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不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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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煙沈崢!
傅南煙擺擺手,回屋的路上腳步隱有虛浮,竟在微微顫抖。她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毅力走回房,推開門,又合上,她背靠著木門,脫力般滑落。
白衣如雪,月照清渠。
當年一場宮變,四王爺的血染紅了寒冬的白雪皚皚,明月隨之隕落,曾經一段佳話塵封成了密辛,深埋歲月下。時間仍在流走,傅南煙沒了娘,留給她的隻有一株鳳凰木和千百個萬人唾棄的故事。
久而久之成了她心中的隱痛,上輩子她得勢後,凡是說過她娘閑話的人都被誅之,下場淒慘,缺胳膊斷腿都是常態。
沈崢知道了,質問她道“你還要殺多少人。”
她道“他們該死。”
素來沒有波瀾的臉上出現了憤怒的情緒,“不知者無罪!”
她隻停下描眉的手,鳳眸微抬,“你不忍?不忍我殺了那些喜歡背後嚼舌根的陌生人?”
半晌,沈崢泄力般語氣弱了下來,他看著她的目光複雜的讓傅南煙看不懂,他道“阿泱,我不忍的,是你……”
好疼……
傅南煙捂著頭,痛苦非常。上一世的事折磨著她,重生後但凡她情緒稍有激動便會如此。她咬著牙努力克製,鼻息間略過一絲清香,她微微一怔,停了下來。
脖頸上的金玉露已滲透入膚,仿佛那微涼的指尖還停留在她的傷口處,細細撫慰。她怔住,埋頭膝間,久久平靜。
幾時沈崢成了她心魔的良藥……她竟從未發覺。
平靜的小院碎草窸窣,一下,兩下,越來越近,傅南煙警覺,有人!
絕不是徐嬸,徐嬸的步伐不會這麽快,也不會如此穩重,難道是……
傅南煙沿著牆走到柴火垛子後屏息,與此同時,門開了。
她躲的地方是死角,門前的一段距離被柴火遮擋,視線受阻,她隻能聽到聲音,那人手腳動作十分輕,明顯目的不純,他停頓了片刻,似乎在尋找什麽,接著腳步聲繼續,他向著傅南煙的床榻走去。
接近榻前,躲在暗處的傅南煙終於看到了人影。
——紫衣!
紫衣背對著她彎腰,將什麽東西放在枕頭底下,隨後便離開,全程動作很快,根本沒注意到柴火堆後麵還藏了一個人。
他走後,傅南煙沒有立即出來,而是等了一會確認他真的離開了以後才走出,掀開枕頭,隻見下麵赫然藏著一個淺紫色的香囊,香囊左側有些破損——正是楚雲景的。
看到它的一瞬間,傅南煙心中不知該沉重還是該慶幸。
沉重的是,上輩子的事果然重演了,她以前被誣陷偷竊的那個香囊就是在她枕下找到的。
慶幸的是,這輩子她早做了準備,去街上買類似的紫牡丹香囊就是為了事先引起楚雲景的注意,他親眼見過,確認了她身上的香囊不是他的,便能一定程度的減輕自己的嫌疑。
一股奇特的香味從香囊裏飄出,傅南煙微嗅,皺眉。
果然,會讓人上癮。
她打開香囊,倒出一些裏麵的藥材用紙包上,收好,這裏麵到底有什麽使人
變得暴戾的東西她上輩子沒來得及搞清楚,想必還需要宮裏一位先生的幫助……
“阿泱,你在嗎?”
徐嬸回來了,傅南煙把香囊收進懷中,“幹娘,怎麽了?”
她手裏拿著個小物件,走近了才發現竟是胭脂。傅南煙詫異“這是?”
“這是我以前給閨女買的,後來閨女沒了就一直放著……哎,幹娘沒什麽好東西,今天看阿泱打扮的這麽漂亮,才想起來它,不是什麽好東西,阿泱要是嫌棄幹娘就拿回去……”
胭脂不是名貴之物,街頭上隨處可見的劣質品,可對於傅南煙來說卻無比珍重,她垂眸望著,眼眶濕潤,剛才從傅池鶯和二夫人那受的委屈仿佛煙消雲散。
“幹娘,你幫我塗吧。”
“不不不,幹娘手髒。”
“不髒。”傅南煙抿唇笑“幹娘給我塗上,晚上我一定能表現的更好。”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傅康明為自己的五十大壽很是費心,安排了整整兩個月,又是歌舞曲目,又是精品小吃,可謂是下足了血本。
綾羅綢緞,大紅燈籠,偌大傅府張燈結彩,甚為熱鬧。
傅池鶯站在人群中眺望,遠遠的看見傅南煙站在連廊一側,她走了過去,麵色十分不好,想必回去被二夫人訓斥了一頓,氣還沒消。
“讓你準備的節目,練了嗎?”
傅南煙一指紅木長椅上擺放的琴,“六姐說這個?放心,《半天朱霞》的琴譜我已牢記於心。”
琴還是傅池鶯給的那把琴弦有問題的琴,傅池鶯見她沒看出琴有瑕疵,便放心下來,似乎很期待一會傅南煙的表演。她迫不及待的想看著傅南煙在人前出醜,好解她今天下午受的悶氣,還有那一巴掌!
“那就好。”
身為傅家七女,傅康明的壽宴,傅南煙自然也必須到場。
座位安排很有講究,來的多是高官權貴,他們按照位分的高低坐在最前麵。楚雲景位列第一,而他接下來的座位卻是空的,隔了一個坐著徐青萍——當朝左相。
徐青萍這老頭,她可是好久沒見到了。
傅南煙四下尋找了一圈,看不見沈崢的身影,正納悶著,突然聽到一聲陰陽怪氣。
“柳姐,你說咱們伺候小姐們就算了,怎麽還得給傅小醜準備位置。看她平時蓬頭垢麵的跟個乞丐一樣,誰把她當小姐看啊,她娘都那樣了……這樣的人怎麽還有臉活著,我要是她才不出席老爺的壽宴呢,早一頭吊死在西院的那棵大樹上麵了!”
扶柳環胸,陰陽怪氣一笑,“這有的人啊就喜歡自欺欺人,總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哪能看見其實自己就長了個山雞模樣。”
下人們被逗的前仰後翻,一轉身撞見了人,入目淺藍錦衣,款款腰肢,想必是哪家的千金,忙低身急急道“奴婢有眼無珠,請小姐恕罪!”
“不恕。”
這聲音很是熟悉,下人奇怪,抬眼一瞧,小姐眉清目秀,皓齒朱唇,額前劉海自中間斜向兩側,薄厚有度,餘下的長發束到一起自肩上垂落,一隻銀葉釵固定,如錦上添花,配上她精致小巧的五官,顯得十分甜美耐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