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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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活兒嗎?談戀愛那種!
就在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秒,一雙手猛地伸了進來。因為過於用力,顯得手關節峭厲生硬,幾乎要刺破皮膚。金屬色的厚重鐵皮狠狠地咬了上去,隨後便立刻彈開了。
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外麵,就像他名字裏的那個字,寒氣入骨,雪虐風饕。
唐致遠沒料到俞寒竟然來得如此及時,看來天注定自己和彤梓青沒有做夫妻的緣分。他於是低頭兀自歎了口氣,然後把腰板和雙腿都挺得筆直,往前走了一步“又想打架?你等我把……”
可還沒等唐致遠把話說完,他的麵門便被一擊即中。猩紅色的鮮血立刻從脆弱的鼻腔裏噴湧而出,甚至落了一些到彤梓青的小臂上。唐致遠吃痛下意識便鬆了手。俞寒立刻把人抱住,然後不肯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和力氣,抬起腿來狠狠就踹了唐致遠一記窩心腳。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衝擊力讓唐致遠根本躲閃不及,他的後背直接砸到了電梯裏鑲嵌的整麵裝飾玻璃上。鏡麵隨之應聲而碎,化作無數片細小鋒利的刀,嘩啦啦向唐致遠傾瀉而來。
這不同尋常的動靜自然招來了大堂的保安。他們一跑來就被電梯裏駭人的景象整懵了。為了確保事態不進一步惡化,幾個人趕緊把渾身散發著’對,我他媽的今天就是要弄死他’的人迅速隔離到了門外。
滿身都是玻璃渣的唐致遠狼狽地甩了甩頭,然後吃力地用雙手撐住電梯內的扶手,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他拿手背蹭了蹭鼻子,低頭一看,全都是血。
“俞寒,”唐致遠抬起頭來看著站在電梯外麵的人,“你來陰的?”
“不然呢?難道跟你講公平公正公開?”這聲音似乎是從俞寒的牙齒縫裏冒出來的,帶著冷颼颼的風。
“先生,”年輕的保安扭頭看著一臉血的唐致遠戰戰兢兢地問道,“要不要幫您報警?”
“這麽問就未免太看不起唐先生了。他不敢替別人報警,還不敢替自己報警嗎?”俞寒依舊是麵無表情地盯著唐致遠。
唐致遠朝保安緩緩地擺了擺手,然後掏出房卡刷了下一旁的樓層感應器。他捂著還在滴血的鼻子,看著電梯外的人“俞寒,別真拿自己當偉光正的男主角。咱倆比起來,你強過我的隻有運氣。”
“如果這麽說的話,唐致遠,你的壞運氣其實才剛剛開始。往後的路希望你有力氣撐下去。”
隨著電梯門再度合上,唐致遠流著血的臉終於消失。
“先生,”保安一麵試圖攔住俞寒,一麵又不敢太靠近他,“那個……”
“放心,弄壞的東西我會照價賠償,”俞寒衝著人一頷首,“不好意思,大年底的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先帶人去大堂吧那邊坐一會兒,賬單有了你拿給我。”
交代完,俞寒趕緊抱著人快步走到了大堂吧。他先把彤梓青輕輕地放在了長沙發上,然後拿鼻子湊近了聞了聞他的嘴。由於沒有發現酒精或者藥物的味道,俞寒吊在嗓子眼的一顆心因此稍稍安穩了一些。
“青兒,醒醒……”俞寒握住他的手,用細小又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呼喚,“青兒,對不起,我來晚了。你趕緊醒過來,然後像平時那樣捶我罵我好不好?”
這時,彤梓青的魂兒不知道正遊蕩在幾維空間。四周都是和煦溫暖的白光和悠揚的音樂,久違了的平靜讓他覺得踏實又幸福。突然,他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聲接著一聲,溫柔又急切。是俞寒!他想,我得趕緊回去。可這時,偏偏有塊雲似的東西纏住了他。
“回去幹嗎?”這聲音軟綿綿的,“你不是受不住了才跑到這裏來的嗎?”
“我哥來找我了!”彤梓青隻想朝著聲音的地方跑去,“我不能讓他著急。”
“人世間有什麽意思?好人受罪,惡人猖狂。你剛剛也說了,不想活在一個把善良當成是弱點的荒謬世界裏。可這裏不一樣啊,這是你的烏托邦,是你美好又純淨的精神家園。你想想剛才的時光,多開心。”
“我…”
“青兒,外麵下雪了。咱們說好要去堆雪人的,快醒醒……”
“我發過誓,”彤梓青拚盡全力終於甩開了那團雲,“現實世界再荒謬,我也要跟俞寒手拉手走下去。”說完後,他便狂奔而去。
彤梓青睜開眼睛的瞬間就被那股子鬱結與五髒六腑的疼意逼得哭了出來。他抓住俞寒的手,帶著哭腔喊道“哥!我殺人了,唐致遠說我殺人了,我殺了個女孩子,她才22歲啊,哥”
俞寒從來沒有見過彤梓青這個樣子,他急忙把近乎崩潰的人摟進懷裏,不停地用手拍著對方的後背“沒有,青兒,你沒殺人,你沒傷害過任何人”
“可唐致遠說要不是因為我,李蓉蓉根本不會死”彤梓青這時瞥到了自己胳膊上的血漬,他立刻伸手去抹,可怎麽都抹不掉。於是他便發狠地直接用指甲去抓,一用力,雪白的皮膚上立刻就留下五個鮮紅的指痕。
“青兒,你冷靜一下,”俞寒不得已把他的兩隻手緊緊地錮在一起,“你先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李蓉蓉是誰?”
