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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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籠中繆斯!
    陳景煥從來沒有這樣對易澄厲聲嗬斥過,他迅速翻身到了一旁,酒醒了個徹底。
    易澄卻像是發了狠一樣又撲過去吻他,然而卻被陳景煥用力揮開。或許是酒精作祟,他沒能控製好力氣,男孩一個趔趄差點被推倒。易澄捂住剛才被陳景煥抓過的大臂,蒼白的皮膚上逐漸泛起了紅。
    他的皮膚太白了,上麵的被陳景煥捏過的手印異常明顯,皮膚下方已經泛起了一些紅疹樣子的點子,火辣辣的,一直從胳膊燒到心裏。
    陳景煥瞥了一眼,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關切地走過去看他受傷的地方,而是從地上撿起剛剛易澄脫下來的衣服,丟在他的懷裏“穿上。”命令的語氣,男人的麵色陰沉,易澄抱著懷裏已經被團成一團的襯衫,目光仍舊落在陳景煥的臉上。
    男孩臉上的表情很悲傷,就像是被丟進死水裏的一條小狗,上不來,也下不去。這次,他沒有哭,就算他經常因為一些莫名的小事落淚,但是這一次,他隻感覺自己的眼球幹澀,沒有一滴眼淚。
    陳景煥心下一動,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易澄的這幅表情讓他在生出些許心軟的同時,還有一種詭秘的快感,那些靈感如同破碎了的蝴蝶翅膀,在他混沌的大腦中紛飛。
    “……我受夠了。”易澄生澀地開口,喉嚨如同被膠水黏住,他卻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陳景煥,我受夠了。”
    “穿上。”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他盯了易澄一會,喉頭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最終轉過頭去,視線移到了別處。
    “既然你能和那些小模特上床,又為什麽不能是跟我……為什麽不能是我?”易澄喃喃開口,他今天隻想從陳景煥這裏要一個答案,一個讓他死心的答案。
    本來,他以為自己已經經曆過在劇團裏連畜生都不如的生活,尊嚴什麽的,對於他來說,隻是一種可以任人踐踏的廉價東西。直到今天,他赤裸著身體麵對男人,他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最後一搏,卻仍舊以失敗告終。
    那曾經被他視若無物的自尊心,卻忽然陣痛起來。
    就在某一個瞬間,或許是陳景煥睜開眼的時候,又或許是在襯衫擊中他胸膛的一刻,也或許是在男人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的一刻。易澄驀地發現,原來喜歡這件事情也不過如此,消磨不過時光,也抵不過踐踏自尊後的疼。
    陳景煥,這個名字如同紮根在他靈魂深處,每一次細微的情緒都在牽動著他渾身上下的骨肉,每一次拒絕都讓他痛不欲生。
    他受不了了。
    讓一切都結束吧……
    “沒有為什麽,易澄。”男人的語調沒什麽起伏,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別拿你自己跟他們比,他們不配。”他說後半句話的時候總算帶了些溫度,陳景煥煩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醉酒後的頭疼好像又重新襲來,他不想跟易澄再計較這件事了。
    “回你的房間去休息吧。”
    “不,我想聽理由。”
    出乎意料,易澄在這件事上莫名的堅持,他睜著一雙眼看向陳景煥,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我以為,你喜歡我的。”
    “我當然喜歡你。”陳景煥沒有了跟他兜圈子的心思,他直接上前一步捉住易澄的手腕,將他手裏抱著的襯衫拿下來,幫他穿好,一粒一粒將扣子從上麵扣到下麵,就像是一對愛侶之間的親密之舉,“勝過生命。”他說。
    這倒是實話,在陳景煥的世界裏,易澄的位置始終與他的藝術齊平,甚至……甚至還要更高。他愛他的藝術勝過生命,同理,他的繆斯也早已淩駕於他的生命之上。
    易澄站在原地,斂著下巴看著陳景煥輕柔的動作,半晌,對男人說道“吻我。”
    陳景煥抬頭看向他,愣了一下,隨即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別鬧了,聽話。”
    “你說你的愛勝過生命,可連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易澄平靜地敘述道,“你是個騙子。”
    陳景煥盯了他良久,久到易澄站在地上的腿都快打起顫來,終於,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易澄閉了眼,溫熱的淚水從臉頰上劃過。
    這是陳景煥第一次主動吻他,輕柔的像是一瓣雲朵,虔誠地像是在膜拜自己的神靈。沒有,也沒有更進一步,蜻蜓點水一吻而過。
    “如果我親手毀了你,我就什麽都畫不出來了。”陳景煥單膝跪在他的麵前,抬起頭看向易澄,目光裏盛滿了男孩看不懂的東西,他一隻手捧住了男孩的側臉,“藝術是聖潔的,可是人間不是,我,我必須在心底給它找到一個位置……你能明白嗎?”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陳景煥的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可易澄卻感覺到了他的懇求。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在這個醉酒的夜晚看上去卻那麽脆弱,似乎易澄再多一句話就會讓他垮掉。
    他想,如果要是這樣困難的話,他也不要為難他的愛人了。
    我親愛的藝術家先生,要麽,說再見吧。
    衣冠整齊,他坐在床上看了看陳景煥,最後站起身來,向他低聲道了一句晚安。男人摸了摸他的頭發,似乎對今天晚上的鬧劇不打算追究。
    然而就在後半夜的時候,易澄從套房裏麵奪門而出。
    漫無目的走在空蕩的走廊裏,頭頂的燈光蒼白照在下來。他看到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就連走廊一旁擺放的花瓶也變成了重影的,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他感覺自己仿佛踩在棉花上。
    他不知道要去哪,他隻是本能地想要遠離陳景煥——再在那個房間待下去,他恐怕要窒息了。
    就在他亂逛的時候,忽然,他聽到一道男聲意外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易澄?”
    本能地回過頭去,易澄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瑞安,後半夜的,為什麽他會出現在走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