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林澤X陳漫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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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活兒嗎?談戀愛那種!
    01
    這是北方冬日裏極其尋常的一天。不招人待見的冷冽妖風如同肺癆病人的嘴,呼呼地在每個人的臉上連咳嗽帶喘。這導致陳漫心剛從樓道裏出來就被吹了個透心涼。他抬眼一看,天兒倒是晴了,可合該發光發熱的太陽卻懶洋洋地癱在兌了水的湛藍裏,一副甩手掌櫃的架勢,出工不出力。
    陳漫心上車點著了火,還沒等周身上下徹底熱起來就被早高峰的車河一路衝到了公司樓下。早上急需咖啡續命的打工仔們擠在寫字樓的咖啡廳裏烏泱泱連成了片。好不容易排到陳漫心,他要了一杯double shot的熱拿鐵。
    拿著咖啡的人才逃到門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突然無中生有地出現在麵前,像是雙筒獵槍冒著煙的槍口。距離有些太近了,落在臉上的陌生目光和手心裏的紙杯一樣燙人,
    “你是不是陳漫心?”
    陳漫心波瀾不驚地抬起食指,輕輕抵上了他光潔的額頭,直到把這張臉推遠了才看清對方的五官。
    陳漫心想,這樣的一張臉,天生就是冤家。
    “咱們認識?”
    對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著晃了晃把手裏的黑色羊皮錢夾“你的吧?”
    陳漫心一摸兜,還真是。
    “現在還有人用錢包啊?”對方一臉不可置信,然後也沒核對裏麵都有什麽,就直接就把東西塞進了陳漫心的手裏。
    “這兒亂七八糟趕集似的這麽多人,你怎麽一下就找著正主兒了?”陳漫心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人。
    “你好認嘛,”他說著便抬起手來,用指尖輕輕地點在了陳漫心臥蠶下方的位置,“和身份證上的照片一模一樣。嗯……真好看。”
    那顆淚痣像是被燎了一下,有什麽東西從那一點上蔓延開來,熱乎乎地流進了心髒裏。等陳漫心反應過來剛想打掉這登徒子的爪子時,對方已經迅速地收了手,然後紅著臉高聲囑咐了一句別再弄丟了就跑開了。
    陳漫心用手背蹭了蹭眼下,試圖要把這莫名其妙的感覺揉開,然後徑直轉身去往電梯間。等到了公司門口,他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門禁。真是兵荒馬亂的一個早上,陳漫心看著此時空無一人的前台,靠在玻璃門前邊喝咖啡邊打發時間。隨著這時電梯發出’叮’的一聲,他抬頭看去。兩個人的眼神不期而遇地撞到一起,像是狹路相逢來不及錯開的車頭燈。
    對方立刻發出類似久別重逢後的感慨“又是你啊?怎麽這麽巧!”隻見他研究了一下牆上的公司水牌,左顧右盼了一番便走到了過來。
    “這是j?你也是來麵試嗎?”他問。
    對方毫不設防的樣子擺明了是剛畢業沒多久的社會新鮮人。這種明朗又無拘無束的神情在成年人的世界裏很難窺見了,陳漫心不發一言地仰頭看他,就著唇齒留香的熱咖啡感受著年輕小帥哥初入職場的青澀。
    “跟你比,我穿的也太隨便了。”他蹙起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齜出毛來的羽絨服和球鞋,又看了看陳漫心的修身羊絨短外套和裏麵淡粉色的襯衫。然後笑著給自己找台階,“不過我應聘的是平麵設計,有頭發已經算很給公司麵子了。”他孩子氣地晃了晃頭。
    陳漫心看著他濃密漆黑的頭發隨之飄來蕩去,覺得空氣中有種絨絨癢癢的甜意。
    “剛才你一溜煙兒就跑了,怎麽現在才找過來?”
    “我剛才沒留神跑c座22層去了,”他問,“咱倆應聘的應該不是一個職位吧?你看起是來麵試總監或者總經理的。”
    沒等陳漫心開口,前台小妹已經從一旁急奔過來。她一邊開門,一邊問道“陳總早!您沒帶門禁啊?”
    “嗯,忘帶了。”陳漫心瞄到旁邊的人一臉驚訝,於是接著問小妹,“今天有麵試嗎?”
