他快要回家了。
    馮究望頗為煩躁，不喜歡這麽優柔寡斷的自己。忽然有了顧慮和軟肋，不能像以往那樣肆意妄為，他從床鋪上坐起又躺下，打開微信盯著俞還頭像上那隻憨憨小熊看了半天。
    這是報應。
    以前是他不回複別人的消息，現在是他等一個人的消息卻遲遲等不到。
    一直到下午四點馮究望才慢騰騰地從床上爬起來，帶上工作服出宿舍。
    馮究望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地下酒吧，沒有之前那家夜店那麽亂，多是一些聊天搭訕的姑娘小夥。他和老板認識，隻負責端茶倒酒，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服務項目。
    到換衣間換衣服，和他同樣是服務員的樂樂（他們都這麽叫他）小聲提醒道：“哎小心點啊，今天來了幾個gay。”
    馮究望掃過去一眼。
    “哎哎，就這個眼神，不行啊，很容易讓他們盯上你的。”
    “你這麽了解，你也是？”
    “快呸呸呸，我可是有遠大誌向將來要被富婆泡的人！我倒也不是歧視，隻是他們……嗯怎麽說呢，你要是見到就明白了。”
    樂樂長了一張不錯的臉，有點網紅的特質，白淨高大，和馮究望同樣是這個酒吧的門麵，隻是愛財了點，有點特殊愛好，喜歡被女人揩油。
    馮究望不是很理解。
    馮究望換好衣服往外麵走，看到了的那幫人，還是很明顯的，其中一個穿著裙子。別人的愛好他管不著，隻看過一眼便端著酒盤繞過去了。
    “哎你……”
    有人叫他。
    馮究望當然知道是在叫他，但是不想回頭，直接往人群裏麵走。
    回來拿酒的時候又被叫住了。
    “我說你……就穿製服那個。”
    馮究望這才回過頭看叫他的那個人。
    很陌生的一張臉，還是個矮子。
    不認識。
    “你不記得了？之前在市都見過，我讓你請我喝酒，你說你沒錢。”
    “市都”是之前和衛洋去的那家夜店的名字，有些人也稱那為“濕度”。
    男孩今天沒有化妝，隻帶了一串閃亮的耳墜，臉蛋有點嬰兒肥，看上去清純可愛。
    “看來你是真的沒錢。”他打趣道。
    馮究望：“嗯，是沒錢，忙著賺錢呢，沒什麽事我賺錢去了。”
    男孩：“……”
    男孩：“我叫代悠。”
    馮究望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直接說：“我是直的。”
    代悠笑了：“我知道，誰說直的就不行？”他繼續說，看上去很老練的樣子，“你要是真的缺錢不如考慮和我一晚試試？”
    馮究望咂舌，“算了，我不是直的。”
    代悠：“……”
    代悠：“不用騙我，我都看得出來，你的確是直的。”
    馮究望無語。
    “你們這種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直與不直。”代悠聳聳肩，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而我恰好喜歡和直男玩。”
    “都說了我不是直……”馮究望突然停住了。
    代悠立刻發出邀請：“怎麽樣考慮一下嗎？”
    “唔，現在這種情況算不算騷擾？”馮究望露出同樣狡黠的笑，燈光昏暗，他一身黑白製服，笑容性感的足以蠱惑人心。
    代悠一時失神，眼看著馮究望掏出手機打電話。
    “哥，我在酒吧，被一個男人纏住了，你來救我。”
    代悠：“………………”
    草。
    ##
    俞還到地方的時候，酒吧氛圍正熱烈，馮究望已經離場，轉頭去跟老板請假。
    代悠一直盯著酒吧入口，每進一個人他都觀察一番，這是第五個人。
    一個男人。
    進來之後不大能融入酒吧的氛圍裏，進門左看右看，不像是來消遣的。
    是來找人的。
    代悠和同伴說了幾句話，站起身走向俞還，臉上揚起笑：“你好，你……一個人嗎？”
    俞還看著麵前的男孩，開始糾結對方的年齡，應該是成年了才來的吧？想了想回答：“我在找人。”
    “哦？在找誰？”代悠一臉的興趣濃厚。
    俞還停下目光：“我在找人的意思是不需要搭訕，不好意思。”
    令人挑不出毛病的拒絕方式。