“李蓉蓉就是被沈歌侵犯的那個女生。她自殺了,哥,她當著我的麵兒自殺的。好多血……”彤梓青的身子篩糠似的發抖,“要不是因為我,唐致遠不會舊事重提,李蓉蓉也不會被逼得走投無路。”
那些血淋淋的指控讓彤梓青的腦子亂極了,他終於問了出那句話“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什麽了?”
俞寒在彤梓青斷斷續續的敘述中,終於搞明白了今晚發生的整件事。他二話不說,直接拿出手機撥出去一個電話。
“陳局,我是俞寒,”他長話短說,“有一個叫李蓉蓉的女生,應該是你們市的人。她剛剛在網上直播自殺,這事兒您知道嗎?”
半晌。
“好的,陳局,多謝,這麽晚打擾您了。”
“青兒,”俞寒把抽泣的人攬在懷裏,“李蓉蓉沒死。她直播的時候有人報了網警。後來警察根據i地址已經找到了她。她失血量確實不小,但因為被送到醫院的時間及時,目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稍後就會有xx平安的媒體號發布最新的消息。”
彤梓青趕緊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俞寒“她真沒死?哥,你可千萬別再騙我了。”
俞寒聽見這話,心口就像被錘子狠狠地敲了一下。饒是彤梓青再懂事再說已經原諒了自己,曾經被騙的事明顯還是在他的心裏留下了一塊疤。
“我不騙你,”俞寒無比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姑娘真的被救回來了。”
“太好了,”這不幸中萬幸的消息帶給了彤梓青一線的生機,他喃喃道“沒死就好,她才22歲,還有大好的青春。如果因為我……”
“這件事上壓根沒有’因為你’這個前提。青兒,你從沒有傷害過誰,手上也沒有沾過誰的血。今天把一個女孩子逼到絕境的,是沈歌和唐致遠;需要為此付出代價的也是他們,而不是你。”
俞寒無比堅定的語氣給了彤梓青莫大的信心和勇氣。他覺得唐致遠壓在自己心上的大石頭被這麽被俞寒一塊一塊地又卸了下去。
“青兒,你善良,有悲憫心,共情能力又強。這些都是非常優秀的品質。但記住,一定不可以讓唐致遠反過來利用這些性格特點來裹挾綁架你。以後遇見這種事兒,不管對方是誰。先一個嘴巴狠狠打過去,跟他說,你放屁!”
彤梓青點了點頭。
“來,演練一遍。”俞寒看著他。
“你放屁!”彤梓青重複道。
“大點聲兒,”俞寒鼓勵他,“再凶狠點兒!把自己想象成米高梅的那頭嗷嗷的雄獅!”
“你放屁!!!”彤梓青對著盤旋在自己腦子裏的那些惡毒指控罵道,“放屁!放屁!全是放屁!”
彤梓青越罵越爽之際,保安跑來送賬單。
“給我吧。”俞寒衝著人家招了招手,然後接過賬單看了一眼便把信用卡遞了過去。
彤梓青罵到一半突然瞄到好多個零,一下子就罵不動了。
“哥你幹嘛了?”
“不小心損壞公物來著,”俞寒笑了笑,“當是歲歲平安。”
“這平安也太貴了。”彤梓青心疼得直呲牙。
“行,還知道心疼錢呢,”俞寒笑著胡擼他的腦袋,“看來是緩過來點兒了。”
“是好多了。”彤梓青使勁揉了揉眼睛,然後拿手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我剛才怎麽說暈就暈了,上次好歹還能跟唐致遠正麵battle幾個回合呢!”
“可能是受了刺激呼吸過快,然後一下子就大腦缺氧了。”俞寒想,唐致遠這招兒借刀殺人一石二鳥,既無恥又見效。果然人隻要把道德底線放低,就能不斷突破自己的能力上限。
“那你怎麽找到我的?”彤梓青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畫廊那個地方。
“我從地庫坐電梯去宴會廳,結果剛一出來就看見一個小女孩拉著人說安娜被人拐跑了。我覺得不對勁,找她問清楚後就跑到了大堂。幸虧你這個綠裙子惹眼,我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秒,把公主從壞王子手裏搶了出來。”
原來‘平安’就是那時候碎的。彤梓青大概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俞寒嘴裏的’損壞公物’是怎麽回事了。然後他不由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和李蓉蓉今晚都是命懸一線,死裏逃生。
“哥,難道就真拿沈歌和唐致遠一點招兒都沒有嗎?我想替李蓉蓉做些什麽,哪怕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努力。”
俞寒看著被眼線暈染成熊貓眼的彤梓青“隻要是努力,就沒有微不足道的。再說,人家姑娘命都豁出去了,如果再討不到一個說法,就太讓人心寒了。”
俞寒說著拉起了彤梓青的手,帶著人緩步走到了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前。此刻,外麵紛飛的雪花已經覆蓋了一切可以覆蓋的東西。整個城市看起來就像是蓋了一層厚厚奶油的童話世界,可以用來期待一個光明戰勝黑暗的結局。
俞寒深吸一口氣,衝著熊貓眼的安娜公主一揮手,說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彤梓青眼睛一亮,大聲答道“姆們!姆們!姆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