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交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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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解玉連環!
『古樸的屋子裏,熏香縹緲。輕紗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起伏,帶著一絲夢的味道。
女孩兒把光滑的白色小石頭掛在自己脖子上,兩隻小手捂著眼睛,高興地背過身去,輕輕張嘴,認認真真從一數到了三。數完數字,急忙轉過身來,睜開兩隻大眼睛,期待地朝屋子裏看。
雪白的輕紗飄然一搖,一位模樣慈祥的婦人就從後麵輕輕走了出來。女孩兒看見婦人手裏捧著一隻木盒,木盒裝飾精美,表麵還雕著許多豔麗的花朵,是那滿山的葉子花林。
光是看著那隻木盒子,女孩兒心裏就已經很滿足了。
婦人在快要期待地流口水的女孩兒身前蹲了下來,又把盒子放到她手上,說的話也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都是輕輕的,像飄在風中的樹葉。
“這也是姨媽送你的生日禮物。”
“盒子裏還有?”
女孩兒張著小嘴,小心翼翼問,聲音輕得像一片雲。然後伸出手來,摸了摸木盒子上輪廓分明的花紋,輕輕咽了口唾沫,好像生怕這是一場美麗的夢,一但大聲說話,就會把夢趕跑了。
見女孩兒一直沒有打開盒子,婦人溫柔地抓起她的小手,輕輕地說“雪兒,你還記得姨媽給你講的故事嗎?”她看著女孩兒那對明澈的目光,繼續說道“我們江家祖先的故事。”
“嗯!”女孩兒閉著眼睛認真點頭,腦袋晃得像隻小鼓。她開口說“姨媽對雪兒說過,我們江家的祖先是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父母是一位仙女和一名人間的書生,他們恩愛一輩子,還生了一個男孩。”
女孩兒愣了一下,像是忘了,忽然又想起來,忙說“許多年過去,男孩又救下一個靈族女娃,兩個孩子長大相愛以後,就生下了我們江家的祖先——江影!”
女孩兒開開心心說完,又趴在婦人耳邊,像是怕被誰聽見一樣,一隻小手擋著嘴巴,壓低聲音偷偷說“姨媽還說,這是我們倆之間的小秘密,雪兒不許說給別人聽的!”
“嗬嗬……”婦人抿著嘴巴,彎了彎眉毛,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也許隻是因為耳朵被女孩兒吹得有些癢。她摸著女孩兒調皮的小腦袋說“是的,雪兒真乖,一直沒有告訴別人。”話鋒一轉,“不過今天,姨媽要向雪兒道歉。”
“姨媽為什麽要向雪兒道歉,雪兒不會生姨媽的氣的!”
女孩兒擰著小腦袋,有些生氣。
婦人微嗔“還說不生氣,這不就生姨媽的氣了嗎?”
“姨媽你……”女孩兒覺得大人的套路也真是太多了!馬上委屈地噘著嘴,小臉憋得發紅,感覺淚花也已經到位了,就要開始耍小性子。
婦人刮著女孩兒粉嫩嫩的小鼻子,安慰她道“好啦好啦——,姨媽不向雪兒道歉了,作為補償,姨媽再告訴雪兒一個新的秘密。”
“雪兒最喜歡聽小秘密了!姨媽最好了!”陰雲消散,天氣轉晴,女孩兒臉上一片燦爛的微笑,開心地鑽到婦人臂彎裏,小臉埋在姨媽胸口,享受著久違的、溫柔豐滿的觸感。
婦人輕柔地抱著女孩兒,臉色卻忽然變得冷漠起來,目光中仿佛藏著許多鋒利的匕首。
“姨媽快講、姨媽快講……”
女孩兒像隻不耐煩的小蟲子,在婦人懷裏一個勁兒催促道。
婦人這才臉色僵硬地笑一下,目光茫然地落在對麵牆上,開口說道“其實我們江家隻有兩位祖先。很久以前,妖龍打敗了神族,一個僥幸活下來的神族後裔被一位靈族姑娘救了下來,許多年以後,他們相愛了,生下的後代便是我們江家第一任家主,江影。”
女孩兒從婦人臂彎中探出頭來,一對大眼睛迷茫地看著姨媽,卻看不清她的臉。
婦人依舊拍著女孩的小腦袋,又說“其實最初我們的祖先並沒有無影人的能力,是覡(xi)星看中了我們江家人的血脈,認為我們能夠承受這份力量,便將我們騙去巫人的領地,甚至殘忍地剝奪了原本屬於夜族無影人的能力,並把這能力強行轉移到我們族人身上。”
女孩兒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噘起嘴巴,這不是她想象中的小秘密,以前姨媽說的秘密都是甜甜的,今天說的這個裏麵卻有些苦味。
“許多年以後,他們還成功研製出了那個秘術。”婦人的聲音低了下來,像是那些飄出了陽光,悄然消失的灰塵。她又抓起女孩兒小手,一臉遺憾道“可惜,自古以來,我們的命運中就有一個……”低下頭去看女孩的眼睛,心中躊躇一番,終究還是換了一個詞,開口說道“一個寶藏。”
“寶藏!?”女孩兒的眼睛亮了。
婦人抬起女孩兒左手,翻過她手背,輕聲說道“雪兒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你手腕上的印記是怎麽來的嗎?這就是那個寶藏的線索,隻要‘破開’這條線索,就能找到屬於我們的寶藏。”
“真的嗎?”女孩兒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像是發現一件美麗的珠寶,她又覺得這個秘密還是很甜的。
“我要把它藏起來!”女孩兒抓著自己的手說,似乎已經忘記了這隻手也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婦人故意露出一副嚇人的表情,說道“就算手斷掉了,線索也不會消失的,這是注定屬於我們的寶藏!”神色黯淡下來,又說道“可惜直到還沒有人能找到它,不然當年家主也不會任由覡星擺布。”
女孩兒不明白姨媽最後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正想問,又被姨媽打斷了。
婦人打開了那隻精美的木盒子,女孩的注意力很快轉移過去,隻見盒子裏麵,是兩對更加璀璨奪目的玉連環。
女孩兒驚訝得張開了嘴巴,大得能塞進自己的拳頭。反應過來姨媽還在身邊,女孩兒趕緊用兩隻小手擋著嘴,可還是遮不住呢!