    “hr約了幾個應屆畢業生來麵試您部門的設計助理。今天隻是第一輪粗篩,就沒跟您打招呼。”小妹回答完便問另外那個人,“你是來麵試的?到的也太早了。”
    “怕堵車,”他理直氣壯道,“趕早不趕晚嘛。”
    三個人進到公司裏麵,小妹走到前台,拿起一張名單翻看。
    “你叫什麽?”
    “林澤。”
    “你是9點半麵試,還有半個多小時呢。”小妹客氣地衝他說,“要不你先去樓下轉轉,半個小時以後再來?”
    “我帶他進去等,一會兒讓hr去我那兒領人。”陳漫心沒多做解釋,直接把人帶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把門關上。”陳漫心囑咐跟進來的林澤。
    “啊?”林澤睜大了眼睛。
    “怎麽著?”陳漫心雙手抱胸挑眉問,“還怕我潛規則你啊?”
    “沒有沒有,”林澤趕緊扭頭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我隻是沒想到您就是我老板。”
    “誰是你老板,“陳漫心輕哼一聲,“好歹我這兒也是排得上號兒的廣告公司。你就好意思穿成這樣來麵試?衝這個我這輩子都當不了你老板。”
    林澤撓了撓頭,紅著臉解釋“最近搬家,衣服都沒收拾利索。昨天晚上才接到的麵試通知,也來不及買。”
    “麵試第一關說白了就是見人下菜碟兒,既然出了社會工作就不能再把自己當在校生了。”陳漫心把辦公室裏自己備用的襯衫西服拿了一套出來,“雖然你比我高,但咱倆身材差不太多,你試試。”
    “這怎麽好意思?”林澤忙擺手。
    “當是我謝謝當代大學生拾金不昧的優秀美德,”陳漫心問,“想不想要這個機會?”
    “想,”林澤點頭,“做夢都想進j。可就是沒什麽經驗,隻在一個小的創業公司幹過幾個月的平麵設計。”
    “那就穿上,”陳漫心催促他,“出門左手邊到頭就是洗手間。”
    “不用那麽麻煩,這不是關著門呢嗎。”林澤說著幹脆直接把羽絨服脫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衛衣也掀了下來。
    年輕的身體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裸露了出來,他線條流暢腹肌合宜,皮膚在慘白的日光燈下迸發出類似瓷器的光澤。陳漫心覺得自己的眼神就像一隻剛會飛的雛鳥,撲騰地撞了上去,然後馬上就跌了下去。
    襯衫被林澤小心翼翼地穿在了身上,除了肩線稍窄了一些,袖長略短了些外,還算合適。緊接著他又套上了陳漫心遞過來的西服。眼角眉梢的青春稚氣,和身上經由剪裁得當的西服而散發出的成熟感奇妙地相互作用,然後恰到好處地融為了一種迷人的男性氣質。
    “陳總,”他挺了挺胸看著對麵的人,“您看行嗎?”
    陳漫心想,這要是再不行就沒行的了。他沒有回答林澤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鞋也要換,你多大的尺碼?”
    “43。”
    “巧了,和我一樣。”陳漫心說著從桌子下拎出雙嶄新的皮鞋,“換上。”
    “哦,好的。”林澤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彎腰把運動鞋脫下換了皮鞋上去。
    “最多幫你到這兒了,”陳漫心對著林澤露出第一個笑來,“剩下的,靠你自己加油。”
    02
    周五下班前的全體例會讓人昏昏欲睡。部門總監挨個發言,無外乎把本周工作總結一下,再把下周的計劃說一遍。幸虧,最後行政部準備的員工生日月的蛋糕拯救了垂死無聊的周末氣氛。
