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我想,這樣的日子再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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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南煙沈崢!
    “她知曉你心性隱忍,慣為他人考慮,何況大戰將繼,斷不會主動隨她來找我,便托我演這出戲。我本想給她一顆藥效輕的,她與我說,恐怕機會隻有這一次,如果不成,你身上的毒不知還要拖到何時,不如給她厲害些的毒,隻有這樣,她才能以身做餌盡早將你帶來。”
    沈崢抬手摸了摸她慘白的臉頰,解藥已經服下,但她受過的苦,沈崢仍心疼。
    “她何時知道我有毒在身?”
    倪方澤搖了搖頭,“那是你們的事,我並不清楚。如果你想走,我攔不住你,帶上人離開便是。”
    “我本怕她擔心才不肯說,既然她知道了,又怎會讓她一番苦心付諸東流,隻是這苦她要白受了。”
    沈崢將手腕主動遞給倪方澤,倪方澤診脈良久,皺了皺眉頭。
    “發病時都有什麽症狀?”
    “欲絕之痛,便如撕扯頭顱,三年一複返,每次疼痛都會加倍。”
    他輕描淡寫的形容,卻是無法想象的一種折磨。欲絕之痛,能讓一個行軍打仗的將軍說出這番話來,這蠱蟲究竟有多厲害,不言而喻。
    倪方澤聽到他的描述後,眉頭皺的越發緊蹙。
    “發病幾次了?”
    “兩次。”沈崢道“第三次提前數月,隱有毒發征兆。”
    他們學醫之人需要掌握的東西非常全麵,其中就包括異域盛行的蠱蟲之術。蠱蟲種類千奇百怪,書上記載便有千餘種,但並未提到和他症狀相似的蠱蟲。反而是從記憶中雲淮說過的一段話得到警醒。
    ——蠱蟲可寄養在人體內,亦可反過來,人靠蠱蟲而活。此種蠱蟲萬裏挑一,極其少見,且難以施加,必須在卵蟲期就下到胎兒體內,隨著胎兒誕生,成人,蠱蟲亦逐漸生長為成蟲,久而久之人與蠱蟲不可分離,乃共生之體。這種蠱蟲大多周期性沉睡,一旦蘇醒,必折磨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與沈崢所講述的症狀很像。
    倪方澤道“這蠱蟲雖然狠毒,想要下到人身上卻極難,何況需得從胎兒時期便種入,你體內的蠱蟲三年一次,按常理,不該隻有兩次。”
    “我八歲時才接觸它。”
    “這不可能,這種蠱蟲必須在胎兒上養起,除非在它成蟲後引到別人體內,但接受蠱蟲的人往往都會受到強烈的反噬,很難有人能活下來。”
    沈崢偏頭看向沉睡的傅南煙,“或許吧。”
    所以她才這樣著急,不惜用這種方式把他帶到倪方澤的住處。真夠傻的,他何嚐不曾想盡辦法尋找破解之術,若有,又怎會瞞她至此。
    他注定無歸處,無去處,就連還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
    倪方澤沉默。
    “你知道引蠱的人是誰?”
    沈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倪大夫,你隻需要告訴我,蠱毒可解嗎?”
    “解不了。”他道“你與蠱蟲已形成共生,當年師父也不過與我隨口一談,不曾告訴我破解之法,不過,給我些時間或許有辦法。”
    “我沒有時間。四神十六部十萬大軍不可一日無將領。”
    倪方澤歎了口氣,“我雖然沒有破解之法,卻能緩解你這次毒發,正常人熬不過三次,你又是幼時引蠱入體,本就反噬加身,不死已是奇跡,但奇跡不會發生兩次。你要是真在乎她,在乎你的十萬將士,就將引蠱的細節通通實話說與我。”
    他道“昨日她跪到我身前半是祈求,半以雲淮之名威脅。她說你是她分命,救你便如同救下雲家唯一血脈,我既應了她,就不會食言。”
    沈崢微微一頓。
    半晌,他道“我不記得。”
    那是一個很模糊的記憶。
    他五歲時認沈漾為母,沈漾脾性時好時壞,大部分時間其實很善待他。沈崢隻記得八歲時他好像昏迷很久,醒來以後沈漾說他隻是風寒引起了高燒,昏過去了。那段時日樓閣中很清冷,沒有路瀾的身影,他問起,沈漾並不回答。
    “當時你有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
    “……很疼。”
    除了這個字,他不知用什麽樣的詞語形容。
    如深入血液般的疼痛沒有維持太久,短短幾天他便逐漸恢複,當時沈崢還不知道他的體內引入了一隻可怕的蠱蟲,從此折磨他一生。
    “你的眼睛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看不清楚。”
    “嗯。”
    “這是反噬。蠱蟲長時間寄生在你妹妹體內,突然引入到你身體裏,你能保下一條命已是萬幸。”
    是萬幸,也是不幸。
    “那你第一次毒發是什麽時候?”
    “十一歲。”
    他初到京都一年,方稍稍落腳,四麵楚歌。最初他在府內發現異樣,那次毒發並不厲害,隻一日便消退,唯一的病症便是他的視力又差了些許,他沒有放在心上,也是無暇顧及,將所有的精力專注的投入到朝中。如此過了三年,再次發病,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十一歲……第三次毒發就在今年,並且隱有提前征兆,這說明你的身體不足以供養蠱蟲。我這有一味異域得來的奇珍,能壓製蠱蟲的蘇醒,但治標不治本,拖延不了太久。你若還想活下去,必須找一個空閑的時間來我這,起碼你得把這次毒發熬過去。”
    “那便麻煩你了。”
    “我需要你的血。”
    沈崢割破手指放血,殷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入倪方澤特製的小罐裏,倪方澤將蓋子合上,用特殊方式保存,以確保血液不會凝固的太快。
    “我去拿藥。”
    倪方澤出去了,沈崢坐到床邊出神。
    他回憶起幼時在漣陽城發生的一幕幕場景,有母親,路瀾,還有賀成鬱。小小的樓閣裝載兩國之間的仇恨,他日夜不休,隻為修成母親手中那把刺向大楚皇室的利刃,報她心中仇恨。
    但這麽多年,他從未想過複仇。
    一代恩怨一代清,若真正糾纏起來,路瀾亦不可能脫身。
    如此便好。
    唯一變數就是阿泱,她是楚少危之女,也算大楚皇室,卻同那些人不一樣。
    傅南煙睜開眼睛,疼痛減少了,身旁坐著一個修長的玄衣影子,沈崢不知在想什麽,沒有發覺她已經醒來,她抬起手,輕輕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你,真好。亦承,那晚在撫河郡,你同我一起放紙燈,你問我許的什麽願望,我說沒什麽可說的,現在我想補一下。我想,這樣的日子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