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墜入寒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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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熄滅篝火後,四人沿山路朝山巔策馬而去。

    離山頂越近氣候越是寒涼,吹打在麵上的勁風,猶如鋒利的刀片,刺得人麵頰生疼。

    夜鸞煌橫臂一伸,將鳳綰衣拽到了馬背上,雙臂牢牢護在她的左右兩邊,以保護的姿勢把她禁錮在懷裏,而後,手掌用力一扯,袖袍撕拉一聲,應聲斷裂。

    鳳綰衣接過碎布,笑著蒙住半張臉。

    “嘖。”軒轅敖撇開頭去,裝作沒看見這極為刺眼的畫麵。

    一個時辰過去,四人終於抵達了山頂。

    整個山頭雜草叢生,碎石遍布。

    夜鸞煌驅馬來到山沿,往下一看,入目的,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

    “好在臨行前,有讓南楓備些繩索。”鳳綰衣輕笑聲,“不然,真不知要怎麽下去。”

    備好的繩索足足有近五十米長,一頭栓在山巔的大樹上,另一頭則被夜鸞煌係在了腰間,他試探性地拽了拽,確定安全無誤後,才攬住鳳綰衣的腰身,俯身朝懸崖下方躍去。

    凜冽的狂風由下往上呼嘯而至,青絲亂舞,直叫人睜不開眼睛。

    鳳綰衣索性閉上眼,埋首在他結實的懷抱裏,將性命、安危全權交托給他。

    夜鸞煌未辜負這份信任,在高速的墜落中,透過朦朧模糊的白霧,精準地發現了下方越來越近的洞穴。

    手臂用力摟住她的背脊,另一隻手纏住繩索,雙足在光滑的石壁上一點,借力向後躍起,晃蕩著跳進洞口。

    “嘶!”

    一股逼人的寒氣迎麵撲來,鳳綰衣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把人穩穩放下,他凝掌輸送內力為她禦寒。

    “我沒事,別浪費力氣了。”鳳綰衣搖搖頭,目光越過他看向前方。

    從洞口到洞內的石壁上都結了一層泛著白霧的冰霜,越往裏,冰結得越厚。

    “寒譚應該就在裏邊。”

    她推測道。

    話剛落,洞外又有人影躍入。

    來人正是軒轅敖和花蝶衣,他堪堪站穩,便把懷裏的人推開,用匕首紮入麻繩內,釘在了冰塊上。

    “你們到底要找什麽東西?”軒轅敖一臉不爽地問。

    “找一件寶貝。”鳳綰衣沒明說,如果不是顧忌他的身份,她萬不會帶他前來,水玉關係到能否兵不見血刃取下梁國,自是不能輕易告訴他的。

    軒轅敖狐疑地眯著雙眼:“什麽寶貝會在這人跡罕至的冰洞裏?”

    “問這麽多作甚?”夜鸞煌冷聲打斷了他,“若是怕了,大可原路折返。”

    “激將法對寡人無用。”軒轅敖冷笑道,無所畏懼地迎上他冷冽刺骨的視線。

    無形的硝煙在這昏暗的洞穴裏彌漫開來,鳳綰衣無力地揉了揉額角,拋下兩個鬥氣的男人,率先抬步往洞穴深處行去。

    與其在此浪費時間,不如速戰速決,取得水玉。

    見她離去,夜鸞煌立時收斂了外露的氣勢,飛身跟上。

    前端的路很是平坦,鳳綰衣隨身攜帶了火折子,憑借微弱的光暈尚且能順暢前行。

    “等等。”

    夜鸞煌耳廓一動,敏銳地聽到了前方飄來的詭異聲響。

    “怎麽了?”

    鳳綰衣凝眸問道。

    “前邊有動靜。”軒轅敖亦豎起耳朵,凝神靜聽,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沒等他們分辨出這動靜是什麽東西製造的,突然,眼前一道火紅色的影子直撲而來,速度奇快無比。

    夜鸞煌本能的將鳳綰衣推開,凝掌排出。

    倉皇間,火折子掉落在地上,本就昏暗的山洞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鸞煌?”

