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看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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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樂平祝觀良!
    周樂平及笄那天周選在戰場上沒趕回來,所以出征前特意吩咐人去打一支簪子,還特意交代一定要牡丹花的,然後交給周樂麒,囑咐他在周樂平及笄這天送給她。
    簪子打好這天也是周樂平的生辰。
    可誰又能料到,就在這天,邊關八百裏加急送來周選戰死沙場的消息,屍體送回來安葬後,她轉頭就從軍上了戰場,那簪子,周樂麒也一收就是四年。
    她多少年沒別過簪子了,東西拿在手上有種沉甸甸的壓迫感。
    爹死的時候,周樂麒舊疾複發一病不起,周樂安還小,裏裏外外都是她一個人在操持,最後丟下兄妹一個人遠赴邊關都是無奈之舉,除了臨走前趴在她爹墳頭狠狠哭了一夜之外,四年間她沒掉過一滴眼淚。
    可如今看著這支簪子,不由自主的就紅了眼眶,鼻子一酸,眼淚開始在眼眶徘徊打轉。
    周樂麒握住她的手,輕歎口氣,無聲安慰。
    周樂平握緊簪子,貼胸放著收好,眼淚憋回去,端著就被站起來,“你們來為我慶生我很高興,說多了顯得人矯情,就謝謝,這杯我先幹為敬!”
    她仰頭豪氣一飲,趁機將眼淚也給咽回去。
    周樂麒身體不好,不宜過多飲酒,不宜吹風受涼,陪著喝了幾杯酒後就歉然離席。
    趙鄧是個見酒瘋,碰上兩個不知死活的齊思齊邈,三個人一杯一杯較上勁,呼呼喝喝,不過三巡就醉的親娘老子都不認識,勾肩搭背的跪在院子裏對著大樹祭關公說要拜把子。
    祝觀良看了一會兒熱鬧,一轉頭,發現周樂平不知何時不見了。
    要找她也不難,仰頭往上看,房頂上拎著酒壇子對月獨酌的就是。
    他找了把梯子爬上去,在她身邊坐下,跟她碰了一杯,“為何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
    側目看去,她手裏的簪子月光下閃著皎皎光輝,簪子說實話並不好看,最俗不過的牡丹花,豔麗的紅色,怎麽看都透著一股子風塵氣,可憐周選大將軍的品味實在不怎麽樣。
    “我大哥是早產子,生下來身體就不好,我爹原本對他寄予厚望,但他病孱孱的連劍都舉不起來,我娘生我的時候難產,生下我之後半條命也跟著沒了,後來生樂安的時候又難產,這次一腳邁進鬼門關再沒回來過。”
    “我娘走的時候我三歲,現在已經連她的臉都記不得了。我大哥跟樂安身體都不好,家裏就我從小調皮搗蛋,爬樹翻牆,虎了吧唧健康的不得了,所以我從剛一會走,我爹就教我習武。”
    她伸手向下一指,指著底下抱著樹鬼哭狼嚎的趙鄧,“他小時候也是個病秧子,先皇為了鍛煉他,就把他也扔給我爹,讓我爹教他習武強身健體。”
    說著笑了下,“他比我還大兩歲,可那時候比我還瘦小。我爹練我的時候我總覺得我不是他閨女,是真的下狠手,隻要還有一口氣兒就不能趴下,我那時候不懂事,看別家的小姑娘成天繡花彈琴就羨慕,就恨他,恨他天天讓我紮馬步,上
    木樁,提水桶,那時候我也恨不能自己是個病秧子,天天躺床上不下來才好。”
    祝觀良跟她碰一杯,“你爹是望女成龍心切啊。”
    “我爹從不把我當小姑娘,以前還總嫌棄我,說我長得太像個小姑娘,秀氣又好看,對對手沒有一點威懾力。”她苦笑,“可我本來就是個小姑娘啊,然後就跟他大吵一架,說我最討厭舞刀弄槍,討厭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武,更討厭他把我當個小子一樣,我說我這輩子都不會遂他的願跟他上戰場。”
    笑容倏然僵在嘴角,她深吸口氣,又輕輕歎出,“他那時候好像挺受傷的,愧疚的看著我,張著嘴,半天就說出來一個“我”字,我猜他當時是想跟我道歉來著,可是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急召進宮奉命出征”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周樂平聲音哽咽,將簪子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現在看,他當時是想跟我道歉的,但他這輩子從沒對誰說過一句軟話,就算對自己閨女也說不出口,所以才想到這樣的辦法。”
    她摘掉麵具,袖子擦擦眼角,“我娘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牡丹花,我爹一個大老粗什麽都不知道,他覺得牡丹花最好看,時間女子都當愛它,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牡丹花,我喜歡君子蘭!我院子裏種滿了君子蘭他都從沒注意過!”
    就是是哭,她也哭的很克製,一點聲音不出,就幹流淚,最後袖子擦濕了,眼睛也哭腫了。
    祝觀良摸遍身上所有口袋才想起來忘了帶帕子,便扭過她的臉,用自己的袖子幫她擦眼淚,擦完了,蹙眉感歎,“哭起來好像更醜了。”
    “今天能不能不說我醜?”
    “好,不醜。”他聽話的改了口,“不過你哭起來是真的難看。”
    周樂平沒憋住,發出一聲哽咽,臉埋在臂彎,“如果知道那時候是最後一次見他,我說什麽也要跟他一起去,打死也不會跟他頂嘴吵架。”
    “世事無常,誰都料不到今後會發生什麽,不過你爹應該是高興你跟他吵架的,他知道對不起你,你跟他吵一架,他心裏或許會舒服很多。”
    她露一雙眼睛出來看他,小獸一樣圓睜睜明亮的眼,眼裏閃著奇異的光彩,“你怎麽知道?”
    “等你將來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說的好像你已經當過爹一樣,你不是連女人都沒有嗎?”
    “畢竟是比你多活了幾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我自然知道。”他拉著她的手站起來,“給你看樣東西。”
    她急忙把眼淚撲幹,“什麽東西?”
    “看了你就知道了。”
    要下去的時候又犯了為難,“誰把梯子撤了?”
    廊下啃雞腿的長豐聞言縮一縮脖子,躡手躡腳退回到屋裏,順帶關上門,吹滅了蠟燭。
    周樂平忽然抱住他的腰,向下看了眼道,“沒事,我帶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