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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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籠中繆斯!
    “你不是一向希望跟同齡人多接觸接觸嗎?”陳景煥蹲下身,難得有耐心地望著易澄,他的目光少見的柔和,仿佛是在看什麽易碎的娃娃一樣,生怕自己哪裏說得不好,讓麵前的男孩輕易斷送自己脆弱的生命。
    陳景煥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之前沒有給易澄幹預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可現在,他承認他在看到易澄日漸消瘦,眼睛裏也沒了最開始的神采,他害怕了。
    “聽話。”他揉了揉易澄的頭發。
    男孩像是被蠱惑了一樣盯著他看,實際上,易澄對陳景煥一向沒什麽抵抗力,尤其是在陳景煥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的情況下,他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就先點了下去。
    “可是……不能是今天啊。”他又有些著急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忘了嗎?”
    陳景煥笑了笑,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沒忘。”
    “你等等。”
    易澄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從床上翻身下來,趿拉上鞋子,三兩步往樓上跑去。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裏麵好端端捧著一幅畫,是燦爛盛放的紅玫瑰,嬌豔欲滴。這次,他提前做足了準備,畫技見長,畫出來的比去年的要更生動幾分。
    紅玫瑰被插在一個白色的瓷瓶裏,陽光從側上方打下來,映著玫瑰薄如蟬翼的花瓣。
    “雖然,你說白玫瑰更合適。”他的目光沒有放在陳景煥身上,而是自顧自踱步到了窗邊。別墅裏麵的窗簾仍舊都被設計成了雙層,白天也會留著一層細紗掛在窗戶前,擋住有可能會傷害到男孩肌膚的刺眼陽光。
    “可那個東西,我畫不來。”易澄用手指在垂下來的裝飾流蘇上撥動幾下,“太純潔的顏色,畫筆是沒有辦法勾畫的,它隻是所有彩色中的留白,我想……讓你再看看別的。”比如我一顆猩紅的心髒,它曾熱烈的擺在你的麵前。
    陳景煥目光瞥了一眼靜靜躺在垃圾桶裏的白顏料。
    “顏料用完了。”易澄挪回了床上,蜷起腿,他的聲音有點抖,“總有消耗完的一天。”
    什麽都有消耗完的一天,任何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易澄一顆心已經在泥沼中掙紮向上太久,久到他已經覺得很疲憊了。可他仍舊像是飛不出籠子的鳥雀,四處亂撞,一切努力卻都隻是徒然。
    他累了。
    如果再沒有人來救他,他就要被這灘泥沼吞沒了。
    陳景煥看著他,看了許久“……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但是,你要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去完我才能給你。”
    ……
    易澄沒有想到這個地方竟然是醫院,他知道陳景煥向來不喜歡讓他去醫院,反正他手裏有花不完的錢,將醫生請到家裏豈不是更加方便。然而陳景煥今天卻不知道怎麽想的,竟親自開車將他送了過來。
    這是一家心理診所。
    裝潢溫馨,還有很多給小孩子玩的玩具。當然,陳景煥帶易澄過來的主要目的,還是因為他讓人打聽過這個醫生的水平不錯。
    畢竟現在國內的心理醫生水平良莠不齊,在這種事上,陳景煥是萬分不會大意的。
    果不其然,出來的測評結果是中度抑鬱,連帶著厭食。
    醫生沒有直接告訴易澄,而是出門和陳景煥說起了病情“他對我防備心很強,剛剛在診療室,三番兩次都說要趕緊出去找你。”醫生的表情有了那麽點感興趣的樣子,但是他肯定不能當著陳景煥的麵瞎猜兩個人的關係。
    隻能有所保留地告訴陳景煥“藥物的控製隻是一時,況且精神方麵的藥物對身體傷害也是很大的,真正需要解開的是他心中的這個結。但他不願意和我聊這些,病人不配合,我也沒辦法。”
    陳景煥聽了沒應聲。
    “唉,讓他作息規律一些,有時間出去多走走,白化病也不是一點都不能參與戶外運動的……最好能交幾個朋友,保持心情放鬆。”醫生隻得這麽叮囑幾句,他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別扭的兩個人,明明是主動來看病,卻一個比一個的不願意開口。
    易澄出來的時候,猶如解脫,撲到了陳景煥身邊。或許是由於剛剛在診療室裏,醫生給他做了一些減壓治療的原因,他的心情難得還不錯“禮物呢?”
    陳景煥失笑,心道這真是小孩子心性。
    “走了,回家看禮物。”
    禮物是一個巨大的雙層蛋糕,陳景煥親手做的。
    好吧,也不算完全親手,畢竟他對於烹飪沒什麽研究。
    不過蛋糕外麵繁複的翻糖和裱花都是出自他的手裏,他在上麵捏了一個翻糖小人,雪白的頭發,一張笑著的臉,身後還有一對羽毛翅膀,每一根羽毛隻有半個指甲蓋大小,卻讓陳景煥一刀刀塑得細致。
    蛋糕散發著一股奶油的香甜氣息,易澄嗅著竟也覺得有了點食欲。
    他看著翻糖小人,笑了“這個是我。”他的手指輕輕戳在小人的臉上,把它從蛋糕上麵取下來,放在手中,看上去甚是喜愛。可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小人身後的翅膀時,眉頭卻是一皺,手底下動作麻利將小人的羽毛翅膀拔了個幹淨。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壞心眼地向陳景煥看去,卻見男人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仿佛沒有看到易澄的行為。
    “喜歡嗎?”陳景煥輕描淡寫問了一句。
    “喜歡。”
    “嗯,生日快樂。”
    易澄手裏捏著小人,在聽到陳景煥的話時,眼眶莫名有些溫熱。這是他印象中,第一次和和氣氣的生日,還有禮物。
    去年的生日不怎麽美好,本就在他伸手去拔那個天使的羽毛翅膀時,他就想著今年的生日一定也要被他自己搞砸,沒想到陳景煥竟然好脾氣的什麽都沒說。他沒忍住,自己將頭埋在了陳景煥的肩膀上,抱著他不撒手,就像是個抱著玩具熊的孩子。
    他想,如果陳景煥在這個時候跟他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一定會答應吧。
    然而,生日過後的第二天,等待易澄的就是兩個人的分離。陳景煥像每一個普通的早晨一樣,起身整理好一切,坐在餐桌上,手邊放了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
    “能,能不走嗎?”易澄又小心翼翼問了一遍。
    陳景煥看了他一眼,起身揉了揉他的頭“聽話,我今天親自從你過去。”
    平常都是司機開車,易澄難得有機會能坐在副駕駛看著陳景煥的臉。講道理,忽然要換一個環境,他實在是很忐忑,可不管他再怎麽哀求,陳景煥都像是拿定了主意,不容易澄再多說。
    路程不算很遠,沒一會陳景煥就將車子停到了一棟陌生別墅的車庫裏,他率先走下去,對上迎麵過來的祁濯。
    “這個是……?”
    祁濯轉著手裏麵的小瓶子,空白的瓶身,好像特意被人扯掉了標簽,有點無語地看向陳景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