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永遠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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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煙沈崢!
這天下午天氣悶熱的讓人心神不寧,傅泱解開衣襟扣子仍不覺著有所消緩,便起身到院落中的秋千上乘涼。
頭頂烏雲蔽日,密不透光,她像蒸鍋裏的魚,喘不上起來。
她單手攥著秋千繩索,頭抵在手背上出神。
這些日子她好像完完全全的投身到沈崢徒弟的角色,將所有的謀求算計都拋諸腦後,大半年的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喜樂憂愁都有,更多的是她仿佛回到豆蔻年紀,不問紅塵不求結果,她隻是一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孩子。
楚雲景一封邀約將她拍醒,她險些忘了自己仍有要務傍身。
但這次楚雲景為什麽不提前告知她,與她商量一下呢?
他要做什麽?
沈崢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身後,從後握住兩條繩索,就像環住她身子般。
“我蕩你。”
“師父,”傅泱坐在這裏想了很久,仍想不出什麽頭緒來,千言萬語對著麵前人,她道不出來,磕磕絆絆最終化為一句“楚王殿下的邀約,你先別去。”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總而言之……你先別去。烈炎不是打進來了嘛,想來楚王殿下忙的焦頭爛額,哪有什麽時間邀你吃飯呀,肯定別有所求,總之你先待在府中,別去。”
“阿泱,”沈崢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如此這般他需抬頭才能將傅泱望進眸中,傅泱斂眸,忽然覺著沈崢的眼睛明明很亮,卻好像藏了好重好重的東西,壓的她呼吸沉重,甚至有些不敢麵對。
“你從沂寧山回來已有九個月,我教你的東西,你可都學會了?”
“不就是些琴棋書畫,經商謀略之策,你教我的我雖不能全然消化,卻也懂了個八九不離十。怎麽忽然說起這個?”
沈崢摸了摸她的頭,帶著笑意的溫柔,傅泱越發心慌,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他道“自己一個人,多學些東西也是好的,總有用得上的地方。”
“怎麽可能一個人,不是還有……”
還有你麽。
她說不出口。
傅泱從被派到沈崢身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沈崢的命運,英年殞命,終隻得一個讓後世抱憾的青史。
麵前人,有著最好的年紀,最無限可能的未來。
如今卻要赴一場不知結局的宴會。
“別去……”
她扯住沈崢的袖子,不知話音帶著幾分祈求。
沈崢眉眼幹淨,隻盛著她一個人的影子,他問“小時候有人給你蕩過秋千嗎?”
那真是好遙遠遙遠的過去了。傅泱努力的回想她那不光輝的曾經,傅家大院好像是有一架秋千,但她沒坐過,傅池鶯說她是野孩子,髒孩子,不配坐他們家的秋千,她隻配做一個低賤的奴隸,給傅家人提鞋。所以她隻能遠遠的坐在鳳凰木上看著,或者被他們綁起來,他們蕩秋千的時候雙腳正對著她,蕩過來,在身上踹出一個腳印子,再蕩過去蕩過來,又是一個。
她搖搖頭,“不記得。”
沈崢走到她身後,“坐穩。”
“誒?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戲,我們當務之急是要說……”
她被高高地蕩了起來,她下意識攥緊繩索,身體隨之悠的越來越高,她看見了,偌大的沈府熱熱鬧鬧,尉遲路瀾還在不遠的院子裏悶頭背書,似乎怎麽也背不下來,氣的跺腳。勞叔正貓著腰給院落裏的花草修剪,可惜眼神不好,剪掉一朵盛放的花,想必他很是可惜吧。
沈崢的雙手輕輕推著她的後背,一起一落之間她望盡沈府的全貌,忽然覺著,原來這是個那樣美好的地方。
美好到讓她有點留戀。
她童年沒有得到的快樂,好像在這一刻忽然滿足。
這個人叫沈崢,她的師父,亦是她的對手。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全盤托出,向沈崢說出實情,把這些年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他。
“師父,其實……”
“阿泱。”這是今天他第二次這樣叫她,他站在傅泱的身後,保護著她,虛掩地攬著她,“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
她怎會忘記。
“那天,在楚王府,我從秋千上掉下來,落到了水池中,是你救我。”
那哪裏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他們的第一次,在傅家未盛開的鳳凰木下,他因得知身中蠱毒的真相而心神不寧,不慎落入枯井,於是他畢生的珍寶像是從天而降,把他從枯井上拉了上來。
他們第二次見麵,在遙遠的南疆山洞,她衣不蔽體地落入山匪手中,滿身是傷,他把她攬在懷裏,給了她一個謊稱是“人肉”的烤兔肉,她還給他一個泥人。
他們第三次再遇,在朱雀門外,他從戰場上歸來述職,出宮的路上看見她一身冬襖立在馬車旁,又高又長的紅牆被恢弘氣派的大門斷出空隙,空隙的中央,他瞧見了他的姑娘。
後來,他領著她跪到楚鈞身前,三個響頭,拉住她的手走出了上清殿,從此以後便在心中發誓,無論發生什麽,他都要把她護好。
傅泱偏過頭,一片陰影忽然落了下來,沈崢俯身,一隻手輕扣住她的後腦,額頭與額頭相抵。
他額頭的溫存傳遞過來。
“阿泱,記得便好,”他低聲道“永遠記得,嗯?”
記得你回京以後,關於我們的點滴。
從前的事情忘了也罷,由他記在心裏,帶進閻王殿前。
他的袖子從手中滑落,傅泱眼睜睜地看著他身影越發遙遠,她怔愣地坐在秋千上良久,才忽然回過神般起身跑到門口。
沈崢身騎駿馬,一把劍都沒有帶,隻身赴宴。
無疑,那是一場鴻門宴,是傅泱不敢麵對,也不敢猜測的宴會。
楚雲景遣散下人,坐在空曠又華麗的金殿內斟酒。
“我知道你會來,但我沒想到,你就這麽來了。”
什麽也沒帶,就連一件防身的東西也沒有。
他這是對自己太自信,還是放棄了掙紮?
為了傅泱,他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沈崢坐到他對麵,端起酒杯抿了口,雲淡風輕。
“赴宴,還需要帶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