    鳳綰衣朝前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視野一片黑暗,她擔憂地大聲喚道。

    “我沒事。”夜鸞煌有內力在身,隱約能捕捉到潛伏在黑暗裏的東西。

    “好像是一隻野獸。”軒轅敖側身一躲,麵前一道寒風忽閃,似有東西擦著他的麵頰飛了過去。

    他冷著臉站在夜鸞煌身旁,背靠石壁,警惕上升到頂點。

    “你可別死在這兒了。”

    言罷,他搶先出手,身影快似疾風,猛撲向黑暗中那團危險的黑影而去。

    “這話回敬給你。”夜鸞煌緊隨其後,手腕一翻,匕首已入掌心。

    “吼!”

    雄渾的猛獸叫聲震耳欲聾,依靠著刀刃散發的寒光,兩人總算看清了堵在通往洞口的道路上的‘怪物’。

    那是一隻渾身仗著火紅絨毛,體形龐大的凶獸,其形酷似雄獅,一雙野性、暴虐的赤金色獸瞳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們。

    軒轅敖淩空擊出一掌,掌風淩厲如刀,直取凶獸的雙眼。

    這畜生抬起前爪,用力往下一拍,竟憑著天生的彪悍力量,接下了軒轅敖的攻擊,竟隻斬落了幾根鬃毛。

    “躲開。”

    背後一聲低喝傳至,軒轅敖旋身一轉,靈敏地閃躲過夜鸞煌的攻勢。

    鬼魅般的身影從他身前飛竄過去,借著凶獸放下爪子的空隙,匕首順勢脫手,筆直刺入它爪上的皮肉裏。

    “嗷!”

    凶獸痛苦的仰頭悲鳴,吼叫聲大如驚雷,震得夜鸞煌二人耳膜嗡嗡作響。

    “吵死人了。”軒轅敖隻覺難受,腳尖再度點地,與夜鸞煌一道從左右兩側直逼猛獸身前,欲趁勝將它斬殺於此。

    凶獸縱使力大無比,也難在他們倆合力的圍攻下占據上風,龐大的身軀上,炸裂開一道道被匕首割破的傷口。

    鳳綰衣的心緊張得直跳,她眯著眼,極力想看清前邊的戰況。

    突然,一股外力從旁側襲來。

    “啊。”

    驚呼聲傳至,夜鸞煌和軒轅敖的攻勢隨之停了下來。

    是綰衣!

    “砰”

    一個龐然大物冷不防從兩人中央竄跑而過,身軀壯如耗牛,生生把他們擠開。

    “它過來了。”

    軒轅敖迅速回神,扭頭向洞穴內大聲提醒。

    然而,他終究是晚了一步,慌不擇路的凶獸竟撲向了鳳綰衣,隻聽一聲重物落水的‘噗通’巨響後,一人一獸的身影徹底淹沒在了洞穴深處的四方寒池下,水花四濺,一圈圈水波由內向外蕩漾著。

    軒轅敖如蒙雷擊,似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呆了。

    愣神間,他身旁的夜鸞煌運起十成的內力,緊追著飛到寒池旁,俯身躍下。

    冰冷的涼水從四麵八方向他湧來,寒氣沿毛孔竄入體內,似要將他的骨血通通冰封。

    夜鸞煌渾然不覺,身子向下遊動,靠著內力,一次次深入池底。

    漸漸的,昏暗的池水底下,有一座白色冰雕般的重物映入他的眼簾。

    雕塑正在急速下墜,透過冰狀的表麵隱隱能看到凶獸張牙舞爪的龐大身軀。

    夜鸞煌如灌入了一記強心針,手腳並用,加速向冰塊下方遊去。

    找到了!

