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不幹脆把我腦袋擰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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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活兒嗎?談戀愛那種!
    山村老屍一秒變聊齋豔譚,這種急轉直下的劇情讓彤梓青徹底懵了。
    可偏偏此刻落在嘴上的吻卻帶著莫名的熟稔,懷念的味道。他鼓足勇氣,膽戰心驚地逼自己睜開了一條細細的眼縫兒。然後,如同第一次見到俞寒時那樣,彤梓青再次跌進了那深不見底的潭水中。配合著唇齒間的糾糾纏纏難舍難分,轟隆隆的春雷陡然從心頭乍起,硝煙彌漫,嗆得他近乎窒息。
    俞寒消消停停地結束了一個巧克力味道的親吻後,抬起頭來看著眼前近乎石化了的人笑著問道“還不起來?再s睡美人兒,我可保不齊在這兒就把你辦了啊。”
    彤梓青這時終於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寒毛卓豎的魂飛魄散、墳頭接吻的酸爽刺激、對於俞寒突然現身的驚喜交加,所有感覺排名不分先後集體爆炸。
    最後,一股子潑天的邪火兒化作蘑菇雲從天靈蓋兒轟然冒出。
    “你嚇死我了你!!!”彤梓青猛地伸手拽住俞寒外套的領口,借力使力一個鷂子翻身就把人給仰麵按到了地上,然後二話不說騎上去直接對著俞寒動起了手。
    彤梓青一邊玩命兒捶著俞寒的胸口,一邊扯著脖子帶著哭腔嚎喪“姓俞的你安的什麽心!?大半夜的挨墳地裏不聲不響跑出來嚇人!好玩兒是不是!?是不是!?還把手擱我肩膀兒上?你怎麽不幹脆把我腦袋擰下來啊!?煤球兒有九條命,嚇死兩回還能再戰!我特麽可裏外裏就這一條小命兒啊!你是不是成心要弄死我!?是不是!?”
    俞寒躺在彤梓青身下不躲不閃地承受著對方的花拳繡腿,笑得渾身打顫。待彤梓青連罵帶喊,終於發泄得差不多了,直接雙手一抱把人摟進了懷裏。
    彤梓青出了兩回冷汗的身子被俞寒熱乎乎胸膛的一烤立馬認賊作父,大腦直接罷工。倆人就這麽摞在一起,在半夜的墳地裏,有種相依為命的味道。
    半晌。
    俞寒“痛快了?”
    彤梓青“哼……”
    俞寒“憋了好幾天了吧?”
    這話意有所指,彤梓青當然明白俞寒是在說視頻裏那件事,心裏的委屈當即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鼻腔一酸,眼睛一熱,淚珠居然就這麽滾了出來,他忙把臉貼在對方鎖骨處的淺窩兒裏。
    俞寒跟哄孩子似的,拿手一下一下捋著他的後背,“哭就哭唄,反正這兒除了咱倆又沒別的活人。”
    彤梓青聽他這麽說,幹脆放飛自我敞開兒了一邊哭,一邊把鼻涕眼淚全都抹到了人家衣服上。
    “手腕兒還疼不疼了?”俞寒問。
    懷裏的腦袋左右擺了擺。
    “那頭上的傷怎麽樣了?”俞寒問,“縫針的時候疼嗎?”
    彤梓青想,到底還是走漏了風聲,於是回答道“當時挺疼的,現在好多了,就是有點癢癢。”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當著俞寒就不再一口一個“沒事兒”了。
    癢就是快好了,俞寒放下心來,故意逗他“聽說有人被大夫手起刀落剃成了沒毛兒的雞,我今兒還以為能見著一休哥呢。”
    “我倒是有出家的打算,”彤梓青隱隱抽泣道,“人活著可真是太難了。”
    “我看你六根未淨,趁早別禍害佛門聖地了,”俞寒拍著他的後背,“還是留著在萬丈紅塵裏禍害我吧。”
    “你怎麽來了?”彤梓青抬起頭來,淚眼迷離地看著他,“小莊給的線報?”
    “你挨我眼皮子兒底下搶飯碗,我哪兒能坐以待斃啊?”俞寒伸出大拇指來給他抹眼淚,“才幾天沒見,漲行市了,敢自己深更半夜跑墓地來上墳了?”
    彤梓青劫後餘生,此刻隻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放鬆了下來,手腳都是軟的,唯有嘴還能硬。他說“還不是因為你們的業務能力跟不上嗎?我跟我哥牛皮吹出了天際,花兒姐就來找人幫忙,結果隻能我自己上。”
    “自己上,”俞寒歎了口氣看著他,“你就這麽拿我當外人?”
