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阿泱,對我自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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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煙沈崢!
沈崢的眼中仿佛藏了一團炙熱的火焰,將她囚在火籠中間。
“是我……”
她逃避,甚至有些畏縮的樣子令沈崢揪心不已。他略微平靜下來,後撤出空間,與傅南煙保持了一段距離。
“一個錢安清就讓你如此膽怯,你說要和我走下去,你告訴我,阿泱,以後該怎麽走下去?”
傅南煙這段時間心裏也憋了很多事情。
為了應對日後的饑荒與瘟疫,她走遍蔚雲城內外,打探到附近大戶商人的地址,家境等等信息,並一一記錄,光是以她一人之力做這些就足夠花費她好幾天的時間。
當然她可以找幫手,但她自己下意識的不願這樣做。她不想在錢家院子久留,更不想看到錢安清與沈崢共處一室,哪怕她僅是跟在沈崢身後,傅南煙都會湧出那種陌生而又怪異的不適。
她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隻能讓自己忙碌起來,忙起來的時候就不會想那些事。
可有些事,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傅南煙一直都知道,隻是她不敢麵對。
原來她也有那麽多不敢的時候……
“亦承,你有過自私的時候嗎?”傅南煙猶豫半晌,低聲道“因為太喜歡,所以隻想把他占為己有,別人哪怕看一眼都不行,如果妄想得到他,那更不行。要是一樣物件,我可以把它藏到一個誰都找不到,隻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我會在每個夜晚擁它入睡……可要是一個人呢?”
她垂眸靠在車廂上,有些頹靡,又有些痛心。
“熬過厭火之戰,回到京都,你便榮光加身,前程似錦,未來的仕途青雲直上,無人可比。亦承,有人喜歡你,太正常不過了……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好到即便像小世子那樣從小被楚雲景教育討厭你的人也隻能口頭呈呈威風,內心逐漸欽佩你,敬仰你。我能怎麽辦呢?”
她搖搖頭,似乎在徘徊不定,最後卻又不得不麵對現實。
“有人喜歡你,太正常了。我想我不該那樣自私,每一個都要爭風吃醋,每一個都要攔在門外……京都那些權貴之人,哪家不是家裏三四個小妾起底,多則十餘位的也大有人在,日後你想填房哪個中意的女子,也是再普通不過的……我不是怕錢安清會搶走你,我怕我控製不了我自己的私欲,做出傷害你的事情,我怎樣都行,那些不開心的情緒,忙起來也就忘到腦後了,無傷大雅,我隻想你能好好的……哪怕,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你想拋下我,我也絕不會糾纏,隻要你對我說一聲,我一定會遠離你的視線,再也不出現。”
她每說一句,沈崢就心痛一分。
“阿泱,你覺得你很了解我麽?”
傅南煙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因為她活了兩輩子,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也曾是他身邊最親密的人。
“不,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聖人?
他想起傅南煙曾對他的形容,她覺得他是世上最無私的人,可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有過欲望,在很小的時候,他意識到母親隻當他是利用的工具時他想過逃離,因為貪欲母愛,卻又扮演著一個無知而又忠誠的兒子,他為此撒過數不清的謊言,做過數不清的蠢事。
後來帶著路瀾輾轉到京都,被欺辱狠了的時候也曾動過殺心,即便他沒有付諸行動,可誰又知道他心裏閃過的殺戮念頭呢?
再往後,許多的許多的細節,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欲望,仿佛一條黃沙下源源流動的暗河,旁人看不見,隻有他最清楚。
他清晰的記得前往蔚雲的那個晌午,他在京都城門前扯動韁繩,停了不足版柱香的時間,他遠眺被重重樓闕遮擋住的森嚴宮殿,傅南煙被楚鈞放還自由,重見天光,在那短短的時間裏,他動過一個無比可怕的念頭——帶她走。
哪怕這一場征途的結尾是酣暢淋漓的赴死,他也想把傅南煙拴在身上,他要帶著傅南煙一起死,這樣才沒有缺憾。
他真的是一個聖人嗎?
他偽善,虛偽,懦弱的一無是處。
可他卻得到了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青睞。
何其有幸?
他握著傅南煙的手把她帶到自己身前。
“阿泱,蠱毒已解,從前我的顧慮都不做數。”沈崢輕聲道“我的忍讓,我的大度,都是假的。其實你從不了解我,曲良熙每看你一眼的時候,我都想把他的眼睛剜下來……”
傅南煙一震。
沈崢在……說什麽?
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個悲天憫人的師父居然……
“阿泱,解蠱隻有三成把握,你可知我的想法?”
他額頭抵著傅南煙的手背,清冷的嗓音略有沙啞,少年在悲苦而又封閉的環境下成長的隱忍而又早熟,卻在兵戈鐵刃,寒風侵襲的蔚雲城中,第一次對別人說出他心底誰都沒有窺探到的私欲。
“我想,若我身死,便將你交給曲良熙,甚至連擬好的書信都已交給周衍,一旦我有差池,又怎會讓你做我的未亡人?”
“你別說了……”傅南煙不敢聽這樣的話,“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別說這種話……”
上輩子他便是如此想的吧?
所以就連他最後一麵都不給傅南煙看。
他默默地帶上麵具,沉睡在黃沙漫天,鮮血遍地的沙場,一代英雄隕落,成了日後他人口中一段被輕易提起的話柄。
——你是說那個戴麵具的無名將軍?厲害是厲害,可惜還是死了。
他搖搖頭。
“如果我僥幸活下來,我告訴自己,我要把你藏起來……”
沈崢微微直起身子,吻她右腕的疤痕,執著而又堅定。
“藏起來,誰都不許看一眼。”
他道“阿泱,對我自私一點。”
這世上沒人像傅南煙一樣如此鍥而不舍地執念於他,他一直在為別人活,直到遇到傅南煙,他才感到自己幹涸的皮囊內有了流動的血液,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靈魂。
她來了,他才感覺到自己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