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煙沈崢！
    那些於她而言不堪回首的記憶她已不想再回憶，痛恨的神情一閃而過，被她藏的極好，“忘了，反正不礙事。”
    比起喪命來說確實不礙事。
    沈崢抿唇，耐心地揉她的手腕，酸痛漸漸緩解，舒服了不少，傅南煙很是享受，沈崢麵容沒以前那麽刻板，冷淡，讓人不敢靠近，或許是燭火的光襯托，竟是顯得柔和許多。
    “忘了也好。”
    痛苦的回憶無需記得，她現在在他身邊，沒有敢再傷害她，她隻需要開開心心地，以後他來為她遮風擋雨。
    過去她不畏風雪給她送來救命的藥，不管他怎麽推開她，她都滿懷熾誠的靠近，這次換他來追趕，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這次他抓緊了，不放開。
    傅南煙憊懶地仰進沈崢懷裏，抬眸看他如刀削般鋒利的下巴，同樣都是鋒利的輪廓，可沈崢好像就是比楚雲景多了那麽幾分溫潤，給人的感覺便完全不一樣了。
    她尋了個極舒服的位置，“師父，禦史台裏咱們這樣，若是被旁人見了是不是會引起誤會啊？”
    “知道還不起來？”
    “不要。”
    傅南煙把手從沈崢掌心抽出來，翻了個身，將沈崢緊緊抱住，“管他們怎麽說呢，我偏要抱，皇上來了都沒用。”
    “皇上來了都沒用？”沈崢心想，她膽子得有多大。
    “嗯，對呀，隻要師父不把我推開，誰來都沒用，我就要抱著。”
    說到底她能這麽無法無天，還不如沈崢自己慣的。他從來都不討厭傅南煙的近身接觸，有時候甚至還想讓她多粘自己一陣，可他又十分矛盾，生怕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萌芽滋生，越發抑製不住。
    “起來。”
    “不。”傅南煙撒嬌，“好累呀，師父批閱奏折不累嗎？”
    “累也要做。”
    “那些都是什麽，我可以看嗎？”
    她很好奇奏折上寫的都是什麽，沈崢解釋道“國事。”
    “國事……什麽算國事，戰爭算嗎？”
    “算。”沈崢道“政，財，兵，法，乃至官商百姓都是國事。”
    “這麽多？那你都要管嗎？”
    沈崢把她鬢邊碎發別到耳後，溫聲道“不是，大楚設立各自的部門，各司其職，分工合作，再統一上奏，逐一篩選，呈遞給皇上判決。”
    “好生麻煩，那師父就是篩選奏折的吧。”
    不是上奏的，也不是皇上，那隻可能是篩選奏折的了。
    “這些不能明天再做嗎？”
    “不行。今天做不完，明天還會有新的。”
    若不是怕傅南煙和尉遲路瀾鬧起來，特意回府吃飯，再加上傅南煙纏著他這陣功夫，他早就把這些奏折批完了，不過現在也差不多，沒剩幾張。
    “好辛苦。”傅南煙道“原來左相也這麽辛苦。”
    “不然你以為？”
    “我以為，隻要享受榮華富貴就好了。”
    沈崢勾唇輕笑，傅南煙捕捉到了，忙道“師父，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
    “笑了嗎？”沈崢又恢複成古井無波的冷淡模樣，“隻是看你又學會了一個詞語，為師欣慰罷了。”
    賴皮師父。
    傅南煙不跟他一般見識。
    她著實困了，沈崢的懷抱又太舒服，不多時便聲息漸弱，枕著沈崢酣然入睡，這姿勢和當年山洞裏的她一般無二，沈崢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她柔軟的發絲從指間滑落，沈崢斂眸望了會兒，脫下外袍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
    周衍終於找到機會向沈崢匯報消息，剛打算開口，便見自家主子坐在地上，女孩枕著他的腿睡的香甜，他指尖抵在唇上示意周衍輕聲。
    於是，周衍放輕腳步，將一張紙條遞給沈崢。
    那張紙是用牛皮做的，還沾有血汙和一些黃色的汙漬，上麵刻了三個字——小心泱。
    褚畫臨死前把這個東西吞入腹中，就是為了警示沈崢小心這個楚雲景派到他身邊來的女人。
    沈崢斂眸，枕他腿上熟睡的少女不施粉黛，如朝霞映雪，臉上沒有一點防備與警惕，還翻了個身。
    他把紙條還給周衍，“厚葬褚畫。”
    “是……”周衍欲言又止。
    他懷揣著複雜的心情走出禦史台。
    “果然咱們主子是動心了吧。”
    黎安一身暗黑，抱劍背靠紅牆，周衍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道“主人的心思，你我做下屬的不要罔猜。”
    “這不是很明顯嗎，怎麽算猜？師兄你就是太死板，一根筋，當年咱們師父就說過你這個毛病一定會吃虧，你就是死不知悔改。”
    戲謔完了，黎安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正經道“我總有種直覺，這個女孩遲早有一天會毀了主人。”
    “無論成敗，忠不違主。”
    不管沈崢做什麽選擇他都將守護身側，履行諾言，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現在我隻能希望那小丫頭趕緊記起來，別被楚王利用害了咱們主人。主人若死，你也不會苟活吧？”
    周衍抿唇“不會。”
    黎安歎了口氣，仰頭望著天幕。
    萬年不變，沒什麽特點的黑衣穿在他身上亦神采奕奕，與眾不同，周衍望著他，恍然發覺黎安已經從當年那個古靈精怪又膽小怕事的小師弟，長成了如今有擔當有能力的少年。
    “說起來已經有十年了吧……”
    白駒過隙，他們跟在沈崢身側保護已將近十年之久。當年師門遭仇家屠門，師父拚死助他們二人逃生，若非受沈崢相助，他們恐怕連那個多事之秋的一年都熬不下去。
    黎安悵然“師父門下隻剩下你我二人，師兄，不管未來發生什麽，你都不能拋下我啊……”
    “主人又不是快死了，你胡言亂語什麽。”
    周衍皺了皺眉，走到他身側停下，“你下去吧，我來守著。”
    “上次就是師兄替我值的班，我哪好意思再麻煩你？”黎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年我獨自一人引走暗殺者們，還活著回來了，從那天夜裏我就升華了。”
    周衍盯著他。
    “升華成一個蓋世高手，敢問當天如果是師兄你的話，你能做到我這步嗎？”
    “做到你四肢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麽。”
    黎安“……”
    這話怎麽聽起來怪怪的，他那是被亂刀砍的啊，不是被，被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