    彤梓青不說話了,重新把頭又埋到了俞寒的胸前。
    “知道你這幾天心裏肯定不痛快,是不是除了幫忙外,還想借著上墳換換心情?”俞寒問道。
    半晌,懷裏的腦袋點了點。
    “那件事兒唐致遠最後到底怎麽跟你解釋的?”俞寒開口問道。
    彤梓青發出悶悶的聲音“你都聽見哪段兒了?”說實話,他自己都想不起來剛才叨叨的具體內容了。
    “你不如問我哪段兒沒聽見。”俞寒絲毫不為自己聽窗戶根兒的行為感到丟人。
    雖然彤梓青特別想腦子放空,就這麽在俞寒身上趴下去,但此刻也不得不拿出一個談正事兒的清白姿勢。他雙手撐地直起腰來,規規矩矩地坐去了一旁。俞寒也順勢起身,然後緊貼著身邊兒的人坐好。
    “我倆吵了一架,他覺得我不應該懷疑他,”彤梓青抬頭看著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還說隻要跟他好好兒在一塊兒就行,別的事兒都不用管。”
    俞寒想,真是敷衍的態度。
    “後來我就讓他走了,說要是不願意說清楚以後就不要見了。”彤梓青的眼眶又濕了,“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怎麽能說變就變啊?哥,唐致遠上學那會兒真的不這樣兒,他特別好,特別特別好。”
    俞寒聽著身邊人的一腔真情,居然難得的沒有吃味兒。他當然相信學生時代的唐致遠是很好的人,正因如此,彤梓青才會如此執著地想要在性侵事件的傳聞中需求一個肯定的答案。他不允許今日的唐致遠這麽輕而易舉就毀了曾經的那份兒好。隻可惜繁花易謝,光陰難守,青梅竹馬無一在,十年渾付水東流。除非是老天爺開金手指,否則誰都回不去。
    “青兒,”俞寒也抬眼看著夜幕,緩緩道“咱倆第一回見麵的時候,你說你最喜歡飛屋環遊記,但如果你是男主角肯定不會放手,把那屋子孤零零地留在天堂瀑布上,對不對?”
    彤梓青沒想到,不光自己對俞寒說過的話難以忘懷,對方也記著他的一言一行。
    “我們喜歡過、愛過、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那個人從來沒有變過。不管外麵怎樣風雨交加,他們在我們的夢裏始終澄澈如昔,永遠是最好的樣子。”俞寒頓了頓,繼續道,“但誰都不能一廂情願畫夢為籠,強迫現實裏的那個人按照我們的心意成長。等有一天他渾身的枝枝蔓蔓戳破了那個夢,手裏的氣球總會碎得一塌糊塗,那老房子也總會轟然墜地。”
    “我也明白理想和現實之間有巨大的鴻溝,自打他回國以後,我這撐杆兒跳的水平都快趕上世界冠軍了,”彤梓青怔怔地說,“可人的本質總不至於說變就變啊,這也太可怕了。”
    俞寒被彤梓青這生動活潑的比喻惹得笑了笑,然後問道,“青兒,讀過《主禱文》嗎?”
    “讀過,beyoncé有首歌兒最後有段兒西語的主禱文獨白。”彤梓青答道。
    “人們在文中衷心地祈求主不讓我們遇見試探,為什麽?”俞寒自問自答道,“我想……是因為人性是如此複雜幽暗,命運是如此詭譎多變。很多時候,我們並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麽品行良正內心強大。所以,有些不幸與厄運和試探狹路相逢的人,也許一夜之間就會變成了我們無法想象的樣子。”
    俞寒道看著彤梓青,“我這麽說當然不是為了唐致遠的改變做辯護。我不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做過網上說的那件事。青兒……我的意思是,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要為了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去折磨自己。既然你在麵對試探的時候,已經做出了的選擇,那麽就朝著自己認為對的方向勇敢走下去。這條路上,有我陪著你。”
    彤梓青終於想起來為什麽“我陪你”這個詞會如此熟悉了。這話他總是對唐致遠說,可到了自己需要人陪的時候,實打實在他身邊卻永遠是俞寒。
    “還有”為了緩和一下此刻略顯沉重嚴肅的氣氛,俞寒笑著囑咐道,“以後遇見什麽事兒,別老跟鐵齒銅牙金不換,誠實可靠小郎君似的。自己扛著不說,也不讓別人說。我要是今晚沒來,你打算怎麽回去?”
    “當時想的是叫車回去,”彤梓青自覺這事兒辦的欠考慮,解釋道,“後來等上了山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壞了。”
    “就算你手機沒壞,大半夜的在公墓叫車,不知道的以為陰間uber做a調試串了線呢,”俞寒調侃完,便假裝擺出一副黑口黑麵的樣子,用家長管教熊孩子的口氣問彤梓青,“就說以後聽不聽大人話吧?”
    熊孩子趕緊乖順地點了點頭。
    “瞅著有點陽奉陰違的意思。”俞寒不買賬。
    彤梓青沒辦法,隻得手握成拳,放在右耳朵上方,拿出入隊時宣誓的姿態說道“保證讓組織放心。”
    “行了,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俞寒伸手掐著彤梓青的臉蛋兒左右晃了晃,然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宣布道“快到點兒了,幹活兒吧。”
    彤梓青臉上有點發燒,他當然還記著剛才倆人那個欲生欲死的墳頭之吻。幸虧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俞寒沒有再提這件事,否則自己實在不知道此時此刻要說些什麽。
    彤梓青從袋子裏翻出準備好的東西,囑咐道,“哥,你幫我拿手機照著點亮兒,我把花兒擺好,香插上。”
    俞寒則從旁邊變出來一個手提式應急燈,正兒八經地重申“我們這行兒的飯可不是那麽容易吃的。”說罷,他按下開關,慘白的光柱徑直打到墓碑上,一切都變得清清楚楚, 有跡可循起來。
    彤梓青趕緊把香順著點心縫兒插了進去,然後用手護著打火機小心地點燃了香,隨即雙手一拍熄滅了火苗,隻剩枝頭紅黃交替的明滅。
    他這時轉身打算去拿琴,不想抬頭間,墓碑上那方黑白照片正正地撞進了自己的視線內。
    “哥”彤梓青看著墓主生前的樣子,有點發愣。
    “怎麽了?”俞寒忙走過來問道。
    “這人……這人我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