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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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籠中繆斯!
    情緒大起大落,又趕上淋了雨,易澄在剛踏進熟悉的別墅大門時,身子一晃,拽住陳景煥的袖子“慢點……”
    “易澄?”
    還好陳景煥反應的快,在易澄倒在地上之前接住了他。
    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燒得易澄兩天裏意識都是恍惚的。模糊地記得陳景煥好像帶了私人醫生回來,幾次睡夢中被屁股上突然傳來針紮的疼痛給弄醒。但這種時候,就連翻個身都覺得累,也顧不上覺得羞不羞恥的事情。
    陳景煥幾乎是寸步不離陪在他身邊,易澄有時半夜口渴,剛想自己起身,就被身邊的男人按回被子裏。就著床頭一盞暖橘色的小燈,易澄的目光定定落在陳景煥的背影上,他想,如果說生病就能換來陳景煥的陪伴,那不如一直病著好了。
    私人醫生是個看上去很嚴肅的女性,她帶著一副黑色方框眼鏡,臉上很少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也許在她看來,為這些無關生死的小病而花大價錢請她出診,是完全沒必要的事情。不過,話雖這麽說,她在照顧起易澄的時候也絕不怠慢“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出去淋雨。”
    易澄紅著臉沒說話。
    “不要覺得你這個病隻是膚色上的問題。”醫生推了推眼鏡,她從自己隨身帶的包裏麵拿出易澄的血檢報告,放在桌子上,“本來免疫細胞的水平就偏低,你還折騰這些……我聽陳先生說,你在之前都不好好吃飯,營養不良,各方麵功能都跟不上,你自己注意著點。”
    女醫生和陳景煥隻是單純的金錢交易,並不清楚易澄和陳景煥私下裏的事情。陳景煥給她錢讓她出診,那她就要對得起這份高昂的薪水,僅此而已。
    男孩半倚在柔軟的床上,溫順地點了點頭。
    雖然身體上還殘存著諸多不適,但是易澄心裏麵卻是止不住地感到開心。到目前為止,他一句喜歡還沒能說出口,不過他卻堅定地認為陳景煥一定明白了他的意思……明白了,卻還沒有疏遠,這是不是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然而腦子裏麵卻還有另外一個小人在不停地蹦躂,這個小人很壞,一直在對著易澄喊可是陳景煥沒有回應你,這說明他不喜歡你。
    易澄真想把這個聒噪的小人趕緊揮跑,因為每次這樣的想法一出現,都會讓他的情緒變得低落起來。
    他不敢當麵向陳景煥求證,或許是冥冥之中,他早就知道了答案……
    自從上次與艾文告別之後,兩個人偷偷留下了對方的聯係方式,不,更準確地說,是易澄單方麵的偷偷摸摸——他拿不準陳景煥的想法,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和艾文的聯係被男人知道之後,陳景煥會不會因此再設法拆開他倆。
    他算是明白了,不管陳景煥喜不喜歡他,這個男人肯定是不希望他和別的人有接觸。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至少易澄看不透陳景煥的想法。他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兩條被擰在一起的線,繞來繞去,怎麽著都顯得別扭。然而,每當他試圖去打開這兩條纏在一起的線,事情就會變得很糟糕。
    他隻能盡力維持著這種微妙的平衡。
    ……
    他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當時艾文報出來的數字,快速輸進手機裏,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他鎖上手機,靜靜在床上躺了一會。
    整個別墅裏麵鋪設了地暖,整個室溫幾乎可以說是恒定的,礙於易澄生病了的緣故,陳景煥還把溫度又調高了兩度。這會在房間內,根本就感覺不到已經快要到冬天。
    易澄的目光望向窗外,沿街種植的法國梧桐葉片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金黃,外麵好像在刮風,梧桐樹頂端幹瘦的枝條在風中無力地搖擺著,被迫抖落身上的葉子。幹枯的葉子一直下落,剮蹭著水泥地,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易澄聽著覺得胸口有些莫名的煩悶。
    怎麽還沒回複?
