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不是過得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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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稚下樓時,看見那兩個人還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悄然鬆了口氣。
    她確實怕聞序和沈律言起衝突。
    北城是沈律言的地盤,她回來這麽久,也不是不看新聞,更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大抵也聽說了,這幾年沈家勢大,說沈律言手裏掌握著北城的經濟命脈也不為過。
    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
    聞序在國內和他起了爭執,沒有好處。
    而沈律言又極其擅長當麵一套背麵一套的耍手段,指不定轉頭就小題大做找他們的麻煩。
    江稚走到聞序身邊,當著沈律言的麵,無論如何也要扮演好一對結婚了將近五年的夫妻。
    她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別吵了,我們上樓吧。”
    聞序擰著眉,漂亮的臉蛋寫著不滿,“他剛剛在威脅你。”
    江稚默住,她何嚐聽不出來呢。
    她也清楚沈律言這幾次出現在她麵前表現出來的溫和,都是有條件的,都得在他想要掌控的底線之上,他本質還是那個人,那樣的性格。
    江稚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又輕聲說了一遍,“上樓吧。”
    “啪”的一聲,男人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忽然騰起的火苗在半空搖曳不定。
    他漫不經心收起打火機,看向這兩個“濃情蜜意”的人,眼神更是似笑非笑的。
    聞序輕輕推開江稚的手,沒忍住上前去揪住了男人的衣領。
    一米八幾將近一米九的個子,壓迫感十足。
    對方卻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瘦弱,輕而易舉就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下了狠勁,一把擰到了背後將他壓在車窗玻璃上。
    聞序幾乎被摁的動彈不得。
    沈律言原本對他就耗盡了耐心,新仇加舊恨湊在一起,就像劈裏啪啦燒起來的那根引線,不過幾秒,就爆炸了。
    男人手腕上的青筋十分明顯,他冷冷看著對方,眼中甚至帶了點倨傲,和冷漠的不耐。
    江稚看得膽戰心驚,剛剛那個瞬間,好想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不能再繼續保持鎮定,聲音都高了幾分,“你幹什麽?!你放開他!”
    沈律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哪怕男人的五官極其出色,氣質斐然,也壓不住從心底升起來的這股戾氣。
    她的眼裏,此時此刻,除了這個男人已經容不下其他。
    “你沒看見嗎?是他不知死活先動的手,還不允許我反擊了?”
    “我替他向你道歉,你放開他。”江稚忍耐著,接著說:“對不起,你別和他計較,他性子比較直接,冒犯到你也是無意。”
    沈律言聽著肝火越來越盛,麵色平靜如水,心裏頭恨不得和對方玉石俱焚。
    這麽維護這個男人。
    也是。
    五年了。
    在一起相處了五年。
    她心又軟,沒感情也會處出感情來。
    沈律言手臂上的青筋越發的明顯,完全沒有要鬆手的意圖,他的喉嚨都發緊,過了片刻,陰不陰陽不陽的問被摁在車窗玻璃上的男人,“道歉還要別人幫你道嗎?這難道是什麽我不知道的國外的新興文化嗎?”
    這話諷刺意味濃重。
    聽著就刺耳。
    論氣人的本事,沈律言說第一,也沒人敢和他比較。
    這方麵,他一向難逢對手,總能三言兩語把對方氣個半死。
    聞序還算脾氣好的,但是他的性格確實過於耿直,不懂一些彎彎繞繞,說心機那就更沒有。
    絲毫想不到是被故意激怒。
    他隻是生氣,很生氣。
    被人摁在車玻璃不能動已經很丟人,冷嘲熱諷這句就更丟人了。
    不過丟人不算什麽,聞序就是聽不得沈律言這般高高在上的語氣,好像他以前什麽都沒有做錯。
    姿態太過高傲了。
    令人厭煩。
    聞序雖然沒有再掙紮,但更沒有認輸,這張漂亮臉蛋哪怕被壓著也很漂亮,金色頭發已經有點亂糟糟的。
    他著嗓子大聲道:“我不用道歉!本來就是你欺人太甚!是你傲慢!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傲慢的人!”
    沈律言淡定聽著,麵不改色好像什麽都沒聽見一樣。
    聞序就像是被充了氣的爆炸桶,不需要點燃就要炸開了。
    沈律言這種一言不發的樣子最能激怒人,無異於是一種叫人窒息的冷暴力。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啊!
