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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的北方，天空萬裏無雲，漫天柳絮紛飛，遍地的積雪漸漸消融，連日的晴天讓空氣幹燥清爽。家家戶戶的陽台上都曬滿了床單被褥，潔淨的香氣隨著一陣清風吹過四散開來，伴著早春的鳥鳴，溫柔地喚醒了深陷在春眠裏的人們。
    於媽媽輕輕敲了幾下房門，見無人應答，又貼在門上聽了半天，正想開門進去，跟過來看情況的於爸爸連忙製止道：“別進去了，讓兒子多睡會兒吧。”
    “早飯都要涼了，”於媽媽小聲抱怨著，“我特意上北園春市場老孫家買的，他從小最愛吃的麻球和油條。”
    聽老婆這麽一說，於爸爸把夾在腋下的報紙換了個位置，也跟著貼在門上聽了聽，遲疑地說：“沒動靜啊，怎麽這麽能睡？”
    “不知道啊，估計是在那邊兒累著了吧，”於媽媽想了想又說：“不行，還是叫起來吧，哪能餓著肚子睡啊，再說他那什麽...那個朋友...不是一會兒就到了嗎，我心裏沒底，還想再問問...”
    離開了陰冷灰暗的環境，告別了孤單寂寞的生活，鄰居的熱情、飯菜的香氣、充斥著兒時記憶的房間，還有小區裏那隻京巴搖搖晃晃散步的身影都讓人感到美好又安心。
    於小鬆的睡眠質量在回國後的一周裏達到了巔峰。吃著媽媽煮的菜，喝著爸爸泡的茶，聽著電視裏熟悉的中文節目，於小鬆突然有種什麽也不做就在家裏賴一輩子的衝動，並開始覺得自己曾拋棄這一切是多麽的不理智，不值得。
    床邊的地板上灑著一小片陽光。於小鬆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惺忪的眼皮，一邊聽著門外的竊竊私語一邊想程溯，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抱緊被子笑出聲來。
    男朋友怎麽能這麽好...自己怎麽會這麽幸運呢...
    回國那天是程溯最後一次執勤，他特意跟同事換了班，陪著於小鬆重溫了一遍當初的場景，完美地結束了一線工作，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去基地報道了。
    這一周他們都沒有機會見麵，但每天晚上程溯都會抽空給於小鬆打電話，陪他聊天，聽他說說家裏的每一件小事，也把自己的工作見聞講給他聽。
    回到家第二天，於小鬆就跟父母交代了今後的計劃，也坦白了跟程溯的戀情。於小鬆的父母都是從事教育行業的知識分子，愛子心切又通情達理的他們早就默默接受了於小鬆的性向。隻是好不容易盼回了兒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又得知他打算搬出去跟戀人同居，他們還是有些不舍和擔心。
    為了讓老兩口放心，於小鬆在征得同意後便計劃叫程溯來家裏跟他們正式見個麵。
    程溯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今天是約定見麵的日子。
    敲門聲再次響起，聽見應答後，於媽媽推門進來，撿起丟在地板上的襪子和書本，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她用餘光看了眼躲在門外偷聽的於爸爸，轉頭對蜷縮在被子裏的於小鬆說：“兒子，起來吃飯吧？孫記的油條，放涼要不好吃了。”
    一聽到油條，原本懶洋洋的於小鬆立刻坐了起來，邊往身上套衣服邊說：“媽，我又不是高中生了，你不用這麽慣著我。”
    於媽媽笑得一臉寵溺，又想再打聽一下程溯，於小鬆的手機忽然響了。
    於小鬆給媽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等等，跳下床光著腳跑到陽台上去接電話。陽台上的牡丹和海棠開得正豔，一聽到程溯的聲音，於小鬆的心情簡直比花兒還要美麗。
    “起床了嗎？”程溯的語氣溫柔極了。
    “嗯，剛醒，天氣實在太舒服了，真不想起來啊，”麵對溫柔的程溯，於小鬆也試著撒起嬌來。
    “快起來吧，我一會兒就到了。”
    “知道啦，”於小鬆看著樓下牽手走過的情侶，情不自禁地小聲說：“我好想你。”
    本以為程溯也會像往常一樣回答“我也想你”，誰知他輕咳了兩下，突然開口說：“小鬆...那個...有件事提前跟你說一下。”
    “什麽？”於小鬆想不到有什麽事是會讓程溯感到難以啟齒的，頓時有些好奇起來。
    “我們家有規矩，談戀愛的事情不能瞞著。來你家見父母的事我跟家人說了，他們也挺想見見你的，尤其是我爺爺...”