婦人忍俊不禁,用指甲勾起一串晶瑩剔透的玉連環說“雪兒今年滿十歲了,是大女孩兒了,我把‘線索’藏在玉連環裏,好不好?”
沒等女孩兒點頭答應,婦人就又放下玉連環,捏起女孩兒胸前那塊白色的小石頭,說“雪兒就這樣戴著姨媽送給你的這塊小石頭,十年以後,就能得到那份寶藏了。”
女孩兒喜得合不攏嘴,趕緊彎下腰來,把大嘴巴塞進小肚子裏。
婦人提醒道“雪兒你記住,玉連環破,你就再沒機會找到那份寶藏了。”
女孩兒趕緊站起身來,紅著小臉一個勁兒點頭,像是一柄纏上了紅布被人拿來“咚咚”敲鼓的小木槌。
婦人麵露幾分猶豫,女孩兒不知道姨媽還有什麽話要說,她也不問,就這麽等著。姨媽如果不告訴自己,自己也不會為難姨媽的。
婦人看著女孩兒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終究歎了口氣,指著她胸口那塊白石,繼續說道“但是……那個寶藏和這塊小石頭,你隻能選擇一個。”
女孩兒皺著眉毛“啊——”了一大聲,覺得自己也真是太難了吧!
憑什麽要選擇啊?娘問自己午飯要吃什麽肉的時候也是,給自己裁製新衣服的時候也是,爹爹獎勵自己出去玩的時候也是……憑什麽吃了這個就不能吃那個,挑了這件就不能挑那件,去了這裏就不能去那裏嘛?
哼!
女孩兒趕緊抓著婦人的手,想對姨媽撒嬌,可是一想到姨媽對自己這麽好,就又有些不忍心了,所以改口問姨媽說“選哪個好呢?”
婦人安慰女孩兒,依舊輕聲細語“這隻有雪兒自己才知道了。”
女孩兒皺著眉毛扁著嘴,搖頭說道“雪兒不想自己選,如果可以的話,雪兒希望姨媽……”咬著小手頓了頓,又說“至少是一個像姨媽這樣愛雪兒的人幫雪兒選。”
女孩兒的聲音低了下來,眼睛中閃著淚花。婦人知道這孩子又在想他了,畢竟是他救了雪兒的命。婦人自己又何嚐不想那個孩子?
“雪兒。”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娘!”女孩兒擦了擦眼睛,抓著手中小木盒跑了過去,邊跑邊笑道“你看姨媽送我的生日禮物!”
進屋的女子抱了抱跳到她身上的女孩兒,轉了一圈後把女孩兒放下,牽著那隻小手把她交給了身邊的侍女。
女孩兒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條主動咬鉤的笨魚!
果然,女子身邊的男人對侍女說道“煙霞,帶雪兒出去見見長輩。”
“爹!”女孩兒埋怨一喊,顯然不想去見那些長輩,那裏可有當年害自己和雨哥哥的人!女孩兒一直不懂,為什麽爹娘還要跟他們來往!
“這是禮數,快去。”男人把女孩兒的話頂了回去。
“哼!”女孩兒知道反抗也沒用,說不定還要被打屁股,索性甩開侍女的手,拖著身後長長的袖子,聳著鼻子就走了。
侍女臨走前推開了窗。窗外,陽光溫柔,一陣風過,樹上掉下些白色的小花朵,均勻地灑在樹下那張石桌上。有人用手拂去花,一麵與他人交談。1
屋內,風輕輕吹了進來,裹挾著一團花的香氣。輕紗在光影中搖晃,三個大人並肩站在屋子裏,望著女孩消失的身影,各有心事。
女人麵露隱憂說“現在就告訴她,是不是太早了點?”
婦人目光冰冷地回答“可是誰能保證我們還能陪她長大?”
男人卻麵露一絲玩味,笑著思索道“能與離恨天抗衡的力量……和將近千年的壽命,真的很難選哪!三妹,你這禮物送的可有點大。”
婦人目光黯淡下來,歎息一聲,呢喃自語道“當年沒能從那幾個瘋子手裏保護好雨兒,終究是我的失職,多對雪兒好些,算是我彌補雨兒的一點心意。”
“可惜了,雨兒如果沒有生在大哥家……”女人看了婦人一樣,她其實是想說,若雨兒是婦人的孩子,就不會發生當年的事情。
女人目光黯淡,心裏發出一聲微歎,可惜這位最愛孩子的婦人,卻偏偏一生無子。
“他不配當我們大哥!”婦人怒斥,聲音冷峻而鋒利,轉身從後門離開了屋子。
男人製止了女人伸手挽留,摟著她的肩,兩人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