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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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雲!
    山匪所在的山就在平和飯館的西麵,俞天霖讓王鈺回車上,把後箱裏放著的一小桶汽油拎上,跟著鬆竹一起往上走。
    走了約莫一小時,他們三個還好,鬆竹早已氣喘籲籲邁不開腿了,但好在前方不遠處已經能看到寨子的燈光了。
    俞天霖看了眼腕表,已經十點了,寨子裏還能聽到喧嘩的聲音。鬆竹說那些人在辦酒宴,他家大少爺被關在東麵的高腳樓裏,至於具體是哪一棟他也不清楚。
    他們幾個便潛伏到外圍的一處山坡上,從遠處先觀察寨內的情況。
    這個寨子的布局不算複雜。在半山腰的平地上建了幾座高腳樓,中間的空地擺著酒席。有不少人已經喝醉了,不是在桌上就是在地上打呼嚕,還有些聚在一起喝酒劃拳。負責戍守的也都坐著在吃東西,一點警惕的樣子都沒有。
    俞天霖用小型望遠鏡觀察了那幾棟高腳樓,每棟都亮著燈,隻有兩棟的房門是緊閉的,其它都敞開。鬆竹說他沒看到寨子裏有年輕的女人,想來這些大老爺們應該是餓極了才男女不忌的。
    俞天霖在上山之前就想好了辦法。他們三個確實不是那群人的對手,隻能趁亂把人救出來,等回到宜州後再讓政府出手去剿匪。
    王鈺和洪逸都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人,行動力是毋庸置疑的。他讓王鈺拿著汽油去西邊囤糧食做飯的茅屋放火,他們三個則沿著山坡移動到了高腳樓附近。等到火勢起來後,這些堪稱烏合之眾的山匪們果然都自亂陣腳了,連守備的都沒警惕心,拔腿就去救火,那幾棟高腳樓下頓時沒了人影。
    俞天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讓鬆竹在這裏呆著,帶著洪逸跳下去,如兩道鬼魅奔到了高腳樓後麵。
    他的目標是那兩棟緊閉著門的,洪逸和他一人負責一棟。俞天霖幾步竄上樓梯,抬腿一踹就把竹門給踹開了。
    但他踹開以後沒見著什麽不該發生的畫麵,隻有一個穿著大紅喜服,遮著紅蓋頭的人倒在床上。
    他四下掃了眼,確定沒有其他人後就反手關上門,走到床邊想去掀那人的蓋頭。結果還沒碰到,就聽到床上的人發出了難耐的喘息。
    俞天霖手一頓,濃眉微微蹙了起來。
    那聲音不似一般男人的低沉,聲調也不對。他小心的撈起一角,就又聽到了。
    這下他確定了,這媚人的聲音真的是這個人發出來的。
    他把蓋頭一掀,總算看清了對方的臉。就是這一眼,他愣在了當場。
    記憶像是隨著外麵喧囂的風被吹回了少年時代。回到了那一年盛夏的南京城,回到了那一座鍾樓下的涼亭裏,回到了一位穿著藏藍色學生服,有著溫柔笑意的青年身上。
    “雲深……哥?”俞天霖下意識的叫出了那個久未呼喚過的名字,床上的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閉著眼睛難耐的喘著。俞天霖仔細一看,才發現他臉上都是冷汗,雙手被綁在身後,身子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雲深哥!醒醒!你怎麽了?!”俞天霖把人扶起來,剛抱進懷裏就聽到門又被踹開了,洪逸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快走!他們已經發現是有人縱火了!”
    俞天霖立刻把人背起,與洪逸一同奔下樓,朝著來時的方向撤。
    不知是不是他們運氣好,剛才還晴朗的月光被一團烏雲遮蔽了,四周昏暗了許多。他們回到鬆竹等待的地方,見王鈺已經先一步回來了,於是馬不停蹄的往山下趕。
    鬆竹並不知道沈蔽日發生了什麽事,但見他意識昏沉,怎麽都叫不醒,便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俞天霖背著沈蔽日往下跑了一段,洪逸提出要幫他,被他沉著臉拒絕了。
    沈蔽日的頭無力的歪在他肩膀上,滾燙的呼吸掃在耳畔,加上身後那一直頂著自己的東西,他已經猜到是什麽情況了。
    等回到了車裏,王鈺發動車子沒反應,下去檢查後才發現是天氣太冷熄火了。
    俞天霖看了眼懷中抖得越來越厲害的人,果斷道“先回平和飯館待一夜,那些山匪不了解現在的情況,不敢貿然追下來的。”
    眾人隻得又趕回了平和飯館。掌櫃的從窗戶裏瞧見他們回來了,俞天霖懷裏還抱著個穿大紅喜服的人,頓時明白他們都幹了什麽,連門都不敢開了。
    洪逸二話不說,對著大門就來了一槍,把門踹開了。那掌櫃的嚇得摔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求饒。
    俞天霖讓他倆留在一樓守著,自己則抱著沈蔽日上了二樓。馬上要過年了,二樓的幾間客房都空著。他回到剛才休息的那間房,把沈蔽日往床上一放,立刻擋住要跟上來伺候的鬆竹,讓他去打一盆冷水來。
    鬆竹擔心沈蔽日的情況,又不懂大冬天的俞天霖要冷水幹嘛。俞天霖也不跟他解釋,直接把他推出去了。
    門一關,四周就安靜了下來。俞天霖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去,沈蔽日的雙手依舊被綁在身後,隻能側著身子躺著,雙腿緊緊並攏,在被麵上不住的蹭著。
    俞天霖深吸一口氣,就算知道眼下是什麽棘手的情況也沒得選了,走過去先把他的手解開。
    沈蔽日被下了那種藥快三個小時了,意識完全陷入了迷亂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裏,隻是遵循著本能在動作。
    他的手臂酸麻無比,還是向著難受的地方摸去。但他沒了力氣,那襦裙扯了幾下都紋絲不動。他急了,隔著襦裙便揉了起來。
    俞天霖呼吸一岔,趕緊按住他的手“別動,等我給你擦擦冷水就好。”
    這一按力氣大了,沈蔽日痛得哀叫了起來,連忙捂著左手臂。俞天霖拉開他的袖子一看,左手臂內側被白繃帶纏了厚厚的一圈,上麵還有血跡。
    俞天霖忙道“你受傷了?”
