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也算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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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崗選手再就業指南!
李臻和發愣的片刻,夏堯從他指間把那燃了一半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裏,還是語氣冷冷地說“你最近說話的語氣,像是老了十歲才能說出來的話,要是你覺得生活無趣,就去找個——”
“夏堯,江安回來比賽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你這麽操心?”李臻和唇角的笑意突然消失,轉而變得神情嚴肅。他雙手撐在桌麵上,湊得近了些,繼續對夏堯說“上次你問我作為江安的隊友相不相信他會打假賽,我非常負責任地告訴你,江安不可能打假賽,同樣的他也不可能因為忌憚極具天賦的你就把你雪藏在青訓營,你懂嗎?”
夏堯見李臻和說著說著動了怒,反而是笑了出來,站起身盯著江安的直播畫麵,半晌才說“既然你不相信他會打假賽,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當時他會犯那樣低級的錯誤?”
“你——”
“你有沒有想過,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夏堯說完這句話,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指節都泛著白,李臻和總覺得他話裏有話,皺眉追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譚啟今天給你打電話,江安怎麽說的?”夏堯不答話,反而還是繞回了剛才的問題,打定了主意李臻和不鬆口,他就不鬆口。
李臻和與他僵持片刻,最終敗下陣來,朝他擺擺手,無奈歎息道“行,你行,我也不管你們之前到底有什麽恩怨,這事兒我管不著。明明白白跟你說,俱樂部現在讓我當教練,能在我手裏拿多少成績,事關我的名譽,江安要是回歸賽場,他去哪個隊,哪個隊就是我們頭號強敵。”
“嗯我知道。所以譚啟和江安打電話,江安到底說了什麽——你以前說話從來沒有這麽多鋪墊,今天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你好意思問我怎麽回事!”李臻和突然暴起,把領帶徹底扯下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夏堯,一瞬間樓下劈裏啪啦鍵盤的聲響都沒了,上上下下一片寂靜,隻聽見他暴跳如雷的聲音“俱樂部因為你和江安的事情天天都在開會討論!我天天都在開會開會開會!你不是說你要休息嗎?你倒是休息啊!”
夏堯看著麵前那隻手,輕咳兩聲按住手腕把他手臂壓下去,說“怎麽又繞回來了,我最近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上比賽又不是我故意幹的——你就說江安到底說什麽了,免得我一直問你。”
李臻和火氣來得快去得快,看著手腕上夏堯那隻手,往後一退手腕抽出來,冷聲道“他說改天再聊,譚啟後來微信上找他了,約他吃個飯,他也沒拒絕。”
“譚啟怎麽還有他微信?”夏堯皺眉。
“微信是重點嗎?我也有啊!”李臻和說著還把手機掏出來打開微信給夏堯看了看,正巧,江安給他發了條信息,那紅點明晃晃的。
夏堯五指又攥緊了,朝李臻和努努嘴,道“信息。”
“什麽信息?”李臻和拿回手機,一邊回複江安一邊又說“哦,譚啟跟他說了,到時候我也去,挺久沒見了,大家見個麵吃頓飯,敘敘舊什麽的。”
夏堯於是沉默了一會兒,食指敲打著桌麵,低聲說“我也去。”
“你去?你去幹什麽,哎哎哎我可跟你說啊,什麽仇什麽怨,那都過去了,你還要去找他線下battle不成?”李臻和警惕地拒絕了他,拿了扔在桌上的領帶準備離開。
沒想到夏堯在他轉身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扯得他重心不穩差點後仰跌下去。
夏堯說“我不是找他打架,都說了我沒有針對他。”
“那你去幹什麽?”
“不幹什麽,不管怎麽說也是他向俱樂部推薦了我,沒有他我也進不了職業圈。”夏堯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化地起伏。
李臻和聽他這話又琢磨出了不對勁,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江安真的不是那種故意雪藏你的人,你就別介意了。不過大家吃頓飯聊聊天是沒問題的,明天下午我來接你。”
等李臻和下樓離開以後,夏堯又在落地玻璃前站了會兒,苦笑著自言自語“我是真沒有介意了。”
其實真要算起來,剛開始的時候,那也還是介意過的。
第二天下午,江安臨出門才跟江樂說這頓飯要去和誰吃,江樂高興得不行,看著他哥好半天沒說出話。
江安抬腿踢了他一腳,說“等會兒餓了把飯菜熱一熱再吃。”
“哥,別的不說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怎麽知道這就是好消息了?”江安一遍蹲下係鞋帶一遍仰頭看江樂,笑了笑又說“隻是太久沒見,大家見個麵吃個飯,不談別的。”
江樂笑得眼睛眯起來“新賽季和新聯賽啟動在即,約你去吃個飯敘舊而已?哥你別哄我了,反正我默認了,你就是!下一個lo賽冠軍!”