    “陳總,”這時馮大業端著一塊蛋糕主動走了過來,“您這次給賀老師那邊出的方案反饋很好。特別是那款概念海報,客服給出的評價是獨具匠心不落俗套。”
    馮大業自從在漫展上被迫穿了女裝後已經在公司收斂了很多,不再油花四濺地地四處招搖了。而陳漫心向來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行事風格,工作上也不故意找茬難為他。
    “海報是我這兒新來的設計做的,”陳漫心找了一圈,然後衝著坐在角落裏的人指了指,“林澤,孩子雖然經驗不多,但人很聰明有審美也有想法。”
    林澤突然被點名,於是趕緊站了起來。這麽一來,他腿上擱著假裝開會記事用的a4白紙就嘩啦啦地掉落了一地。林澤趕緊彎腰去撿,但架不住此時已經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同事開始傳閱了起來。
    “哎呦,林澤,你這畫的是陳總吧!這也太傳神了。”
    林澤紅著臉要把畫搶回來,可其中一張已經獻寶似的被遞給了畫中人。陳漫心一看,白紙上隻有寥寥幾筆線條,拚湊一個簡約流暢的側臉。五官留白,唯有眼睛下麵的位置墜著顆小小淚痣。確實傳神,任誰看了都知道畫的是自己。除此之外,這種畫法還隱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好好開會,畫這些幹什麽?給客戶的活兒練筆也不挑個時候。”陳漫心這話聽上去是批評,實際擺明了是在護犢子。
    吃瓜群眾於是不再大驚小怪,趕緊把紙還給了林澤。林澤把畫拿在手裏,心虛地看了陳漫心一眼,便趕緊從桌子上撿了塊蛋糕吃起來。
    “對了,陳總。過幾天跟錢總有個飯局,還得麻煩您作陪。”馮大業終於拋出了最重要的話題。
    “馮總,你是客戶總監,應酬的事兒總不能老指著我,我可沒掙著你這份錢。”陳漫心蹙起眉來,“再說錢總那個項目我從頭到尾沒跟過,他點名見我幹嘛?”
    “嗨,這不是,不是……”馮大業滿肚子找話,“您業內口碑好,知名度高嘛。再說,客戶的賬期也到了。這世道,尾款有多難結您也知道。他們既然希望您出席,您就權當是幫公司和我的忙。”馮大業顯得低聲下氣。
    “時間地點告訴我,就這一回,下不為例。”陳漫心無奈應承下來。
    吃完蛋糕,大家紛紛下班。陳漫心回到辦公室繼續手上一個著急的case。等他終於把郵件發出去,抬眼一看發現林澤還坐在外麵的工位上。
    他不自覺地想起那張畫,便從抽屜裏找到了當初小莊留的名片,這上麵就有一個騰空飛起的線條超人。陳漫心於是悄悄地拿起手機調近了焦距拍了一張林澤的側顏,然後發給出去。
    小莊,認識這孩子嗎?
    認識啊!這就是那個讓我看著他睡覺,還給我設計名片的客戶。
    心下有了計量,陳漫心關上辦公室的燈走了出來。
    “林澤,手上的活兒好不容易都交了不用加班了。大周末的還不趕緊回家?”
    林澤也不避諱人,坦言道“嗯,家裏冷,不想回去。”
    陳漫心不解“這日子早都供暖了吧?”
    “我租的那個房子是自采暖的。反正我白天都在公司隻回去睡個覺,就幹脆沒開。”
    “仗著自己年輕火力壯?”
    “不是,”林澤坐在椅子上仰頭剛好可以看到陳漫心濃密下垂的睫毛,他撓頭道,“房租太貴啦,工資多半要給房東。我要是再燒一冬的燃氣,估計就要去賣身。”
    “也是一招兒,”陳漫心作為老板非但不給員工做心理建設,還故意把人往邪門歪路推,“賣身倒是比你每天苦哈哈地畫圖來錢快。”
    “那,那我賣的話,您買嗎?”林澤紅著臉反將了對方一軍。
    “小屁孩兒,”陳漫心笑著敲他的頭,“初來乍到的,倒是會殺熟兒。走,帶你吃飯去。”
    林澤眼睛一亮“就咱倆?”
    “你還想帶著誰?”
