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煙沈崢！
    時間靜悄悄的流逝，陰暗密閉的空間內沈崢擁著她，直到她恢複平靜。
    傅南煙說“你不能留在這裏，你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她顫巍巍地試圖站起身，抹了把慘白的小臉，“我得想辦法，你不能……”
    “阿泱。”沈崢渾身疼的要命，說話也沒什麽力氣，虛弱道“你乖一點。”
    你乖一點。
    待我緩一緩，我來想辦法。
    傅南煙聞聲頓住，絕望灌頂，到頭來卻一如既往什麽都做不了。
    她真的安靜下來，乖乖地坐在沈崢身側，偷偷把眼角的淚水抹掉。
    哭有什麽用？她對自己說，還不都是因為你？
    半晌，沈崢問“哭什麽？”
    “沒。”傅南煙吸了吸鼻子，嗓子發啞，沈崢站起身雙臂穿過她腋下將她抱在身上，“雙腿纏著我。”
    “你的傷……！”
    沈崢不容她拒絕地將她抱到最遠的一個角落，傅南煙被他罩在身軀內，他的額頭抵了下來，輕聲哄道“別哭了，嗯？”
    她睜大眼睛，驚慌失措，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你要做什麽？”
    “再哭，我要心疼了。”
    沈崢抬手撫摸她染了灰塵的臉，替她擦去眼角淚花，“信我嗎？”
    她心尖如被攥緊了般的抽痛，沈崢的袖子被她死死拉住，傅南煙聲音都在顫抖，“你不能拋下我……”
    “阿泱，我不走。”他道“我想到辦法了，但你信我嗎？”
    “信。”
    “嗯，那你閉上眼睛。”
    傅南煙還是在他的注視下合上雙眸，沈崢微微俯身，向來涼薄的唇終於有了些許熱度，輕柔地貼上她眉下羽睫，像是無聲的，最後的告別。
    與其在這裏憋死，不如引爆火罐搏一搏。人體可做最後保護的屏障，阿泱嬌小，被他抱在懷裏也才那麽大，隻要他動作夠快，就能用身體為她擋去傷害，如果運氣好炸開石門，還能奪得一線生機，等宋繼他們馳援。
    “小時候玩過捉迷藏嗎？”
    “……”傅南煙不住地抽泣，她重重點頭，沈崢道“數到一百，一切就結束了。”
    “我不要。”
    “聽話。”
    “不！”
    傅南煙睜開眼睛，杏眸中盡是堅決，再也無法忍耐“我不知道你想到什麽辦法來保護我，可我不要你孤注一擲的告別。沈亦承，你別把我當傻子，人活著很難，可一個人要是想死，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你就算把我保下來了又怎樣，你當真以為我會獨活嗎？”
    黃泉路那樣長，那樣悠遠，我走過，所以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走？
    她雙肩發顫。
    “……你不能。”
    沈崢極力壓製的情緒也被她引了起來，他雙眸猩紅，壓著她肩膀的指尖用力到發白，“阿泱，聽話。”
    “不。”
    良久，他鬆開手上的力道偏過頭，“你每次不聽話的時候我都會告訴自己，你還小，讓讓你。但是阿泱，我還能教會你什麽？就算最後一刻，我也想讓你知道這世上最寶貴的是生命，是時間，是你未來的無限光陰……“
    “不對，你說的都不對。”傅南煙捂住他的嘴巴，“你別說了，對我而言，最珍貴的，僅僅是你而已。”
    沈崢沒再勸說。
    他像被卸下全部的堅持與力氣，喃喃道“不聽話的小丫頭，你不走，我們兩個就隻能等死。”
    “有何懼？”
    半晌沈崢嗤笑一聲，“過來。”
    他把此生珍寶攬入懷中，也對，生死是每個人都必將經曆的事，又有何懼？
    傅南煙的心終於沉靜下來，即便呼吸越發的困難，對她來說都是難得的一段時光。
    她意識到她與沈崢是必不可分的，不知什麽時候起，兩個本沒有瓜葛的人就如同藤蔓纏繞在一起，於地底鑽出土壤，用根固的枝條向陽生長。
    是沈亦承與傅泱。
    “別睡。”沈崢低聲喚她，傅南煙抬起耷拉下的眼皮，揉了揉眼睛，沈崢問“是不是很難受？”
    “不難受。”她在沈崢懷裏鑽的更深。
    又不知過了多久，轟隆隆——
    巨大的聲音響徹礦洞，孟冷玉一身是血，踉蹌地打開石門。
    他冷冷望著沈崢懷中昏迷的傅南煙，道“夏侯佳治已被我所傷，你們盡快出去。”
    沈崢一言不發地抱起傅南煙，步履蹣跚卻又堅定地向外走，在與孟冷玉擦肩而過時他頓住腳步，低聲問道“孟公子，想好了？”
    他望著黯淡無光的石壁，迷離的眼神忽然閃爍些許，他轉頭，看了眼沈崢懷裏的女孩。
    “你愛她。”
    沈崢道“我愛她。”
    “真好。”
    他抬步走了進去，沈崢在出去的途中見到同樣受了傷的夏侯佳治，他少見的慌張，“阿灼在哪？！”
    一隻白鴿如有預兆般地從礦洞中拍打翅膀，越過夏侯佳治的肩頭，任他伸手去抓，手中仍是空空如也。
    “阿灼……”
    他驚慌失措地越過沈崢向裏走，卻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整座山洞都在搖搖欲墜地震動，夏侯佳治停下腳步，幽綠的瞳眸猛縮，沈崢攏緊傅南煙的身軀，待聲音消散，再次響徹的空隙中，他道“夏侯佳治，下次再見，便是你的死期。”
    夏侯佳治一雙眼如沁了血般紅透，失神般地望著接二連三爆炸的礦洞深處。
    整座東山受到連累，隧道上方的石塊在震動中掉落。
    月色下，終於擺脫厭火士兵糾纏的百姓和四神十六部將士腳步匆匆地衝上東山，每起一次爆炸聲，他們的心就跟著震蕩一次。
    曲良熙跪在地上，嘶吼被埋沒在震耳發聵的哀鳴中，縷縷白煙從深淵巨口中飄出，飛向孤月下的夜幕。
    白鴿從裏麵飛了出來，隨之不久，有人喊道“快看，那是什麽！？”
    無窮的白色煙霧中，沈崢的身影漸漸出現，他抱著傅南煙，步履堅定地從礦洞裏走出來。
    山底，萬鳥齊飛，仿佛感受到一代英傑的隕落，翩翩盤旋於焰火連天的東山之上，為孟冷玉逝去的魂魄送最後一程。
    此番奇景，卻為每個人的心上填上沉重而哀痛的一筆。
    直到沈崢走出來，將傅南煙交給江姿蟬，他最後一絲力氣用盡，久久堅持的身軀轟然倒地，意識消散前他想，他不能阻止孟冷玉心灰意冷的赴死，但夏侯佳治，必須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