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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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南煙沈崢!
    傅池鶯氣的跺了跺腳,轉身離開,傅行道“鶯鶯!”
    他惡狠狠的指著傅南煙,“你給我等著!”
    隨後追了上去。
    其他人都散了,最後隻剩下二夫人和傅南煙麵對麵相立,她開始重新審視傅南煙了,畢竟以前那麽多年,她還從沒發現傅南煙是個這麽伶牙俐齒的人。
    “南煙啊,我們家池鶯平時不懂事,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別記心上。”
    “二夫人說的什麽話,平時不懂事就可以說打就打,說罵就罵了?”
    二夫人神情一僵,偽裝出的和藹麵容似乎有些支撐不下去,她道,“那你想如何?”
    “二夫人又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個庶女,能如何?過去的事反正也過去了。二夫人是怎麽關心我的,我心裏都清楚,不僅我看的清楚,我那遠在天邊的娘也睜著眼睛看呢,前兩天她還給我托夢,說讓我給你傳給話,來日二夫人去了黃泉,我娘一定會好生報答你的所作所為。”
    傅南煙全程微笑,二夫人卻聽的冷汗直冒。
    “二夫人,你怎麽了?”
    “沒事,沒事。”她抓緊一旁婢女的手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望著她的背影,傅南煙的笑容緩緩收斂下去。
    此時,她無比確定一件事。
    她娘的死,和二夫人脫不了幹係。
    到了晚上,徐嬸聽說府上的風波,幹完了活趕忙抓著傅南煙的手左看右看。
    “傻孩子我不是讓你別走動嗎,這胳膊的傷……”
    “徐嬸,那是以前的啦。”
    “那這腿上的……”
    “那是我前幾天不小心摔的。”
    “那這……”
    傅南煙帶著徐嬸坐下,安慰道“徐嬸,你別擔心,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要相信我,我已經不小了,可以獨當一麵了,以後在這府上,絕不會被任何人欺負。”
    徐嬸一頓,淚眼婆娑,“你就像嬸兒的孩子一樣,嬸兒寧願你永遠待在這柴房,也不想看他們欺負你……”
    傅南煙想起了她娘。
    她和她娘隻見了三麵。
    一年一麵,整三年。四歲開始,七歲結束,從那以後,溫柔賢淑的女子便消失在世界裏,好像荷葉上的露水,靜悄悄的來,而後又悄無聲息的消散,從始至終沒有打擾過任何人,甚至若不注意,你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她根本不記得娘親的模樣,幾歲的孩子能記起什麽?但在她的印象中,娘親是那麽溫婉的女子,如鬆煙翠竹般亭亭而立,不彎不折。雖然日後受到諸多苦楚,她也從未抱怨過娘親,因為她深深愛著。
    “徐嬸,以後你就是我娘。”
    她攥緊了徐嬸滿是老繭的手,濕了眼眶。
    ……
    晚上,夜半三更,傅南煙準備睡下。
    突然,一陣石頭砸牆的咚咚聲傳來,這聲音很有頻率,傅南煙疑惑起身,打開窗戶,隻見窗沿上擺放著一塊石頭,下麵壓著一張紙條。
    傅南煙拿起,借著月光看清上麵的字,人名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宣紙上,她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黛青的字。
    果然爛字是從小練成的啊……
    隻見上麵的墨水形同狗爬,傅南煙備感熟悉,幸虧前世看的多,就算黛青倒著寫的她也能認出來,不然還真的隻能對著紙條發呆。
    這是入雲閣給她的傅康明五十歲壽宴上確定到場的人,來的基本都是權貴,大部分傅南煙都知道,從上往下看了一遍,看到明晃晃的“楚雲景”三個字時,傅南煙勾唇笑了一下。
    果不其然,像這種能拉攏人心的機會楚雲景怎麽能不把握住呢,那也太不符合他野心家的身份了。
    不過那紫衣男人究竟是誰呢?她的記憶中似乎隻有楚雲景喜歡穿張揚的紫衣,但那時候她和楚雲景根本不認識,他這麽做得不到任何好處,所以不可能是他自導自演……
    接著往下看,當傅南煙看到另一個名字的時候卻愣住。
    ——沈崢。
    她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脆弱的紙條,微不可見的顫抖。
    不對,上輩子她曾去過壽宴現場偷看過,沈崢那麽出眾的人她怎麽可能忽略?她清晰的記得,當時那些人裏麵的的確確沒有沈崢。
    既然他在受邀的人之中,也確定會來,那麽上輩子他在哪?
    難道是入雲閣的消息有誤?
    不排除黛青為了試探她故意設局的可能性,但可能性很小,黛青不會為了試探一個人而毀了入雲閣的誠信。
    百思不得其解,傅南煙銷毀了紙條,上麵一個個人名已了然於心。
    蠟燭的火緩緩將布滿字跡的紙焚燒殆盡,望著飄落下的灰燼,傅南煙久久出神。
    不管怎樣,到時候她再看一遍就是了。
    沈崢……
    偏僻的小院寂靜而安逸,窗外燦紅的鳳凰木似火一般盛開,延到了牆外。傅南煙翻了個身,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眸中清明的倒映出天幕中皎潔的月亮。
    已過亥時,她卻睡不著。
    紙條上“沈崢”二字,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有所偏差。
    傅康明的五十大壽,對她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她在那天碰見掉進井裏的瞎子,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動心,因為瞎子許諾過要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人的第一次總是難忘的,不論是第一次開心,難過,動情,或是背叛。
    似乎兩個最重要的第一次,都給了那個她根本不記得模樣的瞎子。
    “說起來,沈崢也是個瞎子呢……”
    傅南煙抬手遮住眼睛。
    她清楚的記得,上輩子與沈崢第一次見麵是在楚雲景的府邸中,為了勾引他,她早早等候在他途徑的花園裏,坐在秋千上百無聊賴的晃蕩,見沈崢朝著她的方向走來了,她故意晃到很高的地方,然後跌身而落。
    衣袂摩挲,她故意不配合沈崢的搭救,而是拉著他一起掉進了麵前的池水中。
    掉進去了,她才知道沈崢怕水。
    她睜開眼睛,看著沈崢相當痛苦的模樣,卻始終拉著她的胳膊竭力將她送上岸,多好笑啊是不是,自己都快死了還惦記著別人呢,真是個聖人啊。
    楚雲景也太高看這個對手了,她甚至還沒出手,他就要死了。
    於是她盡情的在水下觀賞他的死亡過程,直到他快窒息,傅南煙逐漸收斂了笑容,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