“你看你把你哥能的——走了啊,我可能回來晚一點,別玩太晚。”
江安說完轉身關了門,這種舊小區都有兩道門,他站外麵伸手一推哐啷一聲,外麵的鐵門上掉下幾塊鐵鏽,樓道裏還有回響。
譚啟問他要地址來接他,他婉拒之後架不住那人熱情地再三請求,還是發了個附近公交站的位置過去。
這會兒他在公交站台下站著等,下午五點卻也熱得額頭一層細密汗珠。他扯著領口四處張望,又等了十幾分鍾,譚啟的車終於出現在了他視線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在那個路口堵了十幾分鍾!”
江安開門上車,坐進副駕譚啟就遞過來一瓶冰水,一邊道歉一邊擰開瓶蓋又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
“謝謝,好久不見。這周圍是有點堵,可能是因為對麵有個醫院。”江安接過滴水的瓶子,頷首致謝後仰頭喝了一大口。
兩人從公車站出發去定好的飯店,一路聊了許多,都跟踏月新的競技係統有關,譚啟看快到地方了,這才試探著說夏堯今天也來了。
江安一愣,沒能接上話。
譚啟於是又說“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他一聽說我約你還有老李吃飯,非要跟過來!你也知道他那人——”
江安隨即無奈笑道“沒事,大家都認識,吃個飯而已。”
“哎對!對對對!大家都認識,吃個飯而已嘛。”說完譚啟心虛地將視線落到窗外,拇指在方向盤上扣了扣。
本來按照譚啟的意思,這頓飯去個普通飯店吃就得了,在哪兒吃飯都可以談事情,可夏堯介入後這吃飯的地方就一躍變成了星級酒店。剛停進地下車庫,江安正解安全帶就隨口說了一句“其實大家吃吃飯聊聊天,沒必要定這麽貴的地方。”
“那個……咳,俱樂部合作酒店,也不花錢,報銷,報銷的。”
江安看他一眼,“嗯”一聲笑了笑,跟著下了車。
李臻和接著夏堯先到了包房,菜點了一半,斟酌了各自的酒量之後,想著吃過飯他和譚啟都要開車,當然也沒指望江安和夏堯能好好喝上一頓,李臻和把點了的一瓶酒退了回去。
推開包房門之前譚啟還做了個深呼吸,倒像是比江安還要緊張似的。他走在前麵,一進門先看到李臻和,上前去打了個招呼,轉身一看,江安已經和夏堯握上手了。
江安進門看到夏堯還是有點不自在,沒想到夏堯兀自地起身就向他伸出了手,然後和他問好。
“好久不見。”
夏堯臉上是禮貌的笑意,見江安隻是盯著他伸過去的手看,遲遲沒有反應,他就又說“上一次見麵,還是聯賽的時候。”
也就是江安“下崗”之前的最後一場比賽,江安輸了之後眾人一片嘩然,第二天開始他消失了整整一年多的那場聯賽的半決賽。
李臻和揉了揉眉心,不動聲色地伸腿過去踢了夏堯一腳。來之前他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提那場比賽,這人果然是沒聽。
江安耳邊的嗡鳴終於消失,賽場上夏堯熟悉的麵孔重新回到眼前,他回過神來抬手握住夏堯的手,同樣是禮貌地笑著,應他“是挺久沒見了。”
譚啟於是見縫插針打哈哈道“來來來,坐下說坐下說,都別站著!”
坐下之前李臻和繞過夏堯走到江安麵前,兩人對視兩秒,大大方方地擁抱了對方,像是又找回了多年前賽場上的默契。
“菜我們隨便點了幾個,看看有沒有什麽你們愛吃的。”
李臻和說著就把菜單往江安麵前推,江安又推到了譚啟麵前,說“我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你們點就行。”
夏堯坐在譚啟旁邊,把菜單再從他手裏抽了過去,在那錯愕地目光注視下,他語氣平靜地從嘴裏吐出三個字“鬆鼠魚。”
“你不是不吃——”李臻和第一反應是夏堯不怎麽吃水裏遊的,而後鬆鼠魚這三個字在他嘴裏轉了幾圈,無論如何也轉不出來。
他無意中瞥見江安的表情,多年前的一些事情湧上心頭,隱約可見模糊的歡呼聲和雀躍的人群,心底報菜名似地把這三個字反複念了幾遍。
鬆鼠魚——鬆鼠魚好像是以前每次慶功宴江安必點的菜啊。
慶功宴……慶功宴?!
