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煙沈崢！
    嚴加戒備的軍營前有一群人，他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無一不是婦女，老人，或瘦骨嶙峋的孩童，他們互相攙扶，滿眼通紅，幾十個人一聲不吭，僅僅看著便讓人覺得可憐。
    他們來尋親。
    站在最前麵的女人抱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跪在地上，高喊，“無恥的狗賊，還我丈夫，還我娘！”
    如此跪了將近半個時辰，守衛趕也趕不走，沒辦法這才稟報將軍。
    沈崢走至最前，看到這一幕後親自上前將抱著嬰兒的女人撫起，她哭著道“你是這兒的長官嗎？我娘今天來找她兒子，半天了沒回來！我沒了丈夫，也沒了娘，你要是不把他們還給我，我就一頭撞死在這！”
    張王氏。傅南煙認出了她，她的丈夫被抓走時，曾正好被傅南煙撞見。
    原來，那對母子就是她的家人。
    “先起來。”
    沈崢彎腰扶人，卻被張王氏狠狠打掉好意遞過來的手掌，她抗拒道“騙子，你們號稱什麽保家衛國，連自己國家的人都害，你們喝人血，吃人肉，不顧我們死活，保家衛國？嗬，騙子！混賬！”
    沈崢平白受了一頓罵，卻隻字未言，隻默默受著。
    “你要是不給人，今天我們就齊齊撞死在這！”
    “對！家裏頂梁柱都沒了，男人沒了，過什麽，不過了，不活了！”
    “還人！”
    見狀，傅南煙微蹙眉頭，突然朝後對那對母子喊道“喂，你們看那是你家人嗎？！”
    那對母子順著傅南煙指的方向看去，愣了愣，“燕子，你怎麽來了！”
    有的村民眼神好，道“張王氏，你看那不是你男人嗎？”
    張王氏聽到聲音也愣住，隨後男人扶著母親走了過來，一家四口相擁團聚。
    一旁，沈崢隻能後退幾步給他們讓開位置。
    片刻後，他徑直轉身，親手將崔西帶到了他們麵前，砰地一聲悶響，驚住了好不容易團聚的一家四口。
    “抬頭。”
    崔西不得不抬起頭，沈崢問村民“是不是他？”
    他們一愣，身後圍擁的村民們爭先恐後道“是，就是他！就是他抓走了我男人，我認得他！”
    “我兒子才十三歲就被他抓走了，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事已至此，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孫潛就是再想為崔西開脫，這一言一語都如重錘一般擊打著他，他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看著自己的得力下屬神情越發慌張。
    孫潛道“真的是你？”
    他猛地搖頭，“將軍，難道這不是你的意思嗎？”
    “我的？”
    “是啊！是你讓我暗中征兵然後帶到青龍部，你說看不慣宋繼兩手空閑什麽都不幹，卻占著和你一樣的位置……啊！”
    他一腳把崔西踹倒在地，蹲下身揪著他的衣領，幾乎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孫潛怒道“你他媽瘋了？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我什麽時候給你下過這樣的命令，啊？！”
    “可，可是……”
    趁亂，傅南煙走到沈崢身後低聲道“將軍。”
    嘈雜的怒罵中，她清泉般的泠泠聲音讓沈崢詫異，欲轉過身去，身後又道“別轉身，現在我隻是個無名小卒。我隻是想說，賀信瑞是幕後主謀，孫潛應該是被冤枉的。”
    他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
    傅南煙看不見他現在是什麽表情，悄悄抬眼，視線裏也隻有他修長而略有消瘦的背影。
    他真的瘦了。
    傅南煙心想，這次她不走了。無論沈崢對她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走，她就是死也要死在沈崢身邊，在那之前，她還得把沈崢養胖一點。他伶仃一人，唯一一個妹妹又遠在京都，除了她還有誰能照顧他？
    “將，將軍……”崔西被孫潛勒的喘不過氣來。
    “孫參將。”
    沈崢製止了孫潛，崔西得以呼吸，一陣劇烈地咳嗽過後又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崔西，我隻問你一次，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他問的平靜，崔西卻有種少年從閻羅殿裏走到他麵前的感覺，他周身發冷，危機感壓的他驚慌不已。
    “這件事，將軍明麵上從來不提，都是讓……賀信瑞告訴我。”他回憶，忽然想起什麽，“對，就是賀信瑞。三年前，宋參將和孫參將大吵了一架，還打了起來，那時候孫參將說要殺了他，大家都聽到了，當時，我以為孫參將隻是氣極了隨口說說，結果當晚，就有人找到我，與我說了這個計劃，我想著是孫參將的意思……我是他一手帶起來做到這個位置的，無論他要做什麽我都將鼎力支持他，所以，這三年我一直在附近征兵……”
    三年前。
    江姿嬋恍然想起來。
    的確，當年，宋繼和孫潛大吵了一架，吵的很厲害，厲害到兩人險些帶著各自的軍部抄刀打起來。
    具體吵起來的原因，沒人知道，就連江姿嬋後來問宋繼，宋繼也隻閉口不言。
    這件事後來便不了了之，當時的總都統已經有了重病的跡象，整個四神十六部又趕上秋收，忙的很，宋繼和孫潛兩邊軍部首領不約而同的沒了聲息，誰也沒找誰麻煩，於是漸漸的大家就將這件事忘在腦後。
    宋繼微怔，不光是他，孫潛亦是。
    “三年前我和宋繼吵起來那是為了女人！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事情吵過之後就不了了之，至於我說要殺了宋繼，我確實隻是說說，但從來沒真的想殺他！”
    為了女人？
    江姿嬋疑惑，孫潛麵露失落，“對，我長相差，比不上宋繼這個小白臉，江姿嬋你從來沒正眼看過我，我老孫認，那我暗自喜歡，每天隻要能看見你，默默保護你，哪怕這樣也不行嗎？那天我喝多了，宋繼突然扯著我衣領問我是不是喜歡，我心裏憋屈，就打了起來，就這！”
    感情這中間，還摻雜了這麽多事。
    傅南煙心中感慨，果然，能讓小人鑽了英雄好漢的空子的，隻有紅顏。
    “宋繼，這是真的？”江姿嬋問。
    多年暗戀忽然被人剖開擺到陽光之下，宋繼向來古井無波的神情終於有了絲微裂縫。
    他合眸，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