    陳漫心說完後往門口走,林澤趕緊抓起衣服跟了上去。
    “獎勵你設計的海報受到客戶表揚。還有,”陳漫心按下電梯的下行鈕,扭頭看他,“但凡是我的人,年底都有bon。吃完飯回家就把暖氣燒上,冬天病了不是鬧著玩兒的。”
    03
    確實像是馮大業說的,如今這世道,欠錢的甲方是爺爺,追賬的乙方是孫子。關於為什麽客戶非要點著自己的名出席,陳漫心多少能猜出來些。無非是之前網上看過自己的女裝照,帶著獵奇的心態想要見見真人罷了。陳漫心覺得好笑,看看唄,掉不了一塊肉。
    吃飯就免不了喝酒,盡管馮大業擔起了擋酒的大部分工作。但陳漫心還是被人灌了好幾杯白的。就在他嗓子眼往上泛著辣,腳底踩棉花的時候,陳漫心聽見馮大業給司機打電話。
    “什麽,你請假了?那車呢?行,那我看看這點誰還在公司呢。”
    “喂,我馮大業,你誰?哦,林澤啊。你有駕照嗎?會開車嗎?太好了,你們陳總喝多了,我一時半會走不開。你現在就開公司的車過來,幫我把人送回去。”
    就在陳漫心覺得那團棉花越軟越來越大的時候,有人把他抱上了車。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把他抱進了屋子裏。陳漫心腦子裏像是有個不停旋轉的萬花筒,心裏卻清楚地知道這地方根本不是自己家,因為過低的室內溫度讓他一進來渾身竄起了雞皮疙瘩。
    “你怎麽這麽輕啊,可看上去也沒比我矮多少嘛……”
    “馮總說都給你台階讓你隻喝紅的了,你還硬撐著往下灌高度白酒。逞什麽能呢?”
    “那個,脫了衣服再睡。襯衫這麽貴不要弄皺。我,我不是在吃你豆腐啊。”
    “人家喝酒上臉,你倒好,紅的全是身上。嗯……粉玉似的”
    陳漫心想,這小兔崽子長本事了,趁著自己醉了,“您”都改“你”了。隨著衣服一件件的沒了,厚厚的被子把人裏裏外外結結實實地裹了起來。絮絮叨叨不停說話的人林澤好像順勢就坐在了床邊的地上。而那雙眼睛又在看自己了,和平時在公司裏接收到的目光不太一樣,這一次對方傳遞出的情緒和熱度,濃得比席間的烈酒還要上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漫心覺得渾身上下軟的地方越來越軟,硬的地方越來越硬。他喃喃道“熱……冷”
    “到底是冷還是熱?”林澤嚇得趕緊站了起來。
    “胃裏熱,身上冷,”陳漫心從被窩裏抽出手來捂住頭,“這到底是哪兒?”
    “我家啊,”林澤抓起他的手又掖了進去,“剛進門的時候我把暖氣燒上了,估計得等一會兒才能暖和。你別亂動啊,小心感冒。”
    “不是發,發你bon了嗎?”陳漫心無奈地感歎了一聲,心想自己假借公司名義掏錢給試用期的員工發獎金,還不如給他直接衝燃氣卡呢。 陳漫心沒好氣地說“你現在才燒,估計把我凍成帶魚了溫度都上不來。”
    “對不起,對不起,”林澤著急道,“剛才死活沒問出來你家地址,才把你抱我這裏來的。要不你現在告訴我,我給你穿上衣服送回去?”
    陳漫心緩緩地睜開眼來,他先是看見了林澤年輕英俊的臉,繼而想起了剛才輕鬆抱起自己的胳膊。
    “摟著我,借我點你的熱乎……”
    ’熱乎氣兒’仨字還沒說完,林澤就像是被點著了的炮竹,一下子就竄上了床。隔著被子把人死死地箍在懷裏。
    “你肯定是喝多了,明天醒過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不過能抱著你這麽待一宿也挺好的。”林澤盯著對方眼睛裏的水汽小聲叨嘮,“陳漫心,你怎麽這麽好看啊?”他伸出手來,再一次點在了那顆痣上,“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心上缺了點東西,那天見了你,才發現缺的一點就長在你這裏啦年底發的獎金我知道是你私人出的錢,我再沒什麽職場經驗也看過勞動合同和員工手冊。你的錢我不動,那個對我來說不是錢,是特別特別珍貴的禮物。哎,你要不是我老板就好了。”
    林澤長長地歎了口氣,“最好呢,是跟我一樣窮的應屆大學生。咱倆一起打工一起掙錢住在一起。有你在,我就舍得燒暖氣了,燒到26度都不心疼。讓你每天都暖和……”
    “現在16度都沒有。”陳漫心突然開口打斷了林澤的美好幻想。
    “那怎麽辦啊?”林澤再次用力摟了摟懷裏的人。
    嫵媚撩人的神色一點點地從陳漫心的笑裏長了出來,他看著林澤越來越紅的臉,又甜又辣地罵了一句
    “你他媽的不會鑽木取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