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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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才微微泛白,四下都靜得很。
    馬車從宮門出發,一路跑的飛快,一直到高府門口才徐徐停下。
    “到了。”
    車外的人一聲輕喚,高蕤立即驚起,李莉韻立即捉她的手安撫。
    “沒事了,我們下車。”
    高蕤淚眼婆娑的盯著李莉韻看,李莉韻不忍去看她眼裏的破碎,隻半抱著她下了車。
    高蕤腳一落地,立即猛地推開李莉韻。
    李莉韻正要去追,高蕤條件反射一般又跑遠去一些。
    “不要,不要。”李莉韻看她這樣,生怕她出事,一邊輕聲勸著,一邊想慢慢靠近,高蕤卻忽然衝她咧嘴一笑。
    “蕤兒!”李莉韻以為高蕤恢複了些許,想輕聲喚她,卻沒想到引來高蕤更大的震動。
    高蕤什麽也沒想,她轉身一股腦的跑,進宮穿得朝服十分稱重,她全都解開,發髻散亂發釵歪斜掉落她也不管,終於她停在一處,像瘋了一樣什麽也不管不顧的用力拍那門。
    “快開門,快,開門!”
    小黃門開門來的遲了些,正要問是誰,高蕤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
    高蕤進了府裏,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她也不管別人一口氣跑向寢殿。
    趙屬才剛起床,正被司勤服侍著換衣服,忽然背後一震,腰間收緊,他低頭去看,已經猜到是誰。
    身後人並沒有說話,隻一味抽泣,司勤帶其他人離開,屋內隻剩倆人。
    “怎麽了?”趙屬想解開她的手,回頭去看她。
    高蕤隻將手收得更緊,額頭抵著他的背搖頭。
    “好,我不問了,我怕你憋著難受,讓我看看你好嗎?”
    高蕤不再掙紮,漸漸鬆開了手。
    “不要怕。”
    趙屬輕輕鬆開她的雙手,慢慢回過身來,高蕤的此事的模樣實在狼狽。
    趙屬默不作聲的解開她發髻,將剩餘的發飾一一解除,又拿來帕子仔細擦掉她臉上的妝容。
    等臉擦幹了,高蕤抬頭紅著眼睛去看趙屬。
    “餓了嗎?”
    高蕤順著趙屬視線看去,桌上正好布著早膳。趙屬帶著她坐下,用自己的碗給她添了一碗,卻不給她,隻舀來一勺輕輕吹著,送到她嘴邊。
    高蕤如同傻了一般,就這麽直愣愣的盯著他看,勺到嘴邊也隻知道張嘴。一個不說,一個不問,倆人都沒說什麽,就這麽默默的將一碗粥喝完了。
    “還要些嗎?”
    趙屬又添了一碗,還要去喂她。
    高蕤隻輕輕搖頭,目光並不離開趙屬。
    趙屬點點頭,並不在意她的目光,直接用方才的碗勺將稀粥喝完。
    等到早膳吃過,趙屬站起身,喚來司勤收拾碗筷。
    高蕤也站起來,趙屬這才注意到高蕤的裙子已經破了,鞋子也不知掉在哪裏,襪子上帶著血色。
    趙屬一把將高蕤抱到臥榻上,吩咐司勤打些熱水來。
    “一會在廂房內準備浴桶。叫些手腳輕些的老媽子在那裏候著。”
    趙屬將她裙子卷起,又將羅襪解開,果然這腳上已經有不少磨損的痕跡,兩腳的指頭都被磨破了。
    趙屬拿著手巾將她雙腳輕輕擦幹血跡。
    “殿下,水好了,廂房內也準備妥當,老媽子也在這候著,可是要將高姑娘背過去?”
    聽過司勤報備,趙屬點點頭,轉頭輕聲問道:“我叫她們服侍你沐浴如何?你放心,一會誰來了都不能叫你走的。”
    高蕤也不做聲,隻輕輕點頭,乖乖趴在老媽子背上,離開的時候目光一直不離開趙屬。
    等高蕤去沐浴去之後,不一會李莉韻才悄悄從外頭進來。
    “參見殿下。”
    趙屬對她雖然尊敬,但此刻也沒那麽客氣了。
    “到底怎麽了?”
    李莉韻猶豫著,還是將事情簡單的跟趙屬說明。
    “荒唐,太荒唐了。”
    趙屬隻說這兩句,已經是十分有嚴厲,李莉韻站在堂下卻仍不做聲。
    趙屬沒再多說什麽,也沒叫她離開。
    李莉韻雖然是奴婢,但從小照顧趙屬,應當也有不少情分,何況趙屬就算要罰她,也算不上有理。
    過來半晌,趙屬終於從鼻息裏長出一口氣。
    “李姑姑也辛苦了,這事就當你也不知道的罷,和母後也不必說。對高家就說還在宮裏,其他的也不必在管了。”
    今夜雖然荒唐,但這兩件事確實不宜外傳,隻能糊塗賬翻過去。
    因著知道這些的人不多,還都算心腹可以信任,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李莉韻也隻好答應。
    高蕤沐浴過後,精神就好了大半,隻覺得極困的,所以很快便睡到天黑。
    醒來以後迷糊了半晌,才慢慢想起來自己在什麽地方。
    “醒了嗎?”