    他抬眼看了一表,後知後覺,現在是下午一點多,根據兩國的時差,艾文那裏恐怕是半夜——可千萬別打擾別人休息才是。易澄歎了口氣,反倒是放鬆了一些。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發短信詢問艾文那種事情,但是思前想後,除了艾文以外,他好像連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
    陳景煥在易澄的燒退得差不多之後,就又開始投入工作。實際上,之前為了在家裏陪易澄幾天,他已經落下了不少會議沒有召開。秋冬季的發布會剛結束,產品剛上新完畢,老板卻連著請了好幾天的假,這怎麽著都說不過去。
    別墅又變得空蕩起來,除了家裏的傭人偶爾輕手輕腳經過走廊,易澄竟然聽不到什麽多餘的聲音——陳景煥說他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上課,因此所有家教課程也都暫停。
    對別人來說,清閑是難得的,而對於易澄來說,他開始覺得愈發煩悶。
    他迫不及待想找別人說話,誰都好,哪怕是原先最討厭的數學課,現在回想起來都變得和藹可親。
    正在他想著的時候,握在手裏麵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易澄連忙拿起來看,是艾文,他竟然沒有睡。
    艾文,你會不會喜歡一個人,但是不敢告訴他?
    你……你有喜歡的人了?
    艾文在關了燈的房間驀地看到這樣一條來自易澄的消息,大吃一驚,他坐起身來,思考了半天。直到他發現自己的眼睛因為在黑暗中盯著發光的屏幕太久,而變得酸痛起來,他才終於想起來開燈。
    如果這個時候還有人在他房間裏,那麽這個人一定可以欣賞到艾文臉上複雜的情緒變化。艾文還沒有過太複雜的感情經曆,麵對心中有好感的人忽然一句發問,他竟然久久想不出回複。
    愣了半晌,終於幹巴巴敲出去幾個字。
    算是吧,可是我覺得我配不上他。
    在看到易澄發的第二條短信時,艾文竟然下意識覺得有些生氣——怎麽可能,易澄這麽乖又這麽漂亮,什麽樣的人才會讓他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沒有發現自己對易澄其實了解甚少,易澄麵對他的時候總是習慣做一個傾聽者,他沒有對艾文講起任何自己的過往,更沒有對他講過任何關於陳景煥的事情。
    於是艾文的想法跟易澄想說的大相徑庭,賭氣一般,艾文敲過去幾個字
    你怎麽知道你配不上他?你性格那麽好,家庭條件又不差,怎麽看都像是他占了便宜。
    一切都是艾文的主觀臆斷,他以為能夠請得起霍爾教授上單人小課,身上的穿戴又看上去價格不菲,易澄一定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根本想不到易澄所擁有的東西,都是這個所謂“占了便宜”的男人給他的。
    易澄在另一頭,看到艾文這一句話,心知從他那裏是問不到什麽了。雖然問題沒有解決,但是莫名的,易澄覺得一直壓在胸口上的石頭好像減輕了幾分,他病態蒼白的臉上露出了點活潑的笑意。
    是我占了便宜才對,他很……易澄想了想,他該用什麽樣的詞匯來形容陳景煥在他心中的形象呢?太多了,他幾乎想把所有學過的美好詞匯一股腦全都堆給這個男人,最終隻是打下了兩個字,……優秀。
    短信像投進湖泊裏的石子,半天也沒有反應,直到易澄差點以為是對麵的人睡著的時候,手機才終於震動了一下,隻有一句話。
    那就努力做個和他一樣優秀的人吧。
    ……
    易澄在刪掉所有短信記錄之後,抱著手機,平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他在某一個秋風敲過窗戶的瞬間,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那麽丁點光亮,仿佛在此之前的人生都在渾渾噩噩地度過,而“未來”兩個字,猶如沙漠中燃起的火光,燒得瘋狂。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夠將過去翻篇,去為了一個目標奔向更遙遠的未來——他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個“配得上”陳景煥的人,等那個時候,他再次舉起紅玫瑰,好像也多了點底氣。
    於是他在當晚,向陳景煥提出了複課的要求——雖然對鋼琴的喜愛並沒有那麽濃烈,但是他卻迫不及待地想要再這上麵做出點成就,好讓陳景煥看到,他在一點一點變成更夠與他比肩的人。
    “不行。”
    陳景煥的話,猶如一盆涼水潑下,澆得他心中那束火苗差點熄滅。易澄盯著陳景煥,下意識問出口“為什麽?當時讓我學琴的也是你,現在拒絕我的也是你,陳景煥,你到底想要什麽?”
    陳景煥麵對男孩忽然的強硬,反而有些不適應,他皺了皺眉“病剛好,哪來那麽大火氣?是誰惹到你了嗎?”
    這話一出,在一旁等著收拾的女傭連忙低了頭,這話可是冤枉他們這些給人家打工的了。且不說易澄脾氣向來很好,單是說那人家錢給人家辦事,他們也不會沒事惹家裏的小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