    頭發都快要給氣翹了。
    聞序從小就正義無比,尤其是真情實感為人打抱不平的時候,更是投入了全部的感情。
    “你怎麽好意思說你喜歡她的?!我剛剛質問你的,你是不是答不上來!你真的喜歡她,就不會讓她在英國獨自過活。”
    “一通電話也沒有。”
    “一點關心也沒有。”
    “身為父親,你也沒有給你的孩子一毛錢撫養費,你就是不稱職的。”
    聞序張了張嘴,還想要說更多。
    江稚一點兒都不想把自己在英國的過往在沈律言麵前剖開,她打斷了他,“聞序,你別說了。”
    聞序原本已經閉嘴,對上沈律言投來的目光,又忍不住了。
    “你知道她剛開始那年過得有多辛苦嗎?”
    “老師說她來上課之前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三個多月。”聞序想到第一次遇見江稚的時候,她像一朵易碎的白花,仿佛根枝都被折斷了,“人在病床上躺九十多天是什麽概念?差一點就搶救不過來了,就是老天爺心善沒有收走她,不然現在哪裏輪得到你在她麵前威脅她?”
    沈律言收緊了五指,掐得太過用力導致指節已經完全白了。
    他緊緊繃著下頜,一張冷臉,猶如覆滿冰霜。
    手上的力道有些許失控,手指也不受控的在抖。
    江稚看不過眼,上前去一把推開了沈律言,男人似乎在走神,偏偏還真的讓她給推開了,往後退了兩步就站穩了腳跟。
    他望著江稚,黑眸深處是誰都看不懂的悲喜。
    江稚拉著聞序,上上下下將他看了一遍,見他並不大礙才放下心來,宛如劫後餘生般,“你沒事就好。”
    聞序確實沒什麽事,除了手腕像是斷了一樣的疼。
    他還想說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江稚打斷,“我不想聽見以前的事情了,都過去了那麽久,提起來也怪沒意思的。”
    不斷的回憶過去的苦難。
    隻會讓自己越來越難受。
    江稚自己都快忘記剛醒來的那段日子了,隻要不去想,就不會覺得痛,偏偏要去回憶,才會覺得疼。
    她也不是一開始就變得這麽無堅不摧,無動於衷。
    精神最差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做傻事。
    倒不是她想要去死。
    而是實在撐不下去了。
    每天睜開眼,閉上眼,都是噩夢般的過往。
    還沒有辦法發泄出來,她沒有可以傾訴的人,她也不想去麵對盛西周的關心。
    她隻想逃避。
    有幾次自己都沒察覺,倒是把照顧她的傭人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手腕上的餘疤。
    過量的藥物,都是她的過去。
    聞序看著她眼中帶著點懇求,不得已下閉上了嘴,不過整個人還是氣呼呼的。
    兩人正要上樓。
    沈律言擋住了他們的路,他的目光並未看向別處,隻是直勾勾朝聞序射去,猶如鋒利的劍,緊緊釘在他眼前。
    “你把話說完。”
    沉沉落下的嗓音。
    有點沙啞。
    聞序還沒和他理論,就被江稚緊緊摁住了手。
    他忍了忍,“你不是很有本事嗎?這麽想知道可以不用問我。”
    沈律言並不是很好打發,這句話搪塞不了他。
    三個人又僵持了下來。
    江稚說:“沈律言,你想知道什麽我改天都會告訴你,你現在先把路讓開。”
    沈律言扯了扯嘴角,“改天是哪天啊?”
    明擺著不信她的話。
    也知道她這句話是騙人的。
    哪有什麽改天?她巴不得他滾得遠遠的。
    聞序對他的印象,又多了一樣。
    本來覺著這是個處驚不變的心機男人,卻原來還是個從骨子裏就透出傲慢的大少爺。
    似乎不懂什麽叫折腰。
    聞序擋在江稚前麵,“我剛剛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和寵辱不驚的沈律言比起來,聞序顯然更加心直口快,“簡單說起來就是她當年快死了的時候你在哪裏?!”
    “什麽叫快死了你聽得懂嗎?!還要我解釋的更清楚嗎?!”
    沈律言垂著眼,他站在陰影處,半張臉陷落昏暗,看不清表情,垂在兩側的手微微一動,手指緩緩蜷縮。
    他的膚色,白的有點不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聞序吼出來的這兩句話。
    四周都安靜了下來。
    唯有簌簌的風聲,吹過枝頭。
    江稚沒想到會鬧得這麽難堪,這種感覺就像是不得已下揭開了傷疤,還是在自己最討厭的人麵前揭開了陳舊的傷。
    其實一點兒都不舒服。
    聞序可能以為正常人聽見了都會愧疚,但是他不了解沈律言。
    江稚歎了歎氣,好吧,她自認倒黴。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男人才終於有了反應,沙沙啞啞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破舊,一個字一個字的、生硬的、擠出來一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麽的痛徹心扉。
    “你不是說你這幾年過得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