    高蕤隻覺得這句十分安心,從臥榻上下來,走到趙屬身邊坐下。
    “餓了嗎?”
    這句話與早間的一樣,高蕤輕輕笑著,想起來一早的荒唐。
    桌上準備著兩副碗筷,趙屬自然的先給高蕤添飯,又順手添了碗湯,就像從前做過的一樣。
    “我從前在宜州,沒有準備那麽多奴仆,都是自己動手照顧自己的,沒想到也就成了習慣。”
    高蕤安靜的聽,也安靜的吃飯,也不像早晨的時候那樣傻盯著他,看來應該是恢複了。
    “李姑姑已經來過了。我也沒有其他要問你的,但你放心,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信你。”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這算的了什麽,我還怕得要死。”
    高蕤本來也想輕鬆說過,可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難過。
    趙屬抬手,用手指幫她拭去淚痕。
    “你有什麽都不要緊,就是千萬別委屈了自己。你隻管哭,自有我為你心碎。”
    高蕤再不必避諱旁人,有趙屬在,她可以任意大膽的哭出來。
    等哭得累了,趙屬再抱她到臥榻上。天很熱,又多有蚊蟲,趙屬一邊為她打扇,一邊哄她睡覺。
    高蕤見他十分認真,見自己睜眼還皺眉頭凶自己,尤其像從前父親的模樣。
    “你怎麽這副模樣,倒顯得我像是你的孩子一樣。”
    趙屬聽說,故作生氣的模樣。
    “乖乖還不快睡?是不是白日裏不好好讀書貪睡了?當心我明日問了先生,罰你板子?”
    高蕤咯咯直笑。
    “你倒是像我父親一樣了。”
    “乖乖可真是頑皮,可不許打趣爹爹。”
    高蕤還是笑著看他。
    “你再不睡我可要罰你了?”
    “你當怎麽罰我?”
    高蕤還不信邪,隻坐起身那下巴看他。
    趙屬目露精光,高蕤覺得不對下意識要躲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哈,你怎麽這樣,快停下,哈哈哈哈,別再咯吱我了。”
    過了一會,見高蕤笑得喘不上氣,真的累了,趙屬這才停手。
    “你真要睡了,不然明日要起不來的。”
    趙屬溫言相勸,高蕤也怕了,隻得老老實實睡覺,不多時便睡著了。
    皇後此刻正疲累的坐在寧福殿外,比起高蕤的事情,她更擔心皇上的病情。
    昨夜喝過藥以後便稍微安穩的睡了一晚,今日又喝過兩次湯藥,卻仍是酣睡整日,不見更多好轉。
    太醫們輪流守著趙禛,隨時留意著他的狀況,此刻卻又忽然的開始發熱,若是明日還有其他症狀那可如何是好。
    皇上病重,此事非同小可,今日無早朝自然可以不對外宣布。若是這幾天還能好也就罷了,可眼見得越發嚴重,誰心裏都沒個底。
    雍王還小,趙屬又被發落不得任用,趙禛若真的有什麽突然的,誰又能控製住如今的局麵。
    “娘娘,司馬恩已然在垂拱殿內候著了。”
    “宣他過來罷。”
    “娘娘,司馬恩是外臣,這寢殿……”
    “都什麽時候了,誰還計較這些?”
    司馬恩被突然傳召到寢殿也是首次,他略有疑惑,但還是收斂心神跟著內侍去了。
    “宰相大人不必拘禮了。此事關係重大,還望宰相大人不要見怪本宮在此處傳召。”
    “皇後娘娘但說無妨。”
    “後宮無權幹政,本宮本不應該來找您,但此刻皇上病情嚴重,恐怕需要些時日調理病情,前朝的事情,請宰相大人幫著平穩朝局。”
    “為陛下分憂,這都是臣分內之事。”
    皇後點點頭,還想多說什麽,卻見林忠厚從寢殿內走出來。
    “見過宰相大人。”
    “見過中貴人。敢問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太醫們還在整治呢,我不通醫理,也不清楚的。”
    司馬恩雖不知道皇上到底如何,但如此聽來恐怕不容樂觀。
    “明日一早還有大朝,臣先告退。”
    司馬恩走後,太醫也診脈結束。
    “陛下可有好轉?”
    “脈象已經好轉,隻是精神耗費極大,恐怕一時難以醒來。”
    皇後聽罷默不作聲,抬步走入殿內,坐到趙禛床邊。
    趙禛這一病似乎老了許多,才一日的時間,頭上竟然多了不少白發。
    皇後仔細端詳著他的麵容,到底很難尋到從前的模樣。
    她就這麽望著他的睡顏,默默不語了很久。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