    “啊！”於小鬆沒有想到程溯敢這麽做，結結巴巴地問：“你家人知道你是...？”
    “嗯，知道，很早就知道了，”程溯很幹脆地回答道。
    “哦...這樣啊...”於小鬆稍稍放下了心，“那...那回頭找個時間...見見也行...你讓我準備準備...你得教教我，見了他們我該怎麽做啊...”
    “小鬆，”程溯突然打斷他說：“我爸媽和我爺爺都在車上，我們還有半個小時就到。”
    於小鬆以為自己聽錯了，茫然地“啊？”了一聲，反複問了好幾遍，在確定程溯並非獨自前來，而是帶著一家人同行後，他那顆剛放下去的心瞬間就又提到了嗓子眼。
    於媽媽還在房間裏跟於爸爸商量著一會兒要怎麽接待兒子的男友，忽然就看見頂著一頭亂發的於小鬆火燒屁股似的從陽台上跑回來，揮舞著手機對他們叫道：“爸！媽！快！集合！換衣服！收拾！首長來了！！”
    十分鍾洗澡，十分鍾穿衣打扮，剩下十分鍾用來收拾了一下亂糟糟的房間。等於小鬆下樓的時候，客廳的茶幾上已經擺好了上等的黃山毛峰，穿著旗袍的於媽媽正在幫於爸爸揪羊絨衫上的小毛球。
    於小鬆萬萬沒想到，來人根本不止程溯一家，還有兩個肩扛手提的警衛兵。他們進門放下手裏的水果和禮品，端端正正地向首長敬了軍禮，然後就退了出去，一邊一個立在於小鬆家門口站起了崗。
    於小鬆和爸媽：“......”
    程溯的父母都穿著便服，看起來十分和善，隻有他的爺爺穿著軍裝，年過八十白發蒼蒼的老人家猶如一顆青鬆般筆挺，威嚴又不失親切。在看到他肩上那三顆金星和金色枝葉時，於小鬆一家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一副嚴陣以待接受檢閱的樣子，家裏的氣氛變得比誓師大會還嚴肅。
    老爺子見狀大手一揮，笑眯眯地說：“坐啊，坐，不要這麽嚴肅嘛。”
    聞言於爸爸和於媽媽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但坐是不敢先坐的，等程溯的爺爺先落了座後，雙方父母才互相禮讓一番，跟著坐了下來。
    程溯對招呼他坐的於爸爸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站著就好。至於於小鬆，看著男朋友比兩個警衛兵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軍姿，也隻能像個剛被教導主任教訓過的高中生一般唯唯諾諾地站著，時不時用眼角偷看著對麵的程溯。
    兩人分別站在自己的父母身後，一個昂首挺胸，一個如臨大敵，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麽熊孩子打了架父母出麵解決的談判現場。
    畢竟都是做父母的，擔憂和顧慮也都是相同的，喝過茶聊過家常之後，氣氛終於緩和下來，大家正式進入了正題。
    “孩子的情況雖然比較特殊，但作為新時代的軍人，隻要作風端正，不影響工作，遵守黨和國家的法律法規，我對他們還是尊重理解的，”作為全場最德高望重的人，老爺子率先開口道：“既然孩子們情投意合，讓他一個人登門拜訪不太合適，放在過去就有失體統了。”
    “哪裏哪裏，”於爸爸連忙拉著於媽媽回應道：“我跟她媽都是黨員，我們的態度也是一樣的...”
    “那就太好了，”老爺子朗聲笑道：“我們是上門討媳婦的，長輩表了態，孩子們也該表個態。”
    沒等於小鬆一家反應過來，程溯的爺爺就低喝道：“程溯！”
    “有！”程溯大跨一步來到桌前。
    於小鬆已經懵得找不著北了，腦子裏除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之外什麽都沒有。
    請示過爺爺後，程溯中氣十足地開口道：“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程溯，屬龍今年28歲，身高188，體重70，畢業於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現屬於xx市民航總局公安局空中特警隊，剛剛調任反恐大隊總教官，除了每月固定工資外，享受國家津貼，有房一套，家用車一輛...今天冒昧登門，希望叔叔阿姨允許我跟於小鬆戀愛並共同生活，建立軍事化的五好家庭。我保證做到服從管理，一心一意，嚴守紀律，絕不叛離！”
    於爸爸和於媽媽被程溯的氣勢震懾地說不出話來，愣了半晌才連連點頭道：“好...好...允許...允許了...跟你在一起...我們一百個放心...收拾收拾就把他給你家送過去...”
    宣誓完畢，程溯非常克製地微笑著，自信滿滿地看了於小鬆一眼。
    當年連大學軍訓都扛不住的於小鬆隻覺得欲哭無淚。
    好你個程溯..什麽軍事化的家庭...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