    代悠還想再說點什麽，有人急匆匆走過來攬住俞還的肩膀，手掌蓋在他的眼睛上。
    代悠和俞還都嚇了一跳。
    馮究望貼在俞還耳邊，眼睛掃過代悠，分外護食。
    “有什麽好看的？別看了，走吧。”
    俞還張了張嘴巴：“馮究望你又耍我。”
    “我沒有，是真的……”馮究望看著代悠欲言又止，“我今天提前下班了，你跟我出去說話。”
    俞還：“手拿開。”
    馮究望猶豫一下還是聽話了，小聲提醒道：“哥不能四處亂看。”
    俞還手肘往後懟了他一下。
    因為覺得有趣，代悠笑起來：“他說的沒錯，我就是騷擾他的那個人。”
    俞還愣了愣，目光劃過男孩那張年輕的臉。
    代悠習慣了，開口解釋：“我二十二。”
    比馮究望還大了兩歲。
    馮究望在俞還身後眯眼警告，代悠全當看不見，繼續說：“本來以為他單著，沒想到真的有伴了，抱歉。”
    俞還反應過來：“不，我、他……不是……”
    “他的確不是，但是你是吧。這方麵我看人還是很準的，沒關係我都能理解，畢竟他是真的很優秀。”
    俞還：“我們不是那種關……”
    代悠逗趣地眨眨眼：“被直男c|ao的確很爽，除卻第一次。”
    馮究望把俞還拉到身後，“別給他說這些，他不懂。”
    代悠笑得更加開心：“真的嗎？看樣子不像是不懂啊。”
    那的確……不是不懂。
    俞還不是沒有來過這種地方，露骨的話聽過不少，但是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讓他束手無措。
    驚訝之餘還有被人看透的羞恥。
    是那麽輕易看穿的嗎，他和馮究望曾經做過什麽。
    隻要和馮究望待在一塊他好像就是什麽事都幹不好的笨拙小熊。
    從酒吧裏出來，馮究望問他：“幹嘛和他搭話？”
    “我不知道他就是……”俞還停下來，皺起眉頭問，“他怎麽騷擾你了？”
    其實並沒有。
    馮究望不過是找借口見見俞還，沒想到那個工具人眼睛還挺尖。
    “沒有，隻是被問了價錢，想我陪他一晚。”馮究望如實說了。
    俞還嚴肅起來，“你非要在這種地方打工嗎？”
    馮究望刻意強調道：“‘這種地方’是哪種地方？老師對這種地方偏見很大啊。”
    “我、不是……”俞還立刻弱下來，“你一個男……不安全。”說這話不是很有底氣，他把臉埋在領子裏。
    馮究望得逞的笑：“老師擔心我。”
    “你既然還住在學校，那我當然要為你的安全負責。”俞還的眼睛望向馮究望身後的街市，燈火和霧氣一並映在眼睛裏，“我後天就要回家去了，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下周就回去了。”
    “以前也經常遇到過這種事嗎？”俞還問。
    “沒有。”馮究望扯開笑臉，“以前沒人敢搭訕。”
    俞還疑惑。
    “因為我臉很臭，脾氣也不好，會直接動手。”
    俞還張張嘴，不知為何好像能想象得到。
    滿身戾氣的少年，即使佇立最渾濁的街巷也要有最冷傲的神情。成長會把人拉扯成兩部分，一部分變得堅硬另一部分反而柔軟。
    俞還眨眨眼說：“這次你做得很好，以後要是再有這種事，記得聯係老師。”
    馮究望又在笑，“你認真的嗎？”
    “那不然呢？被騷擾了不給老師打電話也要求助同學……”
    “俞還，你認為我是那麽柔弱的人嗎，會輕易被騷擾？我故意的，給你打電話是想要見你。”
    “這我也知道。你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但總會有需要幫助的時候……”俞還有些不確定地說，“我不清楚你是不是故意的，我隻知道萬一……萬一你真的求助於我呢，所以我要來。”
    馮究望知道自己才是卑劣的那一個，利用俞還的溫柔和耐心，把他引到自己身邊來。
    好喜歡老師啊。
    想要擁抱想要親吻，想他的眼睛裏隻裝得下自己。
    “……我會好好忍耐的。”馮究望忽然說。
    “嗯？”
    “在此之前給我一些獎勵吧。”
    在你認可我之前。
    “俞還。”馮究望低下頭把額頭搭在俞還的肩膀上，聲音低啞，“求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