李臻和輕咳兩聲碰掉了手邊的筷子,佯裝彎下腰去撿,一把將夏堯扯下來,偏過頭咬牙在他耳邊低聲“警告”說“來之前可說好了啊,你別瞎折騰!”
夏堯無聲一笑,撇撇嘴坐回位置上把被李臻和扯亂的衣袖理了理。
機會這麽難得,好不容易找著這人,不好好“折騰”一頓也太可惜了。夏堯從容鎮定地擰開果汁瓶蓋,倒滿了三杯放在玻璃轉盤上,再不緊不慢地用手指扒了扒那轉盤,橙黃的果汁就慢悠悠轉到了江安麵前。
江安端起玻璃杯,看了夏堯一眼,再鄭重地說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
李臻和對於夏堯的有禮有節心生恐懼,他裝作不經意地將目光從江安身上掃過,大家都沒說話,氣氛一時陷入尷尬。
飯局是譚啟組的,可他知道得比李臻和還要少,倒成了飯桌上最自在的一個人,他端著杯子伸出手去“來來來,以果汁代酒,我先感謝安神能給我個麵子,大家吃頓飯聚一聚!”
江安也抬起手臂,笑道“客氣了,叫我江安就行。”
“雖然不是酒,但這第一杯還是大家一起喝吧。”李臻和伸出手臂,一手拐了拐夏堯,又說“上次一桌吃飯還是兩年前了,江安。”
“嗯,這一年多我自己事情太多了,都沒經常約幾個朋友吃飯。”江安微微頷首以表歉意,李臻和衝他一笑,順勢就問
“一年多幹什麽去了?”
不待江安回答,譚啟就先一口喝了一大口橙汁,“坐下說吧你們,站著不累麽,搞得像老幹部聚會似的!”
夏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之後也坐下了,目光隨著李臻和的問話落在了江安身上。
還有他的手上。
江安找了個話題岔了過去,並沒有回答李臻和,圈裏人都不知道他有個親弟弟,更別說江樂生病的事。
他順勢和李臻和聊起了之前的切磋,這一聊,終於讓夏堯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夏堯輕笑一聲,幾分調侃又幾分譏誚道“看來我還是差李教練差多了,安神和我lo,都不屑盡全力了。”
“啊他不是這意思……”
看著江安唇角一僵,李臻和連忙打圓場,偏偏譚啟缺心眼兒似地湊到夏堯耳邊低聲問他“什麽lo?誰贏啦?”
“時隔兩年我終於有機會和安神切磋,安神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後輩,在幾十萬人麵前給足了我麵子。”夏堯站起來又舉杯,朝著江安送了送,然後一口把剩下的果汁全喝了。
這下李臻和想為他解釋幾句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江安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半晌才笑了笑,說“那改天我們再切磋切磋。”
在李臻和眼裏,夏堯等的就是這句話,江安說完他就扯著夏堯寬大的衣袖把人拉回了椅子上,並且極其熟練地轉移了話題。
李臻和看了譚啟一眼,問江安“我聽說譚啟他們沉煙冷想簽你?”
“你今天是來吃飯還是,幫r當說客的?”江安仍是笑,但李臻和始終是多年老友,他麵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
“我要是能說服你,我直接把你拉進隊得了,我還幫他們當說客?切。”李臻和對著譚啟撇撇嘴,譚啟立刻接話道
“哎哎哎,你就是來混飯吃的,少說幾句啊!”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夏堯的表情,發現那人竟然若無其事地在一旁玩手機。
“作為老朋友,我關心一下江安的去向那是人之常情,作為寒江映雪的教練,我肯定要關心一下我們隊員最大的對手的去向啊!”
“你看你……”
玩手機的夏堯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聊得正熱的三人,回了幾個青訓生的微信提問之後,他忽然把手機往桌上一放,以一個技術性提問突兀地加入了對話。
他問江安“新賽季平衡治療職業,你覺得哪個職業的出場率會是最高?”
他這一問,包括江安在內的三個人都懵了,當時進行的話題戛然而止,李臻和與譚啟麵麵相覷,江安顯然也沒想到他沉默許久突然開口竟然是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江安不答話,夏堯就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又問了一遍“踏月為了完善競技係統和模式,把原本棱柱型的賽事慢慢打磨成圓柱形,這個賽季磨哪一邊,安神有想法麽?”
“我以為這是一次普通的朋友聚餐?”江安笑說。
夏堯一把拍開李臻和的手,兀自道“我也算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