    沈蔽日根本聽不到俞天霖說話,比起手上的傷痛,那裏的脹痛更叫他難忍。他掙紮著想要擺脫鉗製,俞天霖不敢再用蠻力,拉扯間被他帶的腳下一絆,人就倒在他身上了。
    沈蔽日又發出了聲音,但這回不是痛的。
    那帶著濃烈渴望的呻吟像是淫靡的弦音,在夜的遮蔽下驟然傾瀉,莫名就彈亂了俞天霖的心跳。
    俞天霖猶豫了。
    同為男人,他知道沈蔽日現下是什麽情況,也知道這樣會很難受。可這荒山野嶺的,他去哪裏找女人來讓沈蔽日發泄?
    就在俞天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鬆竹把水端來了。他放開沈蔽日,剛打開門就聽到身後傳來了更急促的叫喚。他轉頭一看,頓時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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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昏睡過去後,俞天霖也終於回過神來,目光複雜的看著自己的手。
    那有著幾處槍繭子的手心第一次沾了自己之外的東西,而那個留下了這些痕跡的人卻在他眼前睡得安穩了,一點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這一切又有多麽的出乎意料。
    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直到身體和腦子都完全冷靜下來了才起身,拿過桌上的毛巾擦拭。又給沈蔽日清理了下,把那些濺到喜服上的東西擦掉。不過他擦了好一會都沒法完全擦幹淨,還是有幾處有著白色的淺印子。
    鬆竹剛才在門外敲了許久,後來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眼下又在敲了。他給沈蔽日穿好褲子,這才走過去開門。
    鬆竹身後跟著洪逸,見他神色倦怠的走出來,洪逸忙上前問如何了。他說沒事,又攔著想要進去的鬆竹“你家大少爺睡著了,別吵著他休息。”
    他救了沈蔽日,故而就算舉止霸道,鬆竹也不好真的駁斥他。在門口遙遙看了一眼,見沈蔽日是真的在睡,便跟著他進了隔壁的房間。
    俞天霖和鬆竹麵對麵坐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家大少爺改過名字吧?”
    鬆竹驚訝的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俞天霖沒多作解釋,隻說“我與他曾是故交”便把話題岔開了。
    隨後俞天霖又問了好些問題,都是這幾年間發生在沈蔽日身上的事。包括沈蔽日為了繼承家業,被算命先生改了名字,以及他在22歲的時候曾訂婚過,但未婚妻在過門之前就暴斃了,從此以後他就不肯再娶,一直獨身到了現在。
    俞天霖問沈蔽日與未婚妻的感情是不是很好。鬆竹搖著頭“大少爺對李小姐一直是彬彬有禮的,談不上感情好。”
    “那他為何不肯再娶?”俞天霖疑道。沈蔽日如今也27歲了,這個年紀又管著沈家的生意,照理來說是不可能單著的。
    “小的也不清楚大少爺的心思。不過大少爺在這些事上一向淡薄,也不會去喝花酒。老爺和夫人愁得很,但大少爺強,沒辦法。”鬆竹如實回答。
    俞天霖聽完就陷入了沉思,也沒有再多問什麽了。起身囑咐他別去打擾,自己則回到隔壁房間待了一夜。
    第二天天沒亮王鈺就來敲門,說車修好了,隨時都可以走。俞天霖就把被子裹在了沈蔽日的身上,把他抱回車裏,一路開回了宜州城。
    俞天霖不方便露麵,便和洪逸留在城外,由王鈺把沈蔽日和鬆竹送回沈府。
    他特地交代了鬆竹,等沈蔽日醒了也別提起自己是誰,隻要說是路見不平的就好。鬆竹早就看出他身份不簡單了,得他救命後隻剩滿心的感激,自然也就答應了。
    王鈺把人送回去後又開到了宜州警察局,把事情跟值班的警長交代了。他身上帶著北平軍隊的職級勳章,宜州警局的人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著手調查,畢恭畢敬的把他送走了。
    王鈺開回去,把俞天霖和洪逸接上,問接下來是不是繼續回北平。
    俞天霖看了眼宜州城的方向,雖然心裏有些不舍,還是果斷的坐上了車“回去,先把事情解決了再說。”
    眼下他自己都是不安全的,也就不可能在沈蔽日這邊耽誤時間了。但他也沒想到,這一回便是一年多過去了,等到再次踏上宜州的土地時,已是瑤池荷花盛開的時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