    他直身靠近,用力握住鳳綰衣的胳膊把人拽離冰塊束縛的範圍。

    所剩無幾的內力度入她的體內,想替她護住心脈。

    掌心下,她的心跳時斷時續,雙眼緊閉著,整張臉呈現著一股青色。

    夜鸞煌緊緊抱著她,不知疲倦地往她身體裏灌輸內力。

    池底水流湍急,並非是一池死水,夜鸞煌即便有內力護身,在眼下,也分不出多餘的力氣帶著她上遊。

    此處既是活水,必定會流淌之別處。

    他一咬牙,雙手停止遊動,抱著昏迷不醒的鳳綰衣,隨水流飄遠。

    池岸上,軒轅敖從驚滯從蘇醒,他快步行到池邊,垂目看著毫無波瀾的水麵。

    她死了?

    這念頭剛升起,就被他強行摁下。

    窸窸窣窣的碎響突然飄來,他瞪著一雙滿是煞氣的眼,側目看向聲源處。

    在左側的石壁下,臉色慘白的花蝶衣渾身虛脫地癱坐在地上,盯著寒池的眼神裏,布滿了恐慌之色。

    “是你做的?”

    軒轅敖舉步走近,居高臨下地俯瞰她,與生俱來的威嚴氣勢裏,夾雜著火山迸發般恐怖的殺意,鋪天蓋地向她壓去。

    “不,不是我。”花蝶衣慌忙搖頭,“是……是嫂嫂不小心磕到了什麽東西……”

    聞言,軒轅敖眼波一轉,看向地麵。

    地上的確有幾顆細碎的石子。

    “我……我一直在留心你們……沒及時拉住嫂嫂……”花蝶衣結結巴巴的解釋道,閃躲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唯藏在身後的雙手,帶著些許輕顫。

    軒轅敖冷冷看了她許久,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就在花蝶衣以為她要死在這兒時,那股仿若可怕的殺意方才消失。

    軒轅敖挪開眼,涼薄的唇瓣狠狠一抿。

    腦中不期然閃過夜鸞煌毫不遲疑的身影。

    幾許自嘲染上眉宇。

    他輸了……

    筆挺如鬆的背脊無力的垮了下去。

    縱使那一刻,他亦有衝動追她而去,然,他終究無法忘記身上背負的,屬於帝王的責任。

    “嗬,”軒轅敖苦澀地笑了,“夜鸞煌。”

    你若能把她平安救回來,寡人便甘願放手。

    他在心底默默的許諾道。

    與山峰僅隔數百米遠的山巒半山腰處,昏暗得仿若不見天日的洞穴裏,一聲嘩啦的聲響劃破了山洞的寂靜,一道身影如魚躍出海,蹭地從山洞最深處的寒池中竄出。

    發絲已亂,淌著水的青絲粘稠地緊貼在男子的麵頰上,一縷縷寒氣環繞在身側。

    他半跪在池岸邊的石地上,失去血色的唇不知是因寒冷,還是因恐懼,不住哆嗦著,張口向手掌哈氣,待到雙手稍微暖和些,忙覆上身前平躺的女子心口。

    空蕩的丹田裏內力幾乎見了底,夜鸞煌全然不在意走火入魔的危險,一遍又一遍強行運氣,將內力輸送進鳳綰衣的體內。

    她答應過在處理完京中的事務,會陪他隱居世外;

    她說過,要伴著他直至白頭。

    承諾猶言在耳,她怎可以失言?

    經脈隱隱作痛,冷汗伴隨著水珠劃過他的眉眼,他一概顧不上了,他隻知道,她不能死!

    若她走了,他有何力氣再活下去?

    “噗”

    一柱涼水噴出唇齒。

    “綰衣?”夜鸞煌啞聲喚道,眼中有期待,更暗藏著無數不安。靜止不動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在他望眼欲穿的目光下,那雙緊閉的眼睛,幽幽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